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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陛下待朝臣,如慈父般温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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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卿能不能交上来啊?”

群臣叩拜,称能。

朱祁钰目光淡淡:“家中的名玩字画,也不必拿出去典当,京中也没有什么典当行了,折价送到内帑来即可,若宅子不要了,地契同样送过来,朕统统都收下!”

“诸卿也不必担心住房问题,如萧爱卿借宿妻舅之家,岂不丢了朝堂的脸?”

“去朝阳挑一块地,朕给你建造一所宅子!”

“干脆!”

“在朝阳城划出一大片土地出来,作为官舍,京中百官、以及外地入京办事官员,都居住在此!”

“官舍设在城门附近,由蒯祥亲自建造,放心,朕不收尔等银子!内帑出钱修!”

“再修建一条从朝阳门,直通午门的官道,这条官道不许百姓行走,修得宽一些,可并排通行四辆马车,轿夫、马车的钱,由你等自掏腰包,户部便不出这笔钱了。”

朱祁钰想一出是一出,嘴上是建官舍,其实是减少户部开支!

还有一点,就是城里的宅子贵,住在朝阳城的都是泥腿子,房价低廉,置换给皇帝,皇帝可就赚大了。

至于修建房屋,也花不了几个钱,用的都是流民,材料也都是就地取材,至于想建好宅子,那抱歉,只能你们自己掏钱了。

“陛下,京中百官本就俸禄极低,若连雇佣轿夫、马车的钱也有官员自己支付的话,恐怕真的不够生活了!”林聪高呼道。

林聪仗着是皇帝走狗,开始在皇党下面,暗戳戳地组建林党了。

这些人,谁都不安分。

王文和林聪在内阁里泾渭分明,连话都不说,互相较劲。

但他说的没错。

轿夫、车夫是役,是京中人丁要承担夫役,宣德元年规定,紧急情况,给办事官员派5名夫役。

但这条规定,演变成官员可随意征召夫役,多的征召十人伺候,这些夫役,都是京中百姓,不管农忙农闲,被征召了就得来干活,否则就要被处罚。

“那便走,早起半个时辰,溜溜达达就到了,若住在城里的就更近了,早起一会,晚上别应对那些莺莺燕燕了,都这么大岁数了,身体要紧。”

“安全也不必担心,朕会在官舍外,设下巡捕丁,按时巡逻,若不放心巡捕丁,就派九门提督府的兵丁,保证治安安全。”

“朕绝非差夫役那点开支,只是刚才老太傅上奏疏,劝朕减免柴夫役,所以朕就心血来潮,先免了京中的轿夫役。”

“户部的开支,朕也不是惦记,这笔钱朕给伱们存着,由计相把每个人的全都统计好了,等尔等告老还乡时,户部一次性发放,当做养老银,是朝堂体恤尔等为国靖忠的一点心思。”

“当然了,尔等在户部攒了多少养老银,朕的内帑再备上一份,从内帑出双倍的钱,一起发放下去。”

朱祁钰难得大方一次。

但细琢磨这事啊,以皇帝的暴戾,这朝堂上有几个人能活到告老还乡啊!

漂亮话被皇帝都说了,真给假给的,谁能说什么?

“臣等谢圣上隆恩!”

百官不情不愿的谢恩,谁会嫌钱多呀?

以后还要花轿夫的钱,肉痛啊,以后再开发出个“夫敬”的名目,让地方官承担呗。

朱祁钰也想提高俸禄,问题是没钱呀,内帑收到现在,也没超过六百万两,还多是珠宝古董等物,一时半会没法变现。

反正大明官员来钱渠道多,也不差这点俸禄。

“诸卿,下朝时去领些米粮回家,算朕的一点心意!”

胡濙等狂翻白眼,你都欠了我们几个月工资了!还有脸说一点心意?

等他们知道,皇帝的一点心意,就是半斤黍的话,都是含眼泪回家的,这玩意喂猪猪都不吃!可皇帝却当好玩意儿赏给他们!还让他们感恩戴德!

“阁部尚书留下,其他人退朝!”

见百官退下,朱祁钰让侍卫关门,李贤顶着张猪头浑身一抖,皇帝不会亲手杀死我们吧?

