当无舌山呼万岁的那一刻,云缺将大晋这盘棋的路数彻底串联了起来。原来阜南王,才是一名合格的棋手。这盘名为大晋的棋局,从十六年前晋皇入驻天祈城的那一刻,便开始落子。阜南王被派往南疆驻守,抵挡草原蛮人,把女儿留在了皇城。这是第一步棋。当时牧青瑶还小,拜监正为师,必定要阜南王首肯才行,这份拜师之举共有两个目的,其一,替女儿在皇城内找一个靠山,其二,为女儿将来称帝铺垫好第一条路,确保监正绝不会插手称帝之事。一次拜师,相当于变相将监正拉到阜南王的阵营,大晋三柱国,真正能帮助皇帝的,只剩国师。第二步棋,利用牧青瑶通灵之体的天赋去寻找灵花,借此不断积累名气,在民间形成极大的声望,为之后的称帝铺垫好第二条路,占据民意。第三步棋,利用草原人对晋国的恨意,借朱邪部之手,让殷子受沾染灵鹿血脉,埋下最后妖化的伏笔。云缺相信即便燕太子不去勾结朱邪部,阜南王也会设计,让朱邪部的使团前往皇城。第四步棋,最为致命,便是老太监无舌。无舌此人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进谗言!无舌靠着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这个身份,不断给皇帝献策,他这些年送给殷子受的每一个建议,都是瓦解大晋的一份危机。久而久之,本就不会治国的殷子受,终于将大晋毁了个干干净净,将皇帝的身份,演绎成跳梁小丑。这四步棋,走了整整十六年。殷子受至死都没想到,他自己,居然仅仅是棋盘上一个早已注定结局的小小棋子。想通一切之后,云缺终于明白了阜南王当时为何说国师是迈向皇位的最后一个门槛。阜南王始终认为国师只是四品强者,没人能想到堂堂三品化神大修士,会屈居国师之位。如果凌妙清只是四品修为,她只要到了黑铁城,到了阜南王的地盘,一旦拼杀起来,绝对走不出黑铁城。阜南王很清楚皇帝只剩下国师这最后一份后手。为了牧青瑶能一路通畅走上皇位,阜南王肯定选择将国师引到黑铁城来,而国师最后的出手,肯定与无舌的谗言脱不开关系。云缺想象了一下。凌妙清若当真为四品,必定被击杀在黑铁城,毫无悬念。如果没有红莲教横空出世霍乱天下,那么牧青瑶登上皇位简直如水到渠成,轻而易举!阜南王,的确是位可怕的棋手,将大晋这盘棋下得明明白白。不过,天下这盘棋,并不那么好下,一旦出现变数,便是全盘皆输的下场。红莲教,就是阜南王不曾料到的变数。而云缺,则是这份变数的克星。没有云缺的话,灵芸郡主早已死在青狐山。牧青瑶在无舌跪拜之后,愣怔了好一会儿,道:“你是……”无舌站起身,从怀里拿出一封密信。青禾始终防备着无舌,站在牧青瑶身前,亲手接过密信,打开看了眼,确定没有危险后,交给牧青瑶。信,是阜南王亲笔所写,短短一行字。‘无舌可信,无需担忧,安抚群臣,再图天下。’牧青瑶对父亲的笔迹十分熟悉,阜南王的字迹中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力道,没人能模仿。合上密信,牧青瑶深吸一口气,神色变得无比凝重,大步走向龙椅。站在龙椅前,牧青瑶沉吟良久,飘然落坐。当灵芸郡主坐上龙椅之后,大殿内,文武百官齐齐跪拜,山呼万岁。至此,大晋换天,皇位落入牧青瑶之手。牧青瑶是数百年来,从大燕到大晋,唯一的一位女帝!称帝之后,牧青瑶决定延续晋国的国号。这一点是牧青瑶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改国号,预示着新旧更迭。从大燕到大晋,仅仅十六年而已,频繁更改国号,容易在百姓中引发恐慌。最重要的是,文武百官心里一样会恐慌,担忧着自己被替换甚至处理掉。牧青瑶绝非迂腐之人,国号这种东西,她并不看重,而且身为大晋的郡主,即便延续晋国的国号,也没问题。定下国号不变,牧青瑶将登基大典压后,先行封赏。金銮殿内热闹了起来。第一个封赏的,自然是云缺,直接封为晋王。选晋字封王,牧青瑶其实用心良苦。她是晋皇,云缺是晋王,从字面看就显得亲密无间,今后成了亲,更显得理所应当。牧青瑶怕将来与云缺成亲后,自己这个女帝的身份太过高贵,云缺会觉得心里不太舒服,毕竟任何王爷都在皇帝之下。而晋王与晋皇的称谓很类似,能极大程度避免身份不同所带来的差距感。牧青瑶心细如发,处处为了云缺着想,殊不知云缺根本不在乎娶的是女帝还是天仙,只要我喜欢,娶头猪那也是我的事,自己高兴就成。听到封号后,云缺摇头拒绝。大晋的晋字,云缺不大喜欢。牧青瑶让云缺自己选封号,云缺懒得动脑子,直接把平天侯改成平天王。牧青瑶一阵无奈,没办法,只好同意。群臣纷纷道贺。其中牛大空最为真诚,拉住云缺的手不放,一口一个王爷,那马屁都拍出了天际,最后硬是挤出几滴眼泪,代表着自己的喜悦之情。云缺大为感慨。瞧瞧,自从拿刀架他脖子上之后,这位礼部侍郎变得多么明事理,简直如重获新生一样。