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
翌日傍晚, 宋禹正在劏房里锻炼,家俊抱着一堆报刊杂志走了进来,宋禹见状不禁问道。
家俊弯身哗啦啦放下手中的报刊, 笑回:“只要有昨天记者会的都买了。”
宋禹忙在凉席坐下, 先是随意翻了下, 又笑盈盈看向对面的人:“谢谢啦!”
这声谢谢自然不是指对方帮忙买来这么多报刊,而是昨天记者会的事。
他早料到, 这场记者会, 自己注定只能站在边上打酱油,但这么好的机会, 他怎么能放过?可自己又不好出面去联系记者。
思来想去, 只能找上家俊帮忙。
相对于网络时代, 轻而易举的一夜爆红,如今要受关注就难多了, 必须要登上报刊杂志才行。
而昨天那种场合,自己作为一个背景板,要登上杂志几乎没有可能,所以必须找“水军”。
会场上, 第一个提到自己的记者,就是家俊帮忙找来的记者。对方的提问水平很对得起自己花的那几十块钱, 故意将他身份引到“周家班力捧的新人”上, 几乎让他成为记者会后期的焦点。
家俊听他道谢,一如既往地不以为意,淡声道:“举手之劳而已。”
说着便开始仔细翻阅地上报刊。
跟宋禹预想的差不多,虽然大部分都有提到他,用的照片,也有很多都是他站在中间门后拍摄的, 露脸露得不算少。
但毕竟是徐氏花钱宣传电影,这些娱乐新闻,对他这个配角提及得并不多,更别说专门写他。
这点热度对他争取下部电影角色,显然还远远不够。
他腿再有十来天就能恢复差不多,周成忠不打算这么快捧他,估计还是继续做武师打酱油。
他得上徐氏高层注意到他才行。
正想着,忽然注意到家俊低头,盯着一份报纸一动不动。
“看什么呢?”他好奇凑过去看向他手中报纸,上面是一张相片,虽然是合照,但里面的自己最显然,角度也恰到好处。
毫不自谦地说,那是相当英俊。
家俊抬头,轻咳一声,淡声道:“这张相片拍得很好。”
宋禹挑挑眉笑说:“还不是因为我靓仔。”
家俊轻笑。
宋禹看他一眼:“你就说是不是吧?”
家俊点头:“嗯,没错,靓仔!”
他这么配合,倒是让原本开玩笑的宋禹有点不好意思了,老老实实坐正,专心去翻阅报刊。翻了几份,目光忽然落在一条新闻上——香江才子谢居安醉后为争女仔和阔少街头大打出手。
他想了想问:“这个谢居安是不是《香江风尚》的主编?”
家俊道:“嗯,没错。”
宋禹问:“是不是很厉害?”
家俊点头:“算是传媒业的传奇人物,二十岁创办的《香江风尚》,年就做到了销量第一,光是他一本杂志,就捧红个好几个明星。”
宋禹想了想,又问:“是不是流传着一个说法,登上《香江风尚》白露刊封面专访的人,一定会大红?所以这两年白露刊封面竞争特别激烈。”
家俊点点头,轻笑了笑道:“是有这个说法,因为《香江风尚》刚创立那两年,销量还一般时,恰好白露刊封面专访的都是新人,之后都不到一年就爆红。粤人迷信,就把这巧合跟玄学扯上。这两年为了上白露刊,很多公司和明星都快要打破脑袋。”说着,意识到什么似的,抬头看向他,“你不会想上封面吗?”
宋禹笑道:“我听说这个谢居安撰写的专访水平很高。他专访带来的热度,比其他十几份报刊加起来都要好。而且他很有个性,并不会因为谁红就让谁上,全凭他自己喜好。”
“这个倒是。”家俊点点头,“白露刊这么多年,也就上过两个大明星。”
“所以……为什么不试试?”
家俊蹙眉道:“下周就是白露,就算想去争取,可能也来不及了。”
宋禹道:“我之前看报纸上说《香江风尚》的稿子,在上印厂前一刻,都可能因为谢居安的灵感,临时换掉。所以理论上来说,只要还没下印厂,就有机会。”
家俊望着他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道:“你才拍第一部戏,是不是有点太急功近利了?”