“给诸位爱卿赐座!”

朱祁钰让冯孝把于谦上的密揭传给他们看。

密揭和军报是一起送来的,到宫门口时转交给太监,太监分两份,密揭直接送到朱祁钰手里。

密揭说得十分详细,详细分析了三战之败的原因,损失情况,军中情绪等等,以及于谦对宣镇的猜测。

于谦也猜测,是宣镇百姓走漏了情报。

甚至怀疑宣镇商贾。

“于少傅真乃国士也!”胡濙赞叹。

于谦连吃两次大败,总共损失人数还不到两万人。

杨信和于谦比起来,差的真不是一星半点的。

顺风倒打胜仗容易,打败仗却能保住有生力量的才是真名将。

“诸卿,那一张白纸,未必能骗出来多少人!”

“朕打算授权给于谦,清洗宣镇上下!”

“宣镇不干净,就不会打胜仗!”

“再败下去,鞑靼、兀良哈也会咬大明一口的,届时大明必败无疑。”

“所以,朕要行暴戾之法,把宣镇当局,全部杀掉!”

咕噜!

朱祁钰话音方落,阁部重臣皆吞了口口水。

陛下是真够狠啊。

动不动就杀光,考虑过后果没有?

官员与官员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您就不担心兔死狐悲?强如太宗皇帝,杀了方孝孺,最后不也乖乖向文官低头了嘛!

“陛下,没必要清理官场,清理商贾倒是可以。”胡濙说完就后悔了!

中皇帝圈套了!

皇帝哪里是想杀官儿,就是想杀商贾,杀鸡取卵!

要钱!

皇帝真是穷怕了,满脑子都是钱。

问题是他们还不能劝,以前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劝谏皇帝,如今他们被皇帝一脚踢进屎坑里,大家都脏了,谁也别劝谁,你们是贪官,朕是暴君,一丘之貉。

“朕派东厂、锦衣卫去,立刻出发,宣镇一切商贾皆可杀!”朱祁钰立刻下旨。

“不可啊陛下!”

胡濙赶紧跪下:“陛下,宣镇商贾在本地经营数百年,盘根错节,关系绝非寻常。”

“倘若陛下行杀戮之事实,最多杀个几家,剩下的多家必然联合起来投降瓦剌。”

“到时候于少傅在宣镇维持的好局面,可就彻底毁了,以前商贾只是偷偷使绊子,若彻底叛国,岂不瞬间打到了北京城?”

“鞑靼、兀良哈瞄准机会,撕咬大明,北方可就彻底守不住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

“一旦宣镇丢了,河北门户大开,京畿拿什么守?”

“请陛下三思!”

胡濙急声磕头,林聪等人也跪着磕头。

“嗯,放过他们太可惜了。”朱祁钰吧嗒吧嗒嘴,有点可惜了。

山西、河北的商贾,都是大肥羊啊,来个杀鸡取卵,朕有兵有钱,直接驰骋漠北,荡平草原。

看见皇帝这般模样,阁部重臣全都翻白眼。、

您不是穷怕了,您是想钱想疯了。

“陛下,肉烂在锅里,终究能吃到的。”胡濙笑道。

“也对。”

朱祁钰颔首:“老尚书有什么办法,清洗宣镇?朕要让瓦剌人变成瞎子、聋子!”

“陛下钓鱼的办法就很好,等抓到名单,就送给于谦,于谦自然会处理妥当的。”

胡濙说道。

于谦的办法,无非是杀几个挑头的,然后再威逼利诱一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彻底压下来。

糊裱匠永远比破釜沉舟容易。

若早就行厉法,宣镇商贾敢给瓦剌人当耳眼?

“老臣想不通,宣镇商贾为何要叛国?”胡濙长叹口气。

朱祁钰看向李贤。

李贤比较尴尬,晋商是他门下走狗,虽说就当了几天吧,也黄泥掉裤裆了。

“可能是利益驱使,山右商贾树大根深,在全国商贸繁华之地皆有分支,如京中就有主脉和支脉之分。”

“丁口之多,杀之不绝。”

“他们以边贸为生,自然和瓦剌权贵私相授受,恐怕也有被胁迫之意吧。”

李贤话没说完,就看见皇帝面色阴沉,不阴不阳道:“李阁老是不是也有几分不得已啊?”

