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tet_c">“宣进来吧。”
朱祁钰在殿里转悠转悠,活动活动。
太医院新招入的太医,多是京中名医,其中一个姓张,今年高寿九十岁,进献了养生疏。
朱祁钰看完,觉得有道理,最近按照养生疏上来做。
“以后天下名医,必须入太医院伺候!”
朱祁钰略微沉吟:“为期三年,不来者、不用心伺候者,诛族!太医院定期轮换,太医子女要在民间从医十年后,方能入太医院,让内阁下中旨,诏天下名医入太医院伺候!”
“奴婢遵旨!”怀恩恭恭敬敬磕头。
冯孝和焦敬走了进来。
跪在殿中间。
二人瑟瑟发抖。
“焦敬,怎么没给朕进献美女啊?”朱祁钰目光幽幽,盯着他。
焦敬浑身一抖,惊恐道:“陛下,微臣回家就给您索罗美女……”
啪!
茶杯砸他脑袋上。
“朕是跟你要美女吗?”
朱祁钰大怒:“跟朕装傻是不是?”
焦敬神情惊恐,跪了半天,腰酸腿疼:“微、微臣……”
“朕问你,庆都姑姑薨逝多少年了?”朱祁钰问他。
焦敬一愣,庆都公主卒于正统五年,到现在是多少年了?
“你连姑姑的祭日都忘了?”
“啊!”
陡然,朱祁钰大吼:“伱的荣华富贵是哪来的?是你娶了天家女儿,天家才赐给你的荣华富贵!”
“老百姓都知道吃水不忘打井人,你呢?连庆都姑姑的祭日都忘了?”
“你的荣华富贵,都是庆都姑姑赐给你的!”
朱祁钰大喊大叫。
“微臣没忘,微臣就是年龄大了,记性不好了……”焦敬赶紧辩解。
“掌嘴!”
朱祁钰目光闪烁着杀意:“来人,把焦访、焦寿、焦泰传进宫来!”
焦敬刚要求饶,但两个太监按住他,谷有之亲自掌嘴。
啪啪之音,不绝于耳。
一个耳光,嘴角嘴角开始流血,几个耳光下去,他半边脸都烂了。
“你家中姬妾过百,自己享受也就罢了,还挺关心内官啊,朕的人,也需要你来关心了?”
朱祁钰声音忽然变得特别小:“你要干什么呀?”
焦敬身体一抖,想求饶,但他刚发出一个音儿,谷有之的力道加大,抽歪他的脸。
“勋戚结交内官,是做腻了勋戚,想做皇帝了吧?”
朱祁钰目光幽幽:“是不是啊?”
冯孝吓得要辩解,但被朱祁钰瞥了他一眼,登时闭上嘴巴。
他挥挥手,让谷有之把焦敬放开。
“陛下饶命啊,微臣不敢有大不敬的念头啊!微臣就是年龄大了,冲昏了头脑,想讨好冯公公,又听说冯公公没有枕边人,就想着进献一个,陛下饶命啊!”
焦敬顾不得疼了,嘭嘭嘭不停磕头。
“听谁说的?谁告诉你的,冯孝缺个枕边人的?”朱祁钰瞥了眼冯孝,意味深长。
焦敬能尚公主,讨得宣宗、太上皇欢心,自然是聪明人,还是绝顶聪明的。
秒懂皇帝的意思。
皇帝让他攀咬!
皇帝想借他的嘴,咬出谁呢?
“微臣是听石璟说的!”焦敬立刻把石璟攀咬出来。
石璟尚的是宣宗长公主顺德公主,那是朱祁钰的大姐夫。
顺德公主生母是胡皇后,因为胡皇后被废,先帝驾崩后,很不受待见,正统八年已然薨逝。
“石璟,他是朕的姐夫,他不好好侍奉顺德姐姐的陵寝,跟你搬弄是非干什么啊?”
朱祁钰的目标,就是公主府!
公主是骨肉,驸马可就不是了。
这些吃闲饭的废物,又不跟他一条心,心向太上皇,索性拔起萝卜带起泥,一勺烩了!
焦敬知道自己咬对人了!
“陛下,都是石璟撺掇的微臣,他说冯公公没有枕边人,撺掇微臣献女,好巴结冯公公!”
焦敬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庆都仙逝后,微臣在这京中没有靠山,空有驸马的名头,却没有实质官职,是以想着在宫中抱一条大腿,安安稳稳的度过晚年!”
大明驸马过得确实不太好,但不包括这个焦敬,他姬妾上百人,庆都尚在时,便总来宫中哭诉,奈何她母妃与张太皇太后不睦,并没得到庇护。
而且,焦敬善于巴结,总弄些好玩意哄得宣宗皇帝开心,宣宗皇帝好玩,就吃这套,所以不管他的妹妹死活。
朱祁钰怀疑,庆都公主,就是被驸马焦敬气死的。
“来人,把石璟宣来,他家人也都去乾清宫门外跪着。”朱祁钰目光闪烁。
焦敬立刻收敛了眼泪,道:“启禀陛下,李铭、王谊也有份!”