宋禹摊摊手,诚实道:“我也不想这么急,但你都知道徐氏影业气数已尽,我得趁着公司还有一口气,给自己谋好出路。”
家俊微微一愣,又颇以为然地点头:“嗯,你说得没错。”说着撩起眼皮,看向他,“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宋禹看着他嘿嘿一笑,朝他挪近一些,双手抓住他结实的手臂,眉眼弯弯道:“家俊,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家俊垂眸瞥向他那笑眯眯的俊脸,无奈叹息一声。
宋禹知道没问题了。
虽然他现在加入了周家班,和众师兄相处还不错,但归根结底信得过靠得住,能称之为好兄弟的,也只有家俊一人。
而他之所以想要去试一试上这本《香江风尚》,其实原因很简单。
他对这人性格颇为了解。
因为谢居安是原世界中一个重要角色,他作为报业才子,与武侠作家金牌编剧黄衫客,在书中并称为香江笔杆子双子星,也都是温驰骏朋友,温驰骏制霸娱乐圈之路上的重要帮手。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谢居安比另外两人成名要早很多,现在已是有名的才子,《香江风尚》作为半月刊,是全城销量最高的杂志。
所谓上白露刊一定会大红的说法,也已经有两年,别说是新人,就是很多当红明星,每年也会挤破脑袋想登上封面专访,更上一层楼。
谢居安之所以被称作才子,是因为他不仅是杂志创办者和总编,也是主笔。而《香江风尚》之所以销量火爆,是因为这并非一份简单的娱乐时尚杂志,还有各路名流富贾独家秘辛,全都是他们自己亲手调查,绝非小报捕风捉影。
可以说是一本集娱乐八卦调查新闻于一体的杂志。
又因为谢居安富家公子出身,恃才傲物,视钱财为粪土,谁的面子都不给,虽然红遍香江,却也树敌无数。就宋禹最近看到的,就有说某位潶帮大佬想捧明星情人,欲砸钱上封面,被谢居安毫不留情拒绝。
那位大佬一怒之下,在江湖下了追杀令,要斩断他吃饭的家伙——右手。
但谢居安吃软不吃硬,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这样的威胁,对他毫无作用。
也正因为如此,宋禹才想要试一试。
*
傍晚,尖沙咀某背靠大厦的独栋层小楼里。
偌大的一间门房内,门口墙边供着一尊红脸关二爷,手握长刀虎虎生威。
屋内一侧挂着几个沙袋,沙袋旁竖一排棍棒,另一侧摆放几张乱七八糟的书桌,桌内坐着几个穿着黑西装的男子。
若不是正埋头用打字机噼里啪啦打字,还以为是进了哪个堂口。
坐在最里面那张大桌的男人,看着二十多岁的样子,也穿着黑西装,乱糟糟的头发里,卡着一副墨镜。
双脚搁在桌上,嘴里叼着一根烟,手中拿几张纸满脸不耐烦地翻阅。
“老板,嘉运那边又来递话了,说想让田真上这期白露刊的封面专访。”旁边一个男人挂上电话,走过来对他道。
此人正是谢居安。
而这间门屋子便是《香江风尚》杂志社的编辑部了。
谢大才子头也不抬,漫不经心道:“他们是要空降《霍元甲》吧?对打徐氏的《火烧红莲寺》,想让田真上我们白露刊,是打算把徐氏和周家班最后一口气也摁下来。”说着拿下口中的烟,随手将烟在桌上烟灰缸摁灭,“对恩师背信弃义的狗玩意儿,给我一百万,我也不会让他上我的杂志。”
那编辑嘿嘿一笑:“说的是,下礼拜就得进印厂,老板你看是不是早点确定稿子,好提前排版?”