第二个封赏的,是白厌。白厌封侯,继续掌管金吾卫。又是指挥使,又是侯爵之位,白厌在朝中的地位几乎到了极致。牧青瑶让青禾将殿外的宝马踏云牵了进来。“此行平定天门关,白将军以命相搏,殊死而战,这匹马,当做额外的奖赏,送给白将军。”白厌闻言为之一怔,随后急忙躬身拜谢。牧青瑶是懂得用人的。宝马踏云确实难得,但称帝之后,牧青瑶几乎用不上了,将踏云送给白厌,相当于如虎添翼。白厌这种人才,必须要重用的。一位精通兵道的将军,比十万大军还难得。白厌接过缰绳,眼睛就离不开踏云宝马了,仿佛看到了最心爱的宝贝。云缺凑过去道:“白将军,商量个事儿,把踏云的名字改一改,这名字我听着不爽。”白厌笑道:“请王爷赐名。”云缺道:“你的马,还是你自己取个名字好了。”白厌略一沉吟,道:“就叫,刺白!”说出刺白二字,白厌的眼里隐隐闪烁着泪光。他曾经的坐骑刺白,在八山城一战中化箭而去,如今,他又得到了一匹比刺白更加神俊的宝马。但凡宝马,大多通灵。踏云感受到换了主人,对白厌丝毫不陌生,安静的站在原地,在听到刺白二字的时候,忽然扬起前蹄,唏律律一声嘶鸣,仿佛在回应着新主人。如此一幕,看得大殿里的众人感慨万千,不少人暗暗惭愧。连马儿都知道认一位好主人,他们却在殷子受那个昏君手下为官多年,在场有很多文武开始反思自己这些年的行径,发现除了碌碌无为之外,只剩下了混日子。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殷子受的礼,只是表面文章,私下里杀掉的臣子不在少数,活下来的,又有几人还有忠心呢。灵芸郡主的称帝之举,无异于将大晋这滩浑水里注入一股清流。一些有抱负的臣子暗暗下定决心,拿出自己的能耐,为了崭新的大晋而出一把力,搏一个贤臣之名,光耀门楣。封赏继续进行着。阎罗花不谢等司天监的师兄师姐,尽数有了侯爵的头衔。上官鸿途,陈洲骅,还有远在天门关驻守的吴戚,均被封侯。这便是从龙之功!跟着新皇拼过命的人,必将得到外人难以企及的好处。随后是首辅。周史伯被封为龙图阁大学士,等同于姜熵的地位。钱财对周史伯这种地位的人来说,已然不再重要,名声,才是周史伯看重的东西。周史伯与姜熵同样出自龙图阁,但大学士,只有姜熵一人,晋皇登基后,并未再设立大学士。周史伯位极人臣,但距离姜熵,还有一段距离,而这段距离,被牧青瑶所弥补。周史伯眼含热泪,拜谢新皇。他知道大学士的名头,是新皇对他的信任。之后是参与攻打梨花城与天门关的军兵奖励,所有将领连升三级,军兵给予足够的银两奖励,所有人皆大欢喜。常威与瞎子被封为将军的头衔,把两人乐得找不到北。当然萍山君也没落下,得了个虎威将军的封号,把萍山君美得差点在金銮殿里现出原形,一个劲虎啸连连,旁边的群臣直往角落躲。生怕这位虎威将军一高兴,咬别人两口。封赏之后,牧青瑶发布了称帝后第一道圣旨。大殿内的文武百官,职位照旧,尚书还是尚书,侍郎还是侍郎,该几品官,仍然是几品官,该管什么还管什么。这道圣旨一下,文武百官纷纷放心下来。别人封赏确实看得眼红,但大部分人,更担忧着头顶的乌纱帽。如今得知职位照旧,不亚于吃了定心丸,百官们变得轻松起来,不再有后顾之忧。殷子受的手段,大家都清楚,明着重用大燕的旧臣,实则这些年来不知清理掉多少,但灵芸郡主不同,郡主本就心地善良,肯定不会像殷子受那般两面三刀。这一点,满朝文武早已形成了共识。热闹之余,云缺提出个建议,多封一位将军。牧青瑶觉得奇怪,自己很细心的封赏了所有人,猜不出落下了谁。“演武殿的齐御,他开门有功,应该封他个开门将军。”云缺道。牧青瑶啼笑皆非。既然云缺说了,那就多封一位,反正不差一个将军。齐御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绕着天祈城跑了一百圈而已,居然跑出来个将军之职。封赏完毕,牧青瑶下令大排筵席,在金銮殿内宴请群臣。当晚,大殿内酒菜飘香,君臣共饮,其乐融融。云缺左边坐着白厌,右边坐着无舌。无舌捧起酒杯,笑容满面的道:“平天王可谓年少有为,大晋之内无人能及啊,一年之内,从提刑官一跃成为王爷,未来的成就实在不可限量。”“运气而已,不如总管大人有远见,早选了明主。”云缺笑道。“良禽择木而栖,老奴别的不行,眼力见还是有些的。”无舌略微得意的道。“总管大人不止眼力老辣,手腕儿也高明得很呢,小王始终有一事不解,还望总管大人解惑。”云缺笑呵呵的举杯道。“王爷有何不解,老奴定然知无不言。”无舌道。云缺的笑意很浓,但目光里含着一抹冷冽,举杯问道:“总管大人,穹音,是不是你杀的”..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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