真是个聪明人啊。
难怪先帝、太上皇都喜欢他,也糊弄朕这么多年,聪明,好,咬得好。
李铭是清河公主驸马,王谊是真定公主驸马。
清河公主和真定公主,都是仁宗皇帝的女儿,前者宣德八年薨逝,后者景泰元年薨逝。
“皇家的女儿,怎么如此都不长寿?”
朱祁钰陡然发怒:“朕的姑姑们、姐姐们,怎么都活不过四十岁!为什么?”
“来人,都宣来!宣来!”
“天家的女儿都死了,他们还活着干什么?为什么不去地下侍奉公主!”
“天家选他们当驸马是干什么的?就是侍奉公主的!”
“连个公主都侍奉不好,活着有什么用!”
“统统宣来,全家都给朕宣来!”
“朕一个个问问他们,为什么侍奉不好公主?为什么要勾连内官?他们要干什么?造反吗!”
焦敬瑟瑟发抖。
皇帝是嫌弃他们吃干饭了,所以想把他们踢得远远的。
皇帝怎么能这么无情呢?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亲戚啊!
“焦敬,你说,天家选你做驸马,是干什么的?”朱祁钰眼里寒光闪烁。
当个驸马,享受荣华富贵,却不能为朝堂卖力,不能为朕效忠,不能为天下百姓谋福,留着你们干什么?
吸大明的血吗?让大明灭亡吗?
“回陛下的话,小心侍奉公主……”
焦敬话没说完,朱祁钰冷冰冰打断:“可公主为什么都死了?”
“是天不假年……”
“放屁!明明是尔等没侍奉好!”
朱祁钰厉喝:“天家血脉,是天底下最尊贵的,朕的姑姑们,为什么都没活多大岁数?反而你们,却都活着,为什么?”
焦敬明白了,皇帝要用这个借口,直接送他们去死!
皇帝无情啊!
这时,驸马李铭、王谊、石璟,到达乾清宫门口,听到皇帝的咆哮声,惊恐地走进勤政殿,请安。
“朕问你们,你们为什么还活着?”
“啊?”
这话把三人问懵了,看了眼焦敬,便知道,是焦敬攀咬他们。
“李铭,朕先问你,清河姑姑是怎么死的?”朱祁钰点名问。
“回陛下的话,清河公主身体不佳,是病死的。”
李铭想说,清河公主和仁宗皇帝一样肥胖,所以结婚四年后,便病死了。
太医院都有档案,一切都可查的。
“朕记得清河姑姑嫁人时,身体康健,嫁给了你,身体便开始变差,为什么?”
陛下您可就胡说了,清河公主宣德四年嫁人,宣德八年便死了。
您宣德三年生人,您五岁的时候能记得什么啊?
再说了,您一直养在宫外,朝中都不知道有您这号人,您和清河公主都没见过。
可李铭害怕啊,他朝中没靠山,又不像焦敬油嘴滑舌,讨得皇帝欢心,他笨嘴拙舌的,会说什么啊。
“无话可说了?”
朱祁钰强忍着怒气:“天家招尔等为驸马,是干什么的?”
“是侍奉公主的!”
“朕给你们荣华富贵,是看在公主的份上给的!”
“没有公主,朕认识你是谁吗?你李铭、你王谊、你石璟,就是一只蚂蚁!有何资格面君?有何资格在朕面前辩解?”
“可你们不能好好侍奉公主,把公主侍奉死了,那你们活着干什么?”
此言一出,吓傻了三个驸马。
“陛下饶命啊陛下,微臣和真定相爱相伴,微臣到现在也不曾纳妾,微臣对真定是真心的,真定也算寿终正寝。”王谊急声为自己辩解。
“三十八岁叫寿终正寝?你多大了?怎么还不寿终正寝去啊?”朱祁钰盯着他。
王谊顿时哑口无言。
皇帝完全在胡搅蛮缠,人的寿命是天定的,谁能预料啊?
“你们告诉朕,天家的女儿,为何这般短寿?”
“为什么?”
朱祁钰大吼,谁敢回答啊,他干脆自问自答:“朕告诉你们!”
“就是你们侍奉不好!”
“惹得公主生气,导致公主早亡!”
朱祁钰胡搅蛮缠:“天家公主,岂容尔等蹂躏欺辱?以前朕不知情,被你们糊弄了!”
“今天才得知,朕的姑姑、姐姐们,被你们害死了!”
“你们都该死!”
李铭自知必死,他和清河没有孩子,如今膝下的孩子美其名曰是过继,其实是他和其他女人生的。
皇帝连姑父都不要了,会要他的孩子?
“陛下,公主有疾!”