谢居安眼皮子一撩:“急什么?”说着扬眉笑道,“全香江都等着这期,得弄出点不一样的。”
说着,将手中稿子一摔,双脚落地,蹭得起身,脑袋往下一点,头上墨镜准确落在鼻梁,又抓了几把头发,随手抄起桌上一把马刀,往西装裤腰后一别,高声道:“走!下班去喝酒。”
屋内众人呼啦啦起身。
一行五六人风风火火出了门。
走出小楼大门,路上行人一看这架势,纷纷退避舍。
谢居安抬手看了下腕表,正要走上马路边去叫计程车,忽然一伙烂仔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举着大刀棍棒朝他杀过来。
但谢居安和他一众编辑,似是早就习惯这种场面,既未害怕也未躲闪,变戏法似地从身上抽出家伙,爆着粗口就冲上去。
分钟后。
烂仔们被打得落荒而逃。
谢大才子收回砍刀,将打斗中歪掉的墨镜扶正,朝落跑的烂仔恶狠狠啐了一口:“扑街!告诉你们大佬,就算砍断老子手,老子用脚也是想写谁就写谁!”
刚刚一场恶战,虽然他们杂志社大获全胜,但也各有不同程度的受伤,谢居安手臂被人砍了一刀,不算严重,却也流了不少血。
骂完之后,他便带人坐上计程车去了医院。
等一行人绝尘而去后,马路对面,坐在摩托车后座看了全程的宋禹轻咳一声,问身旁的人:“这人真是谢居安和他的编辑?”
家俊轻描淡写应道:“嗯,《香江风尚》编辑部是有名的文体两开花。”
宋禹:“???”
文体两开花是这么用的?
家俊又说道:“他们处理了伤,应该回去兰桂坊的酒吧喝酒。”
宋禹道:“真够生猛的,受伤还喝酒。”
家俊好笑道:“可能习惯了吧。”
宋禹想了想原书中的谢居安,也是闯祸无数,后来得罪人,被人追杀,是温驰骏救了他一命,这人知恩图报,之后就顺理成章成了朋友。
家俊边启动车子边道:“反正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个人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我就陪你试一试,上不了也不用在意。”
宋禹抱住他劲瘦的腰,笑道:“嗯,知道的,我也就是试一试,原本就没指望,成不了也不吃亏。”
“这倒也是。”家俊笑,“坐好了,我们先去吃东西,再继续跟着。”
*
夜晚十点半。
兰桂坊海角天涯酒吧,人头涌动的舞池中,谢居安一手拎着酒瓶,一手举在空中,摇头晃脑舞得正欢。
一曲结束,他头发乱如鸡窝,身上白衬衣衣摆散落在外,扣子也解开了几颗,露出里面一片光裸的胸膛。
他摇摇晃晃走下舞池,一边举起酒瓶昂头狠狠灌了一口酒,一边朝卡座走去。
走到卡座沙发,他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懒洋洋靠在椅背,是个毫无正形的样子。
沙发多了几个陌生人,他也浑不在意,只邪乜着眼睛,含含糊糊问:“你们谁啊?”
全香江都知道谢大才子嗜酒如命,是个大酒鬼。
田真自然也清楚。
他望着这位大才子,嘴角微微勾起,对人礼貌地笑了笑。
明天《霍元甲》就要空降上映,这次《香江风尚》白露刊封面对他至关重要,但之前嘉运高层出面联系谢居安这边,都被对方果断拒绝。
他不得不亲自出马。
他看着谢居安那醉得毫无形象的模样,明上虽然笑着,心下却有些鄙夷。
就这还谢大才子呢?真是有辱斯文。
“谢主编,您不认得我?”他温文尔雅地开口。
谢居安撩着眼皮扫了他一眼,嗤笑道:“你是女王呢还是总督,我必须得认识你?”
田真被噎了一下,虽然心中愤怒,但只当时醉话,并未计较,何况自己是有求于人。于是继续笑道:“我是田真,拍电影的那个。”
“哦,田真啊——”谢居安将手竖起来,在空中比划了两下,拉长声音道,“认得认得,武打明星嘛!”
田真忙不迭笑道:“对对对,就是我。难得遇到谢主编,要不然我们移步去包厢慢慢喝,今晚我请客。”
谢居安嘿了一声:“怎么?大明星了不起,觉得我喝不起酒?”