“老臣绝对没有啊!”李贤真想扇死自己,祸从口出!

非亲非故的,帮着晋商辩解什么啊!

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皇帝忌讳呢,怎么还帮着商贾说话呢!

“那怎么如此了解晋商之心态呢?”

“是不是也和晋商一般,倘若遇到点小挫折,就卖国求荣啊!”

“知不知道,自己身上流淌的是什么血?”

“知不知道,自己是哪国人?”

“知不知道,何为家国!”

朱祁钰忽然暴怒:“李玠,进来,掌嘴!”

李贤瞪大眼眸,皇帝就是故意针对他嘛!

别人说错了话,他最多骂两句,怎么到我身上,直接掌嘴?

偏偏还让亲儿子来打!您有完没完了!

殿门推开,李玠很无奈的走进来,站在父亲面前,扬手一个大耳刮子抽过去,还别说,挺爽的。

打小您就偏心,偏心兄长,明知道宫里是虎窝狼穴,不许兄长入宫,却逼我进宫!

陛下让儿子打您,儿子心里是真的解气,谢陛下隆恩!

“因为一点利益,就能卖国了吗?”

朱祁钰怒喝:“这些商贾,统统该杀!”

“朕跟你们交个实底,这次参与的商贾,统统诛十族!”

“不止杀光他们,朝堂上谁敢为他们求情,朕就诛谁的族!”

胡濙等人全都跪下。

“都起来,你也出去!”

朱祁钰让李玠出去,话音一缓:“李贤,朕给你个机会,快点和晋商摘清关系,等到瓦剌退去,就是朕清洗宣镇之时!”

“可别怪朕没提醒你,到时候牵连到了你,朕亲手剁了你!”

“还有,朕的真心话,只跟尔等说了,若宣镇商贾闻风而逃,朕惟你李贤试问!”

“臣遵旨!”李贤心里苦啊,关键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皇帝。

林聪陷入思索,皇帝如此排挤李贤,那是否该打击他,赢得圣上欢心呢?

“官舍之事,朕也非心血来潮,更绝非看上尔等的大宅子,朕富有天下,区区几座宅子,能动得了朕的心?”

朱祁钰不悦:“再说了,朕要了你们宅子,能干什么?以后不是照旧赏赐给其他朝臣吗?左手倒右手,有什么意思?”

林聪没琢磨透皇帝什么意思。

但王文却立刻跪下:“陛下,老臣愿意去朝阳住!”

“朕说了,不是强抢尔等住宅!”朱祁钰有些恼怒。

“陛下,请听老臣一言。”

王文无比郑重道:“老臣身体不行,医者建议老臣多多运动,对身体有好处;再者,那宅子老臣住了快十年了,什么景儿都看腻了,不如换一所新宅子,只求陛下将宅子建的大些,老臣爱玩,愿意养些花花草草,惟请圣上同意!”

王文是聪明人啊。

起个带头作用。

连内阁阁老都主动让出了宅子,朝中官员谁不掂量掂量?

“老臣也愿意搬去朝阳去住!”林聪立刻跪下,但终究被王文捷足先登了。

王文瞥了他一眼,论懂皇帝心思,还得我王文。

岳正、薛瑄等自然跪下请求搬走。

陆陆续续的,所有人跪下求皇帝允准,他们都要搬去朝阳新官邸。

“尔等是让朕落个凉薄的骂名啊!”朱祁钰大怒。

王直一愣,难道拍马腿上了?

“臣等生活奢侈,贪污成风,是用宅子抵押贪污所得,与陛下何关?”

林聪高声道:“倘若民间传出陛下丁点骂名,老臣第一个不允许,陛下爱民如子,对待朝臣如慈父般温暖,为臣等操心建宅,养老体恤,此圣君在朝,何人敢说出丁点错来?”

胡濙作呕,老夫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这般会拍马屁?

“朕真如慈父吗?”朱祁钰多少有点占人家便宜的意思。

“启禀陛下,您是天下间最温暖慈祥的父亲!”林聪高声道。

其他人也跟着高呼。

叫得那叫一个肉麻,若皇帝允许,他们能直接喊出一声“爹”来。

朕可没有这么老的儿子。

朱祁钰沾沾自喜:“哈哈哈,林爱卿懂朕啊!”