李铭豁出去了:“陛下当知道,仁宗皇帝身体虚胖,身体不佳,所以仁宗皇帝刚刚登基,便天不假年,龙驭宾天……”
朱祁钰脸色一阴,他这是映射先帝得位不正啊!
民间有传言,宣宗皇帝为了继位,谋害了仁宗皇帝,所以仁宗皇帝只做了一年皇帝,便死了。
不知道是汉王放出来的消息,还是真的有?
偏偏李铭在映射!
太宗得位不正,仁宗得位不正,宣宗得位也不正,那朕是不是也得位不正呢?
“仁宗皇帝身体不佳,清河公主也有疾在身,所以天不假年。”
“陛下,宣宗皇帝英年早逝,就说明仁宗皇帝的疾病,传于后代……”
啪!
朱祁钰把玉坠丢出去:“你在诅咒朕命不久矣吗?”
李铭都懵了,您这也能联系上?
我明明在证明,清河公主有遗传疾病,宣宗皇帝也英年早逝,您怎么弄自己身上了?
“好啊!难怪你们要联络内官呢,是诅咒朕英年早逝,急着迎立太子登基呢!”
朱祁钰站起来:“让太子滚过来,他是不是太子当腻了,想弑叔登基了?”
“来人,把李铭拖出去,凌迟!”
李铭整个人都懵了。
您这杀得也太牵强附会了,他先求饶,最后破口大骂。
“看吧,人心暴露了,嘴上对朕叩拜,心里指不定怎么恨朕呢!这才是人心!”
朱祁钰气得不行:“天家怎么挑了这么个丧心病狂的女婿!传旨,让清河公主和李铭和离,夷李铭三族!”
“统统凌迟!凌迟!”
“你们?心里是不是也在诅咒朕呢?”朱祁钰猛地看向焦敬三个驸马。
皇帝发疯了!
“微臣不敢啊!”王谊不停磕头,方才他们还一起进宫,转眼就死了一个。
还夷三族啊!
王谊担心,下一个就是自己。
“不敢吗?那李铭为何嘴上恭敬着朕,转头就骂朕呢?他把朕当成亲戚了吗?”
朱祁钰问他们。
谁敢回答啊!
李铭就是说错了话,映射先帝谋害仁宗皇帝,那不是找死嘛!
您把人家爹、爷爷,甚至太爷都骂了,人家能不凌迟了你嘛!
见这三个驸马不上钩,朱祁钰语气一软。
“王谊。”
来了!
朱祁钰点名:“你何德何能尚了公主?”
“微、微臣什么都不是。”王谊瑟瑟发抖。
“既然知道,你什么都不是,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当个富贵闲人?”
“朕看在亲戚的份上,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为什么勾连内官?”
“是要迎立太子?”
朱祁钰换套路了。
李铭是驸马中根基最薄弱的一个,因为他和公主没有孩子,朱祁钰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其他人可不行,像焦敬、王谊,和公主有孩子,和朱祁钰是实打实的亲戚。
若他以同样的名目杀了,宋杰、宋伟会怎么想?
以后还要尚公主的方瑛家会怎么想?
若连亲戚的情面都不顾了,以后谁还愿意为他效命?
得换个罪名。
“微臣绝对不敢勾连内官呀陛下!这是诬告,请陛下让微臣与诬告之人对质!”
王谊也豁出去了。
焦敬心里咯噔一下,皇帝杀了李铭立威之后,是要分裂驸马联盟。
王谊顺着注意的目光,看向焦敬。
直接一拳轰在焦敬的脸上,怒吼:“焦敬,你敢害我?”
焦敬惨呼一声,趴在地上装死。
朱祁钰看在眼里,倒是会演戏啊,你们可把自己看得挺重的,朕用得着分裂你们驸马吗?想太多了吧!
“泼醒!”朱祁钰指了指焦敬。
哗啦!
一盆凉水,把焦敬泼个透心凉。
他眼睛眯缝开,看到侍卫腰刀出鞘,寒光闪闪,登时睁开眼睛,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焦敬,你跟朕说的,是他们三个撺掇你,给冯孝献美女的,现在当着他们的面再说一遍,是?还是,不是?”
王谊刚要说话,朱祁钰瞥了他一眼,他赶紧闭嘴。
焦敬低声说“是”。
朱祁钰又看向王谊:“你说是不是?拿出证据!”
“不是!”
“微臣哪有胆子结交内官呀!请陛下明鉴!”
王谊急声道:“微臣从正月十五起,便闭门谢客,从不出门,府中人皆可证明!”
厂卫也查到了,是真的。
“你在骗朕?”
朱祁钰冲着焦敬笑了:“你当初就是这般骗先帝的吧?骗先帝把庆都姑姑嫁给你!”
“你油嘴滑舌,也是这般哄骗庆都姑姑的吧?”
“成婚几年后,又把庆都姑姑给气死了,如今又哄骗朕?”