田真脸色微微一僵,他是知道谢居安是个混账,但没想到这么浑。
他忍住怒意,轻咳一声:“谢主编,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一直很仰慕谢主编才华,想请谢主编喝一杯。”
谢居安嗤了声:“整个香江想请我喝酒的多得去了,你想请我喝酒,先慢慢排队。”
田真这两年事业顺风顺水,是正当红的动作明星,去哪里不是众星捧月,今日亲自跑来酒吧见人,已是拉下面子,还要被喝醉的对方这么奚落,到底还是没忍住,蹭的起身,板着脸一字一句道:“既然谢主编醉得这么厉害,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就要带着几个手下离开。
只是还没离开卡座,就听谢居安大声嚷嚷道:“田大明星,这就走啦?不请我喝酒聊白露刊封面的事啦?”
田真一愣,到底还记挂着这事,抿抿唇,转头看向他:“谢主编,你愿意和我谈?”
“愿意,怎么不愿意?”说着摇摇晃晃站起身,“只要田大明星能办到一件事,我就让你上。”
田真眼睛一亮:“你说,只要我能办法,绝不犹豫。”
谢居安打了个饱嗝,抬手指着周围转了一圈,道:“只要你当着今晚酒吧人的面,大喊出你欺师灭祖忘恩负义,我就把今年白露刊的封面给你。”
田真脸上一僵,继而恼羞成怒道:“谢居安,你不要太过分,我上不了今年封面不要紧,但你行事这么张狂,能活不活得过今年还不好说!”
谢居安笑道:“嘿!田大明星也混堂口,怎么跟堂口大佬说话一个语气?哎呀,我好怕呀!”
田真无意和个醉鬼自取其辱,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几个小弟赶紧跟上。
田真这几年如日中天,在动作片领域几无对手,出门在外,再厉害的大佬也会给他几分面子,哪里受过这种憋屈?
领着田家班一众跟班,一边往外走,一边沉着脸低声道:“等会儿给他点教训。”
“明白,真哥。”
这厢的谢居安又已经四仰八叉坐回卡座沙发,几个跳完舞的编辑走回来。
“老板,刚刚那是田真?都亲自来酒吧找你了?”
谢居安灌了口酒,不甚在意道:“管他田真田假,只有好酒最真,今日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说着,又起身,拎起酒瓶朝舞池走去。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宋禹,也忍不住昂头喝了一口酒。
家俊提醒道:“少喝点,小心醉了。”
宋禹看着他杯中的汽水,笑道:“醉了有你送我回去,不用担心。”
家俊扯了下嘴角:“当心把你卖掉。”
“行啊,卖了钱别忘了给我分一半。”
家俊忍不住轻笑出声。
宋禹稍稍坐正,凑到他耳畔,道:“看来今年《香江风尚》的竞争很激烈,田真都亲自来找人了,不过也说明确实还没定下来。”
他温热的气息从耳边拂过,让家俊心头不由得有些发痒,本能挪开一点,道:“但你也看到了,这就是个颠佬,想要搞定他很难。”
“所以才要让你帮忙设计一出路见不平拔刀相救,你请的那些人没问题吧?”
宋禹是打算效仿原书中温驰骏,在谢居安遇险时出手相助,只是亲眼见识了谢居安的疯,身上还带着刀,比潶社会还生猛,也不知道群演能不能镇得住。
“放心吧,找的都是职业烂仔,成天砍人那种,这种事最擅长。”
宋禹:“……”
这家伙可真是每次都超出他意料。
他笑了笑,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举起酒杯:“那就预祝今晚顺利。”
他决定了,以后要请家俊做自己合伙人。
*
凌晨一点,谢居安和他几个编辑,终于摇摇晃晃出了酒吧。
在路边分手道别后,他没直接去打车,而是先走到旁边灌木丛,解开皮带放水。
不像,刚放完水,皮带还没系好,旁边忽然窜出几个手握棍棒的家伙,朝他袭来。
来人总共五个,而他形单影只,又喝了个半醉,刀才抽出来,就被人打掉,瞬间门便挨了几拳。
“叼那妈!有完没完?有本事弄死老子?”