“放心,在朝阳,朕给你们圈大一片地,给你们建宅,宅子肯定比内城的大。”

“因为宅子初建,未必能做到美轮美奂,但也不必着急,江南进献上来的精美石料,朕都优先赐给尔等。”

“朕听说辽东盛产木料,便让云南土司、辽东女真进献木料入京,就以建宅的名义催,以朕的名义令其进献!”

本来皇帝的话说得挺好听的,可听着听着,变成了圣上下旨催?这是逼献啊!

和宋徽宗进献花石纲有什么区别?

偏偏人家是皇帝要进献的,大明可倒好,是大臣要求各地进献的!

陛下,您可放过我们吧!

“陛下,奇石、木料就不必了,臣等自己想办法!”胡濙赶紧拦住皇帝,再出什么虎狼之词,史书上可就要把他们喷死了。

他偷偷瞄了眼起居郎,起居郎正在奋笔疾书。

完了!

名声臭了!

“自己想办法?尔等有什么办法?朕为尔等建宅,自然要建的美轮美奂,岂能让朝臣受苦呢!”

朱祁钰这话,把胡濙整不会了。

林聪却跪在地上:“陛下,臣等为国为民,一心奉献,岂能在乎是何住处?哪怕是住在猪圈里,吾等也安之若素;倘若心中没有家国,就算住在豪华的府邸内,心里也难免发虚!臣等请求陛下,以节约为主,万万不可随意圈禁耕地,伤民害民啊!”

还得看林聪!

论懂朕的心思,还得是林聪,王文差了点。

胡濙一拍额头,皇帝也太抠了,连点地都不肯赐!

“林阁老珠玉在前,恐怕会令朝臣竞相效仿。”

朱祁钰脸上露出了笑容:“住处还是要宽敞些,尔等拖家带口的,也不容易,而且朝堂也得要脸,尔等的宅子,也是朕的颜面不是?想要多大的,你们和蒯祥商量,朕不过问了,等宅子建成,朕亲自去拜访!”

陛下您能不能大度一点!

连宅子大小,都要管!

甚至,还不明说,让朝臣去猜。

伺候这样的皇帝,太难了!

出了宫中,胡濙见林聪和王文,互不对付,嘴角莫名翘起,朝堂上只剩下皇党,皇党就会分裂,人之常情。

皇帝为何大费周章建官舍?

为了方便监视?

还是真贪图内城的宅子?

只是,皇帝让儿子抽老子,这招实在太狠了,如今京官的庶子,都在宫中做侍卫。

今天抽了李贤,明天还不知道谁倒霉呢!

反正这朝堂不会太平喽。

……

朱祁钰心情不错。

“回皇爷,万功在宫外候着,等待求见。”冯孝低声道。

“宣进来吧。”

很快,万功等人觐见。

万功带来十余个工匠,皆是手艺顶级的工匠,有铁匠、木匠、制造兵甲的、打造刀剑的、制造弓弩等工匠。

见礼后,万功向朱祁钰介绍这些人。

跟铁匠张六聊了才知道,如今军中开始仿制倭刀,而且,已经开始用竖炉炼铁了。

“高炉?”朱祁钰以为是高炉炼铁。

其实并不是。

竖炉是方口的,用盐和泥砌成,靠山穴而筑,或用巨木匡围,炉膛呈梯形,还有专门的鼓风器,叫活塞式鼓风器。

张六解释一番,朱祁钰懵懵懂懂。

“此炉炼出来的铁,质量如何?”朱祁钰问。

“摧金断石,极为坚韧!”

“可是钢?”朱祁钰问。

“回皇爷的话,军器局里也用炒钢之法,用石头砌炉,以磁铁矿为燃料,萤石为助燃剂,将铁矿石还原到水滴状态的生铁,再把生铁炒成熟铁,反复炒制,便可成钢。”

听完张六的话,朱祁钰真没想到,这个时代的炼钢技术,这般先进了?