“焦敬啊焦敬,你真是好本事啊,天家人都被你耍得团团转!”
“你不许说话!朕不听解释!”
焦敬刚要说话,便有太监捂住他的嘴,他还要说话,太监便用拂尘敲他的头。
后脑勺痛得要死。
“你们说,朕该怎么处置焦敬?”朱祁钰看向王谊和石璟。
石璟一直在装死。
他心里有他的盘算,他是顺德公主的夫君,顺德的亲生母亲是胡皇后。
皇帝和孙氏外戚关系搞僵,而胡氏和孙氏的仇,一直都在。
他心思着,皇帝肯定会亲近他这个姐夫,甚至还会因为这层关系重用他。
他是进士出身,父祖是太宗皇帝死忠,家世没问题,他胸中也有抱负。
王谊不敢说。
朱祁钰看向石璟,要论资格,石璟够资格攀咬焦敬。
“陛下,所谓亲亲相隐,大家都是亲戚,不如褫夺焦敬爵位,打发其去南京做个富贵闲人。”石璟试探皇帝的心思。
朱祁钰却不吭声。
石璟咬牙道:“勾连内官,罪大恶极,请陛下诛杀焦敬!”
聪明人啊!
“未免太重了吧。”
朱祁钰缓缓开口:“都是亲戚,朕杀了李铭,已经引起朝野反弹了。若再责罚焦敬,朕肯定得落个无情骂名了,宗室里不知道多少人会骂朕呢。”
石璟脸色一变,皇帝是真想杀了焦敬啊!
“请陛下下旨,令庆都公主与焦敬和离,再以焦敬结交内官之罪,诛杀,焦敬之子改姓为朱……”
石璟知道说错话了!
“那三个草包也配姓朱?在你心里,老朱家的人都是草包吗?”朱祁钰冷冷道。
“微臣失言,微臣知错,求陛下原谅!”石璟不断磕头。
“你做事婆婆妈妈的,是考的进士,还是贿赂来的啊?”朱祁钰问。
“微臣是真才实学考上的,但文人皆有股酸臭气,做事婆婆妈妈,才是理所应当的。”石璟小心翼翼拍马屁。
“这话若传道朝堂上去,你这驸马恐怕也当到头了。”
“陛下说的是,陛下说的是。”石璟拼命磕头,巴结皇帝。
朱祁钰撇嘴冷笑:“传旨,焦敬不恭,结交内官,咒朕早逝,令其和庆都公主和离,其人斩首,其兄弟家族,流放安南,无诏不得回京,其子去给庆都公主守灵。”
“庆都姑姑尝与朕说,不喜北京干燥天气,特令迁坟至凤阳,其子嗣去凤阳守灵,算是为其母尽一点孝心。”
“至于焦敬和其他人子嗣,杀,其姬妾全部打入教坊司!”
王谊、石璟瞪圆了眼眸。
皇帝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啊!
先杀李铭,又杀焦敬,真就不怕失去亲戚人心吗?
“驸马王谊、石璟不孝不恭,褫夺封号,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开门!”
朱祁钰看着他们俩惨白的脸庞,倏地笑道:“满意吗?”
“满、满意。”石璟惊恐道。
若不开门,他们怎么活呢?
可谁敢顶撞皇帝啊?
“收收你们的小心思吧。”
“简直可笑。”
“你们是不是以为,朕会拿你们制衡谁?”
“想多了,这天下是朕的,朕想杀谁,一道圣旨罢了,宣宗皇帝如何杀人,朕便如何杀人。”
“朕这皇帝,和太上皇不一样。”
“捶杀了吧。”朱祁钰指了指焦敬。
那太监便用拂尘柄,使劲敲焦敬的脑壳,噗的一声,木柄插进了脑壳里,混着脑浆的血溅了石璟一脸。
石璟惊恐大叫,这才明白,皇帝这番话的深意。
他想杀谁,便杀谁。
他们还活着,无非是给方瑛看的,朕还顾念亲情,并非无情。
这就是他们还活着的唯一意义。
“你们的小心思,在朕眼里,犹如小孩子的把戏,可笑至极。”
“娶了天家的公主,何其荣耀,却把好好的公主伺候死了,你们本该被凌迟的!”
“是公主的血脉,救了你们,要不是朕的姑表兄弟喊你们一声爹,朕就处死了你们了!”
“闭门思过吧,好好想想,自己有什么用?”
“没用的话,就不必开门了,饿死吧。”
“拖下去吧。”朱祁钰挥了挥手。
石璟和王谊,虽然捡了一条命,但人都被吓傻了,被太监拖出去的。
冯孝趴伏在地上。
“起来吧。”
朱祁钰叹了口气:“伺候朕这么多年,朕还是信你的,但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奴婢谢皇爷天恩,奴婢再也不敢隐瞒皇爷了!永远不敢了!”