谢居安怒不可遏,嘴上凶,动作也不含糊,但因为并非习武出身,打架虽然生猛,却并不算太专业,全靠一股蛮力和不要命,跟头疯牛一样。
对方到底人多,很快就占了上风,将他打倒在地。
“你们干什么!”一声怒吼传来。
有打红眼的烂仔抬头,冲宋禹吼道:“靓仔,不要多管闲事!”
说罢继续摁着谢居安狂揍。
宋禹撸起拳头冲过去,和几人缠斗起来。
不知家俊怎么交代过这几个烂仔,演得特别卖力,全都是真打,导致他也根本不用收着,都是拳拳到肉。
得了解放的谢居安,手脚并用爬到边上,看着缠斗在一起的几道身影,一边喘气,一边还不忘在旁边扯着嗓子加油助威。
“给我弄死他们!打死打伤我负责!”
宋禹嘴角抽搐着,终于一连放倒五个。
几人像电视演的那样,面面相觑一样,然后飞快跑了。
宋禹舒了口气,怕拍手转身,走到一身狼狈的谢居安身旁,问道:“先生,你冇事吧?”
谢居安摇摇晃晃勉强站起身,摆摆手:“多谢!”只是眼皮一撩,眉头忽然蹙起,“靓仔,我看你长得有些眼熟。”
宋禹眨眨眼睛:“是吗?”
谢居安扯了下嘴角,笑道:“我知道你,最近这部《火烧红莲寺》里那小和尚,原来你现实中伸手也这么好。”
宋禹道:“武行嘛,确实会一点拳脚功夫。”
谢居安道:“你今天救了我,我得报答你。”
宋禹轻笑:“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谢居安看向他:“你认识我吗?”
宋禹摇头,面露茫然:“不认识。”
谢居安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后生仔,演技唔错,未来可期!”
这动作牵扯到手臂的伤,让他不由自主吸了口凉气。
而在他说这话时,宋禹的心蓦地一沉,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破绽。
谢居安不再理他,转过身,摇摇晃晃往路边走,头也不回摆摆手:“为上我杂志使出的招数我见多了,弟弟仔你这一招英雄救美实在有点过时啊!”
宋禹:“……”
他穿来几个月,和人演过那么多戏,从来没翻过车,在这人面前竟然这么快翻车。
但无论如何,翻车就是翻车。
对方已经这么说,他上前狡辩也没意义的,只能寻思着再想办法。
瞥了眼谢居安站在路边等车的身影,他也默默退后,走到暗处靠在摩托车等着自己的家俊身旁。
见对方神色平静,仿佛这结果是在他预料之中,忍不住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看戏一样?”
家俊轻笑:“怎么?很不爽?”
“倒也没有。”宋禹摇头,毕竟原书中的谢大才子,是个十足的蛇精病,温驰骏能收服他,很大原因可能是因为男主光环。自己一个路人甲,一击不中,再正常不过。
家俊又问:“那怎么眉头跟拧了个川字一样?”
宋禹叹了口气,假模假样道:“我是心疼你帮我请烂仔演戏的钱。对了,多少钱,我回头给你。”
家俊道:“放心吧,不用钱。”
宋禹微微惊愕,睁眼睛看向他:“不要钱?”
家俊道:“就是光头强那伙人,请他们一人吃一碗糖水就行。”
“不是——”宋禹抬手打住他,想到之前那位光头强似乎也对他很忌惮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救过他全家?不然他们一群烂仔,怎么这么听你的?”
家俊道:“算是吧。”
宋禹:“???”我刚刚只是一个比喻。
家俊看了他一眼,又说:“我与他从小相识,是中学同学,那时他在学校经常被人欺负,我有帮他,曾经也算是朋友。他这人讲义气,需要帮忙,就是一句话的事。”
宋禹道:“你不是最讨厌混堂口的么?”