“可是皇爷,磁石难寻,铁石也紧缺,而且炒钢需要大量工匠共同协作,成本偏高,是以很少装备军中。”

这个张六倒是有些见识。

朱祁钰微微颔首:“不合格的多不多?”

“若是炒钢的话,不合格的颇多,但都能重复利用。”张六道。

“朕给你足够的工匠,足够的材料,你一天能打造出多少把刀来?”朱祁钰问。

“这个……”

张六粗略算了算,能打造上百把来。

“不错。”

朱祁钰笑道:“朕若让你用废料,打造出一批农具来,可行?”

“只要有足够的铁矿石,小的什么都能打出来!”

朱祁钰对他很满意。

他打算详细拆分军器局,下辖铁器科、木器科、兵甲科、弩箭科、盾牌科、马科、杂科七科,便让这个张六做个管事。

他又详细了解了兵甲、弩箭等制作过程。

但这些的基础,就是铁。

“诸君!”

“朕从你们的眼睛里,看到了希冀!”

“是不是想从匠户,变成民户?想让自己儿子参加科举啊?”朱祁钰高声道。

所有吓得跪下。

“不必害怕,想就是想!”

“朕今天给你们吃一颗定心丸,这军器局里,朕只设掌印太监,其他官职皆由工匠担任!”

“朕也可赐你们民籍!”

“让你们的子孙,参加科举!”

一听这话,张六等人都傻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跟张大坚差不多。

“朕说的不是虚话!”

“以三年为期,朕想看到大明军队全部装备着钢刀、钢甲,弓弩威力大后劲小易携带,盾牌竖起来,敌方弓箭射不穿!”

“朕的要求一点都不高!”

“铁矿石等原料不用尔等担心,钱粮也是内帑出了,朕只要看到成果!”

“三年之后,只要尔等完成朕之所愿,朕就赐尔等民籍!”

“非但赐籍,朕还会赐下符牌!”

“朕之符牌,可非一般人可赐的,饶是金忠、舒良等立下大功,也只是赐下一枚银符!”

冯孝端上来一只银符。

“三年之后,朕会将此符,赐给你们当中,功劳最大的那个!”

“此符尚未正式颁发,颁发此符者,形同免死金牌,会将姓名、功绩镌刻其上,令其世代敬仰!”

哗!

工匠们惊呼出声。

谁愿意当这匠户?谁不愿意做官老爷呢?

“尔等对新军器局,满意吗?”

自然是非常满意,在太液池旁边,沾着圣上的龙气,岂不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知道朕为何将军器局放在这里吗?”

“因为朕要提高匠户的地位!”

“你们挨着的就是宫墙,和朕、和阁部在一起办公,何其荣耀!”

“虽为匠户,却绝不低贱!”

朱祁钰扭头看向冯孝:“将这句话写下来,刻在军器局墙上,让匠户们都看看,这是朕的态度!”

冯孝支吾,这话也太白了吧?

你写文言,匠户看得懂吗?

去找翰林院,润色润色,刻在墙上。

“小的敢不效死命!”张六嘭嘭磕头。

“不要三分钟热血,做匠从艺,拼的是时间、是耐力,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朱祁钰话锋一转:“朕等得,你们便做得,但绝不可偷奸耍滑、浪费时间!”

“朕对尔等厚待,绝非纵容!”

“若被朕知道,谁借机偷奸耍滑,拿朕的良言当做耳旁风,甚至手脚不干净者,一律诛九族!”

“你们应该都知道,朝臣被朕杀了多少!”

“朕劝尔等,千万不要用脖子碰刀子,吃亏的是你们!”

“小的们绝对不敢!”张六等人瑟瑟发抖,连连磕头。

又勉励万功几句,下令军器局打造一批农具出来,才打发走他们。

“皇爷,您要是把匠户都放走了,以后谁来当工匠呢?”冯孝着急。

太祖为何设下户籍,不就是担心,有朝一日,老百姓日子过好了,都挤破脑袋去考科举,谁会做工匠的活儿呢?

朱祁钰喝了口茶,笑容盎然:“那你说说,太祖时这些工匠从何而来?”