冯孝痛哭流涕,心里恨死了自己,怎么早就不说呢!
“以后你便和谷有之、怀恩一起伺候朕吧,还是如常。”朱祁钰挥挥手,让他也退下吧。
想控制一个人,就得让他犯错,知道错了,就知道怕了,有了错处就有了把柄,才好控制。
人心便是这样一点点,攥在手心儿里的,至于情分,和皇帝谈情分,是不是天真了?
但冯孝听出来了,皇爷并不放心他一个人单独侍奉了。
皇爷的心里,没有原来那般信任他了!
朱祁钰闭上眼睛,还不如宣宗皇帝啊,若宣宗皇帝,驸马就全杀了又如何?
他终究过于仁慈啊。
确实不能整得太过,朕的女儿也要嫁人啊。
为什么驸马活得比公主岁数大呢?肯定是心情不顺,说清河公主、真定公主有仁宗皇帝的遗传病,死得早情有可原。
顺德姐姐身体康健,不也年纪轻轻就去了嘛。
以后朕的女儿嫁出去,是不是也会受驸马的气呢?
是不是该定下一条,公主薨逝,驸马殉葬的规矩呢?
方瑛会不会与朕离心离德呢?
难啊。
为人父母,为子女计深远。
朱祁钰也是人父,这时候他并不站在皇帝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单纯一个慈祥的老父亲。
“皇爷,太子来了。”怀恩在门外禀报。
“让他回吧,告诉他,下次再想找大臣迎立他,找几个靠谱的,焦敬不靠谱啊。”
朱祁钰幽幽道:“把这话传到外朝上去。”
这就是他杀焦敬、李铭,囚禁石璟、王谊的原因,脏水往太子身上泼呗,反正他确实有这个心思。
吱嘎!
殿门推开。
“皇爷,于太保求见。”谷有之见皇爷出来,去庭院里溜达,才小心翼翼道。
朱祁钰瞥了他一眼。
谷有之脊背发凉,吓得跪在地上。
“谷有之,别耍小心思。”朱祁钰敲打他。
“奴婢知错!”谷有之惊恐道。
“现在还不是窝里斗的时候,你和冯孝竞争,朕不管,但不能因为内斗坏了朕的事,明白吗?”朱祁钰直来直去。
“奴婢知道,奴婢以后绝对不敢了!”
他的小心思被皇帝戳破了。
“冯孝之事,引以为戒。”
朱祁钰转身进了勤政殿,谷有之被冷汗打透了,跪在地上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皇爷比以前难伺候多了,心中惴惴不安。
“冯孝。”
朱祁钰见冯孝站在门口,拍拍他的肩膀:“好自为之吧。”
“奴婢知错!”
冯孝哭个不停:“奴婢打发人,将那女人送去教坊司,奴婢再也不敢动不该有的心思了!”
“呵,政治斗争,和一个女人有什么干系,她被送来送去的,也是个可怜人,若模样可人,你收了便是,有个枕边人,日子也舒服些。”
朱祁钰慢悠悠道:“若你看不上,便放出宫吧,给一份丰厚的嫁妆,找个农人嫁了,让她不再受苦便是。”
“奴婢给她备嫁妆,让她嫁人!”冯孝恶心还来不及,哪里敢收焦敬送来的人。
万一哪天皇爷又记起了焦敬,他还得跟着吃瓜落儿。
“随你吧,这人呐真是命啊。”
“他焦敬何德何能,尚了公主还不消停。”
“在京中过着富贵日子,有权有权,人人都敬着,儿女又高人一等,早晚都能封爵,尚且不知足。”
“非要得到权力,勾连内官……人呐,最怕的就是不知足。”
朱祁钰幽幽道。
冯孝心惊肉跳,心里恨死了焦敬,因为这事,皇爷每每提起,都会敲打他。
“让钦天监快点选个日子,迁坟吧,别耽搁功夫了。”
“奴婢遵旨!”冯孝眼露狠色。
焦敬害惨了咱家,咱家也要有仇报仇。
皇爷心里都没有了的亲戚,让他们生不如死,很难吗?
这时,于谦入殿拜见。
“清醒了?”朱祁钰看着于谦,没让他起来。
如今,十多万大军在手,他朱祁钰并不杵于谦。
“微臣谢陛下拳拳之心。”于谦恭恭敬敬道。
“太保,到底发生了什么?非要请辞啊?”朱祁钰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谷有之不放心。
朱祁钰让他退下,于谦又不是想谋朝篡位,还能杀了朕不成?
王诚回京后,与他密谈,也搞不清楚于谦为什么心态崩了?