家俊点头:“嗯,所以他混堂口之后,我们就走动少了。”
宋禹明白了,这是为了他,专门用了这个人情。想到这,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其实我让你帮忙,你可以拒绝的。没必要为了我的事,让自己为难。”
家俊不明所以看向他:“如果能帮上你,叫阿强帮个忙,有什么好为难的。”
宋禹闻言忍不住有点感动道:“家俊,你对我实在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说着想到什么似的,道,“这样吧,以后你做我经纪人和合伙人,我赚的钱分你一半。”
家俊失笑:“弟弟仔,不要这么轻易许诺。”顿了下,又说,“我真想要你报答,也肯定不是要钱。”
宋禹随口问:“那你要什么?”
家俊倒真认真想了想,只是想完又摇头:“现在还不知道。”
“行,等你想到告诉我。”宋禹说完,又唉声叹气道,“反正今天算是浪费你一片心意。”
说实话还是有点不爽的,明明原书中,温驰骏也是因为谢居安有难拔刀相助,而且救人也是报着目的,怎么他就没问题?到自己这里便行不通了。
难道真是因为男主光环?
家俊看了眼他蹙眉的表情,笑道:“没事,还有机会。”说着抬抬下巴,“喏,不是来了么?”
宋禹循声转头,却见原本在等计程车的谢居安,忽然又被几个人围住,把他往一辆面包车上拖。
因为他一身蛮力,对方虽然人,一时也没把他拖上去,到了车门边,他用手紧紧抓住车门,用力挣扎,只是嘴巴被人捂住,叫不出声。
宋禹挑眉一笑,坐上摩托车,道:“走家俊,我们去看看热闹。”
家俊启动车子。
百来米不到的距离,转眼便驶到面包车边。
家俊停下车长腿撑地,宋禹看向狼狈不堪的谢居安。
对方还在拼命挣扎,看到几米之遥出现的两人,在夜灯下睁大眼睛呜呜求救。
“要不要去?”家俊低声问。
“说实话,不是很想。”
与此同时,几个绑匪也朝两人看来,宋禹赶紧举起手道:“我们就是路过的,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说着还无可奈何地朝谢居安摊摊手。
谢居安一双眼睛瞪成铜铃。
家俊十分配合,油门一踩,摩托车绝尘而去,求救失败的谢居安也成功被塞进面包车。
只是在面包车驶入夜色后,摩托车也远远跟上。
“刚那些什么人?还是还个要砍他手的大佬?”宋禹坐在车后,凑到家俊耳边好奇问。
家俊摇头:“应该不是,如果我没看错,有一个是田真身边的人。”
宋禹惊讶:“田真这么记仇?就因为刚刚在酒吧谢大才子借着酒意骂了他,他就要绑人?”
家俊道:“这个人确实心眼儿比较小,而且又想上这期白露封面,估计是打算软得不行来硬的。”
宋禹叹了口气,感慨道:“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谢居安活到现在还没被人打死,也是他命大。”
家俊颇以为然点头:“可不是么?”
宋禹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角:“还真是挺难搞,如果搞不定,我也想打他一顿了。”
家俊轻笑出声:“行,我帮你打。”
宋禹也笑:“你不是不打架么?”
家俊:“有时候也可以破一下例。”
宋禹乐不可支,瞥了眼前方的车,在他腰腹间门轻轻拍了拍:“小心跟丢。”
家俊轻咳一声:“放心,交给我。”
他说放心,宋禹自然很放心。
*
短短半天跟他打了两架,又被粗暴绑来这里。谢居安手臂的伤渗出了血,白衬衣早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破破烂烂狼狈得像是刚从战场废墟爬出来。
此时的他醉意早就烟消云散,被人用麻绳绑着丢在地上,也还不老实,用力挣扎着,双脸涨红破口大骂:“你们是什么人?有本事松开我单挑。”
一个穿着黑色无袖T恤,手臂纹着一条过肩龙的男人走上前,伸脚踩在他脸上:“谢主编,知不知道多少人想打你?我今天就替天行道了!”
谢居安被踩住,嘴巴已很不方便,但也不妨碍他凶狠地呸了一声:“叼那妈!你算什么玩意儿?用得着你替天行道!”
“嚯,真是嘴硬啊,没关系,今晚还长,我倒要看你嘴硬到何时?”说着朝旁人点点下巴,“上家伙!”
两个马仔拿来一只木箱子放在男人面前。
男人不紧不慢掀开箱盖,里面赫然十几样折磨人的刑具。
他勾了勾嘴角,端起箱子,朝谢居安示意了下,道:“这些都是警署从前常见的东西,不过现在早就淘汰了,毕竟有点太残忍。既然谢主编嘴巴这么硬,我就一样一样在你身上试试,看你什么时候嘴巴软下来,跪地求饶,我就停下。”说着嘿嘿一笑,“你不是办杂志的么?把你跪地像条狗求饶的样子拍成照片,寄给香江所有报刊,想想就有意思!”
谢居安确实是个硬骨头,但看到这些东西,也还是脸色大变,眼神中露出无法掩藏的惶恐。
只是嘴巴并不认输,梗着脖子吼道:“我好惊啊!有本事就弄死我,弄不死我,老子杀你全家!”
男人啧了声:“你好歹是个文化人,怎么这比我们混堂口的还凶狠!”
谢居安自然只是说狠话,他一向是奉公守法市民,从来都是防卫,并不会主动惹事。
男人拿起一枚不知什么钳子,半蹲下身,拉起对方被绑在身后的一只手。
谢居安叫得撕心裂肺,短短几秒,将人全家和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遍。
只是那人手中钳子还没打开,原本亮着点灯的房间门,忽然黑了下来。
这是一间门远离闹市的仓库,此时又已经是后半夜,没了那盏白炽灯,屋内顿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男人声音不悦地吼道:“叼那妈!怎么停电啦?快去看看电闸!”
“收到。”
蹭蹭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响起,是有人摸黑去了门外检查电闸。
男人掏出打火机,咔哒一声打开,借着一簇小火苗的光,走到身后凳子坐下。
打火机的火很快灭掉,屋子复又恢复黑沉沉一片。
众人都在原处没在动,只有谢居安的怒骂还在持续。
过了片刻,连谢居安也消了下去,估计是骂累了。
“怎么还没好?”男人不耐烦朝外面高声道。
然而并未传来任何回应。
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猛得点燃手中打火机,垂眸朝前方地面看去。
哪里还有谢居安的影子?
又下意识点头,果然隐隐约约见一道扛着个人的高大身影,正飞快朝外面跑去。
男人大吼一声:“快把人拦住。”
宋禹和家俊分了工,他去处理电闸,家俊力气大,趁黑摸进去,将谢居安扛走。
他打晕了来查看电闸的小烂仔,这会儿正守在门口接应,听到里面动静,顿时一颗小心脏提到嗓子眼。
好在家俊动作矫捷,谢居安也配合,一点声音没发出来,眨眼睛已经来到门口。
“你快带去摩托车,我断后!”宋禹道。
家俊一边像扛沙袋似的,扛着人往外跑,一边道:“你当心点!”
“嗯,放心。”
宋禹手中握着一根球棍,在里面人冲上来时,在黑暗中呼呼猛扫了几下。
跑在前面的人,首当其冲,猝不及防挨了两棍子,发出杀猪般的痛呼嚎叫。
门外有月光,隐约能看到个大概。
男人瞥到谢居安被人扛着跑远,急得大叫:“快去追!”
两个马仔得令,立刻想要越过守在门口宋禹去追谢居安,但宋禹又如何能让他们得逞。
矮身一个扫堂腿,便将其中一人扫到在地,又顺势挥动手中球棍,击打在另一人膝窝,噗通一声,只见那人痛呼大叫,跪倒在地,半天起不来。
男人见状大怒,冲上来,从身后抽出一把刀,就朝宋禹脑袋劈去。
宋禹飞快打了个滚,成功避开这一刀,单手撑地弹起身,一个飞腿踢向对方握刀的手腕。
男人只觉手上一痛,差点丢掉刀。
他愈发恼火,叫道:“扑街,我弄死你!”