“启禀陛下,微臣心累。”
于谦眼角含泪:“微臣闭上眼睛,就会看见宣府百姓被屠戮的惨状,睁开眼睛,就能看见瓦剌兵卒在火海里惨叫的模样。”
“微臣这心,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说着说着,他痛哭流涕。
“苦了太保了。”
朱祁钰递上一块绢帕:“但太保挡住了瓦剌兵,保住了更多的百姓,您功大于过。”
“至于瓦剌兵,杀死他们,理所当然,不必有心理包袱,焚杀也不错,算是仁慈了。”
朱祁钰安慰他。
“本来不会死那么多百姓的,是微臣功利心太重,让李秉、年富等文臣,驱赶着百姓,诱使瓦剌兵往陷阱里面钻。”
于谦说出来了,这才是他的心魔。
朱祁钰一愣:“驱赶百姓,送给瓦剌兵杀?”
他有点理解了,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难怪于谦魔障了。
于谦重重点头:“是啊,微臣口口声声为国为民,其实就是个功利心极重的小人!为了自己的高官厚禄,便踩着数十万人的尸骨,往上爬!微臣连人都不配做啊!”
他狠狠扇自己两个耳光,嚎啕痛哭。
“那也是为了国,为了大明,朕多给那些百姓家人赏赐些,再给他们打造上好的棺椁,挑个风水宝地埋葬。”朱祁钰为他找补。
“没了,都死绝了!”
“连个亲戚,想补偿一下,都不可能了。”
“哈哈,微臣自以为得计。”
“若是瓦剌人进了庞家堡,进了微臣设下的陷阱还好,但瓦剌人退兵回了宣府,这些人都白死了!”
“白死了!是微臣害死了他们啊!”
于谦狠狠捶打自己的胸口:“微臣想一死了之,临到死时,才发现自己就是个懦夫!”
“微臣就是个小人!苟且偷生的小人!”
眼泪鼻涕沾满了他的胡须,老泪纵横。
“太保,起来。”
朱祁钰扶起他,但他挣开朱祁钰的手,就这样跪着,哭着,倾诉着。
这是于谦的心魔。
难怪他得胜入宫便不对劲,原因在这呢。
“太保,所以你想辞官,你想逃避?”
朱祁钰问他:“朕知道,你是想做圣人的,若宣镇一仗的内幕传出去,你恐怕要被口诛笔伐。”
“但朕帮你担着,是朕下旨,用百姓当诱饵,诱使瓦剌兵攻打宣府的!”
“朕帮你担着,好不好?”
于谦却摇摇头:“微臣之罪,微臣来担,不敢让血腥屠夫之名,压到陛下的肩膀上。”
“微臣还做什么圣人了,微臣不过一市井小人罢了,为了一己之欲,便用数十万百姓殒命。”
“微臣就是个懦弱小人!”
“微臣有罪,有罪的人,就该受到惩罚!”
朱祁钰扶他起来。
于谦擦了擦眼泪,慢慢站起来,双目无神,如行尸走肉。
“陛下,微臣累了,想歇一歇,微臣请王伟暂且代替微臣,做兵部侍郎,等着微臣歇好了,再为陛下、为大明效力!”
朱祁钰还想劝,但于谦肯身退,未尝不是天赐良机!
他能借机改革京营,把京营完全攥在手心里!
那样的话,他手上有三十余万兵丁,他不就是太宗皇帝在世了嘛!
等于谦再出山,拿什么制衡他呢?
“朕准了!”朱祁钰小心翼翼打量于谦的神色,确定他不是在试探自己,才低声道。
“微臣谢陛下隆恩!”于谦感激涕零。
朱祁钰才松了口气,于谦不是试探他便好。
又安慰于谦几句,便让人送于太保回家。
然后,又把于冕、于康诏来。
“微臣父亲之事,请陛下恕罪!”于冕先磕头谢罪。
“唉。”
朱祁钰长长叹一口气:“就在刚才,朕和太保谈了谈心,朕知道他心中之凄苦,朕能理解,你们两个都起来。”
“太保要休息一段日子,朕给他挑了个名医,就住到你家里去。”
“你俩记住了,小心侍奉尔等父亲,不许他生病、不许他想不开自杀,朕要看到一个活着的于太保!”
“听到了吗?”
于冕和于康对视一眼,没想到情况这般严重。
“敢问陛下,父亲究竟发生了何事?”于冕小心翼翼问。
“不该问的不要问,你俩好好侍奉太保便是。”
“太保最爱璚英,朱骥现在还没回来,便让璚英侍奉老父,让他开心些。”
“朱骥家人不敢挑刺,这是朕的旨意。”
朱祁钰反复叮嘱:“你们两个每天下了值便立刻去请安,时时侍奉。”
“你们父亲稍有情绪不对,你们便立刻派人入宫禀报,朕亲自去看他,知道了吗?”