刚站稳的宋禹,见对方跟发狂一样,举着刀子又朝自己扑过来。他脚伤还未好利落,不打算恋战,只连连后退几步,挥动球棍不让对方近身。
余光瞥了眼不远处的家俊,对方已经跑到摩托车旁,迅速替谢居安解了绑,两人齐齐跨上摩托车后座。
轰隆一声,车子启动,朝这边冲过来。
宋禹赶紧折身迎头飞奔。
后面一行人自然也发了狂紧追不舍。
车子还有快两米时,家俊调转车头,将后座对向他,宋禹猛然飞身起跳,准确无误落在座位。
顺便将谢居安狠狠撞出了一声闷哼。
家俊速度极快,在他跳上来时,摩托已经轰隆隆重新加速,顷刻间门就离追兵数十米,只给追来的一群人,留下一团呛人的尾气。
“冚家铲!”男人气急败坏的怒吼,也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宋禹大口喘着气,呼吸间门都是身前谢居安还未散去的酒气,有点嫌弃地撇撇嘴,大声道:“家俊,到前边你停下,我得换个位子。”
家俊嗯了声:“我也这么觉得。”
被夹在中间门的谢居安,听着两人嫌弃的声音,轻咳一声道:“喂,不用这么搞吧?”
两人都没理会,确定后面没有追上来,家俊很快将车子在路边停下。
宋禹下了车,谢居安却耍赖一般迟迟不动,直到家俊转头看向他。
夜灯下,谢居安看到对方那张冷峻的冰山脸,不由自主打了个突,轻咳一声,不情不愿下了车。
看着宋禹上了车,坐在家俊身后,给自己留了一点位置,环顾了下四周,昂头倨傲道:“多谢你们相救,我打车回去就好。”
宋禹道:“行,那我们走了!”
家俊非常配合地就准备踩油门。
“哎哎哎——”谢居安忙抓住车尾,“等等,你们好意思把我一个留在如此漆黑的深夜?”
宋禹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都不认识。”
“不认识你们还救我?”
宋禹一本正经道:“我就是证明一下,是你树敌太多,我救你不是演戏,就是单纯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谢居安自然也知道刚那伙人,肯定跟眼前这两个年轻人无关,他们确实是看到自己出事,跟上来救了自己。
想到之前说的话,他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死皮赖脸挤上后座:“弟弟仔,你往前坐点。”
宋禹嗤了声,朝家俊贴紧了些。
幸好是家俊,不然这么紧紧靠着,他还挺抗拒的。
家俊启动车子。
谢居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宋禹,你叫我阿禹就行。”
“前面那位大只佬呢?”
宋禹替家俊回道:“林家俊。”
“林家俊?我听说周爷有个义子叫这名,不会就是你吧?”
宋禹:“不然呢?”
谢居安道:“弟弟仔,我觉得你语气很不好啊。我不就是之前说那话不大中听咩?”
说实话,宋禹也不是因为对方说的话不爽,而是有点被揭穿后的恼羞成怒,自然就忍不住有点阴阳怪气。
他轻咳一声,言不由衷道:“那倒没有。”
谢居安想到刚刚的情形,到底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他不怕被人揍,拿刀对砍都不带怕的,但那那些五花八门的折磨,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扛得住。
若是当真扛不住跪地求饶,被拍下寄到其他杂志报刊,那些同行对家不知多开心?肯定第二天就头版头条。
自己不畏强权的形象,那就一夜之间门崩塌。
他这个人不爱钱,但在乎名声——虽然这个名声和其他人在意的可能也不大一样。
不管怎样,是这两个年轻人保住了自己在意的名声。
他想了想,道:“也不知那些是谁的人?”
宋禹道:“你得罪了什么人自己不知道?”
谢居安:“我每天都得罪人,怎会知道?”
宋禹:“……”这倒也是。
谢居安又道:“他们那套刑具寻常人不会有,除非是做电影的。看来大概率是田真了。”说着冷笑一声,“老子就骂他一句,竟然这么整老子,以后我每期都专门写一篇骂他的稿子。”
宋禹:“那岂不是给他送热度?”
谢居安一时哑然。
过了片刻,又嗤了声道:“他不是想上我的白露刊封面,以此打压周家班的《火烧红莲寺》么?那我就让周家班的人上。”说着,又问宋禹,“你是周家班的吧?”
宋禹勾唇一笑:“嗯,没错。”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