于冕和于康连连点头。
看得出来,皇帝真的没猜忌父亲,还如此关心,都松了口气。
“你俩年纪也不小了,于康也封了爵,该成婚了,有个女人照料家中,也是应当。”
朱祁钰沉吟:“你俩可有看上的女儿家?朕帮你们赐婚。”
“陛下,家中老母卧病,父亲又跟失了魂似的,臣哪有心思想自己的事啊!”于冕苦笑。
“不为你自己,也该你父母着想。”
“若有贤妻,便可在家中侍奉公公婆婆。”
“璚英虽好,却终究要回去侍奉朱家公婆的,不能总在娘家,传出去,岂不坏了太保的名声?”
朱祁钰道:“于康,你看范广小女儿如何?”
“范广和你父亲,皆是朝中贤臣,朕的左膀右臂。”
“朕不怕告诉你们,范广未来的功绩,肯定不在你父亲之下。”
“你们两家强强联合,朕愿意看到!”
“于康,你便娶了范广小女儿!”
“至于,于冕的妻子,朕从文臣当中帮你挑挑。”
“胡氏,你看着这于冕如何?”朱祁钰忽然唤了一声。
在勤政殿里伺候的胡贵菊浑身一颤,赶紧跪在地上:“奴婢只想在宫中侍奉陛下,不敢有非分之想。”
“这般紧张干嘛?”
“你是老太傅孙女,算是朕的晚辈。”
“于冕是太保的儿子,虽然差了一辈。”
“但你们父祖皆是朕的左膀右臂,如何不能联姻?”
朱祁钰笑容可掬,让于冕抬起头来,指着于冕说:“你瞧瞧,他合不合你心意啊?”
胡贵菊小心翼翼抬头,触碰到皇帝的眼神,浑身一抖,赶紧低下头。
她从皇帝的眼神中,看到了异常冰冷。
心里猛地一颤。
皇帝最担心的,就是于谦和胡濙联合,压制皇权。
若于冕和胡贵菊成亲,那就不是天作之合了,而是联合谋反,统统该杀!
“微臣粗鄙,担不起太傅之孙女。”于冕也是读书人,读书人都坏,立刻意识到这一点。
“奴婢也没有此心思,请陛下收回成命!”胡贵菊立刻拒绝。
“你倒是真挑呀。”
朱祁钰嗔怪地看了眼于冕:“朕再给你挑挑,反正朝中百官的闺女,都在宫中,那些裹了小脚的就别娶了,看着心烦。”
他心下稍安。
他先封于康为伯爵,又给于康赐婚,其实是在割裂于谦和于康的关系。
一旦于谦真有制衡他的心思,那么于康,就是一招好棋。
养子,终究是养子。
在绝对利益面前,亲儿子都能弑父,何况养子喽。
“暂且退下吧,朕再交代你俩一句,必须照料好太保,朕派京中最好的太医,住在你家中随时照料着,若太保有个闪失,朕拿你们两个试问,知道了吗?”
“臣等遵旨!”
于冕和于康退下。
于康欢天喜地的,从皇帝的言语之中,他感受到了极致的关心,看来陛下真心不疑虑功高盖主,想到自己一片坦途,更是欢喜。
倒是于冕,怏怏不乐。
于康偷看了他一眼,以为是没找到媳妇,心情不好呢。
于冕叹气。
皇帝反复叮嘱父亲身体问题,是正着听呢,还是反着听呢?
太祖皇帝时,忽然就问了徐达的身体情况,当天晚上,徐达便暴毙了。
皇帝是什么意思呢?
于冕摸不透,他清楚,父亲不希望他们兄弟蹚朝堂浑水,但皇帝先大肆封赏,如今又要赐婚。
是在拉拢于康吗?
他瞄了眼于康,兄弟俩的目光撞在一起,互相都没说什么,心思各异。
在绝对利益面前,兄弟之间已经产生了裂痕。
“传卢忠来见朕。”
于康封了爵位,不能再在缇骑做了。
于谦回京了,缇骑这双眼睛,不能被他看到了。
“孟州回来了吗?”朱祁钰忽然问。
谷有之不知道,看向冯孝。
冯孝小心翼翼道:“已经回来了。”
“一起宣来,朕见见这个无名英雄。”朱祁钰脸上露出笑容。
胡贵菊看在眼里,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但一旁伺候的林钰,却面露不悦,皇帝凭什么给胡贵菊赐婚啊,她哪里比胡贵菊差了?
不过,人家还是想入宫伺候皇帝。
“都出去吧,让朕静静。”
乾清宫人陆陆续续退出勤政殿,关闭房门,朱祁钰一个人坐着。
胡贵菊在宫门外站着,等着侍奉。
这时,胡豅换上文人儒衫,匆匆进入乾清宫,瞧见胡贵菊,小声叫了一声:“钰儿!”
她小名叫钰儿。
胡贵菊轻轻摇头,她在于谦伺候,是不能随便私交侍卫的,这是机会。
尤其皇帝疑心重,不允许乾清宫内任何消息传出去。
她可不敢犯忌讳。
胡豅秒懂,掠身时,轻声道:“父亲让你安心伺候,若陛下给你赐婚,万万不可答应。”
胡贵菊瞳孔一缩,祖父竟然预料到了!
果然,皇帝在试探她。
倘若她敢答应,那就是灭族之祸啊!
胡豅就是传此信而来,匆匆进入军机处,又在勤政殿门口等着皇帝开门。
他们并不知道,乾清宫里有一双眼睛,看到他们在说话。
而这,很快汇总到许感手中。
许感拿着条子,认真记在奏章上。
他不会写字,最近正在苦学,字写得如蟑螂爬的一样。
等到晚上,他的密揭会送到皇爷手中。
在等卢忠的时候,朱祁钰收到密揭,瞟了眼门外的胡豅。
“好个老狐狸啊,在家里都知道宫里的事情,是宫里有眼睛呢?还是真靠猜的?”
朱祁钰合上匣子。
重新锁上,藏起来。
虽然都知监的密揭上没有谈话具体内容,但他猜得出来。
“若朕非让你们二人联合呢?”朱祁钰嘴角翘起。
于谦已经废了。
当务之急,是尽快整饬京营。
不能再用范广了,给范广权力太大,不就相当于又制造出一个于谦吗?
人心难制,有了绝对权力之后,范广就算想当忠臣,也当不了了。
“叫王诚来见朕!”
当初让王诚带伤去宣镇,好不容易回了京,本想让他歇歇。
奈何,手头人手不够,还得启用他啊。
“卢忠怎么还没来?”朱祁钰推开了门问。
“回皇爷的话,缇骑大营设在城外,入城需要时间。”
冯孝回禀:“东厂的人已经到了。”
“让他先候着,等卢忠来了,一起宣来。”
朱祁钰看向胡豅:“有何事?”
胡豅进殿行礼,递交一本奏章:“陛下,这是臣之父,阅览宛平代知县刘吉的奏疏,翻找出来的一本奏章,请陛下阅览!”
朱祁钰拿到手里来。
这是永乐十九年,邹缉上的奏疏:
“臣惟陛下肇建北京,焦劳圣虑,凡二十年,工大费繁,调度甚广,冗官蚕食,耗费国储。工作之夫,动以百万,终岁供役,不得躬亲田亩以事力作,尤且征求无艺,至伐桑枣以供薪,剥桑皮以为楮。”
“加之官吏横征,日甚一日。如前岁买办颜料,本非土产,动科千百,民相率敛钞,购之他所……”
奏疏滔滔万言,朱祁钰认真看完。
今日,代县令刘吉上书内阁,奏疏传到皇帝手中,只有寥寥数语:“来人,把刘吉呈上来的奏章,给朕找出来。”
很快,刘吉的奏章呈上来。
“良乡则有驿递累扰地粮独重之苦;通州、蓟州、三河,则有运粮运器轮蹄络绎之苦……”
“香河之船只焚矣,而复责以赔船、赔米,其何以堪?库藏劫矣、马骡尽矣,而复诘以籽粒依马等项,其何以给至?”
“大兴、宛平所最苦者,车辆之雇募,经承之需索,讨夫讨马之交至沓来,买煤买豆买杂项之纷投错出。凡此,皆小民赴汤蹈火,含冤忍苦,宁作他乡之鬼……”
朱祁钰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大兴、宛平最苦,要承担交至沓来的车辆之雇募、经承之需索、讨夫讨马、买煤买豆买杂项等差役。差役烦若,老百姓已无法忍受,纷纷逃亡,不敢归还。
“这是朕的大明吗?”
朱祁钰喃喃自语,宛平,要承担无比劳重的夫役,所以人丁逃亡。
上次京畿粮荒,宛平、大兴逃亡户口最多。
难怪叶盛上书,想给流民封赏土地,流民拒不同意呢,原因在这里啊!
都不愿意承担京畿的夫役!
这夫役,奏章里说的,还只是冰山一角。
还包括很多。
胡濙为何单独上书呢?
想起来了,上次便上书柴夫役,朕还减免了一些,这次又借刘吉的嘴,劝朕解决夫役问题呢。
这个老头,心思诡异啊。
一不小心,就着了道了。
这是看朕想做圣君,便用实事堵朕的嘴呢!
表面奉迎,其实是出难题,这老头,不好对付啊。
“明日朝会上宣读,让诸卿合计个章程出来,京畿百姓四散逃逸,总不是个事啊,但若减免了夫役,又加重朝堂负担,如何找个平衡点呢?”
朱祁钰看向胡豅:“你有什么建议?”
他很看重胡豅,他是把锋利的刀,和他爹胡濙可不一样,那老东西,时不时的刀朕一下。
幸好于谦废了,不然朕还真挟制不了他了呢。
胡濙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殿里只有朕与你,你说错了朕也不怪你,随便说说,不怕的。”朱祁钰倒来了兴趣。
胡豅总有惊天之语,他这心里又有什么惊人之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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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