“多是罪臣家眷,以及漠北诸族的俘虏……”

冯孝明白了。

其实朝堂真不缺工匠,先不说漠北,就说湖广、云贵,遍地都是土司,若造反的话,完全可以抓来做工匠啊,做几年汉化完毕了,再放出去做民籍。

“皇爷圣明!”冯孝跪在地上。

“这次李震就抓了数千俘虏,押解入京,正好全部打入匠籍。”朱祁钰没说,这是对华夏苗裔,大可网开一面,等对待异族的时候,可就不是干几年就放出去了!

“奴婢遵旨!”

冯孝压低声音道:“回皇爷的话,白圭、李实、朱英等人已经到了京畿,应该很快便能入京。”

“到了京中便宣来,朕有话叮嘱。”

朱祁钰溜达一会后,便开始批阅奏章。

最近几天,奏章数量增多,多为长篇累牍,都是说些弊政的,贴黄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只能把奏章送到他这里。

他看得也头大。

这大明,真是个四处漏风的屋子啊,想补,都不如一脚踹塌了舒坦。

忽然,他眉头皱起来:“不是说过了吗,打春陋习取缔了?宛平县为何还打春了?”

“冯孝,宣刘吉进来!”

贴黄最后,标注上自己的名字。

刘吉战战兢兢进来。

“启禀陛下,这是宛平知县张芳昨日递上来的奏疏,说宛平县百姓认为不打春,今春不吉利,担心今年收成不佳,所以知县张芳无奈之下,只能打春,呈上来这道奏疏,也有请罪之意。”刘吉说道。

“花了多少银子?”

“上面没有详细数目,微臣不知道!”刘吉道。

“哼!”

朱祁钰冷笑:“百姓不同意,他张芳天天住在百姓家不成?百姓有什么想法,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花了多少银子,又遮遮掩掩的,把朕当成司马衷吗?何不食肉糜?”

刘吉低着头,不敢应答。

“这张芳是哪年进士啊?”朱祁钰语气一缓,实在没印象。

“启禀陛下,此人乃正统十二年举人。”

“举人?当了京畿知县,不容易啊!举主是谁啊?”朱祁钰又问。

“微臣不知。”

朱祁钰看向冯孝,冯孝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是哪里人?”

“山东兖州府人!”

朱祁钰眼皮子一抬:“山东的?宣进宫里来!朕亲自问他一问,百姓为何如此爱戴他,有什么心里话都跟他说呢?”

“刘吉,你亲自去传旨,也暂当几天宛平知县。”

朱祁钰沉吟:“朕给你御史之官,去宛平县查一查,这个张芳是什么来历?也看看,宛平百姓,生活如何?连夜就去,快些!”

“微臣遵旨!”刘吉知道,皇帝要动手了。

朱祁钰目光闪烁:“连京畿的知县,都不听朕的命令,那更远的地方呢?是不是也都照常打春了?”

“冯孝,河北巡按使在哪呢?”朱祁钰又问。

“奴婢不知,奴婢这去问都察院。”

“直接下旨给都察院,让各地巡按使,查一查,哪些县城,不听朕之命令,还在打春!查实后,禀报上来!”

朱祁钰目中寒光一现,有人找死,就别怪他无情了。

他继续批阅奏疏。

“启禀皇爷,巡抚年富的密揭传来……”费宠小跑着进来。

朱祁钰低着头,伸出手。

费宠赶紧放在皇爷的手里。

朱祁钰检查下封泥,才打开密揭。

年富本来应该入京的,被临时调去宣镇,帮李秉分担压力来着。

“这个年富!”

朱祁钰面露不满,竟然把于谦给弹劾了。

他弹劾于谦专擅之罪;还弹劾分守太监韩允中饱私囊,和本地商贾来往过密等罪;又弹劾宣府参政、军中坐营等官员贪腐府库之罪。

还说,宣镇非朝廷之宣镇,而是个别人之宣镇。

这话听起来大逆不道,却说的很对。

只是不合时宜。

宣镇三战三败,当务之急是收拾军心,不可节外生枝才对。

“其人过于刚直啊!”

朱祁钰对年富的弹劾十分不满。

不过,年富有一个点说的很对,宣镇上下都烂了,包括杨信,都在贪污。

但大明缺的是打胜仗的将军,哪有文臣武将不贪的,贪了就贪了,只要能办实事便可。

“把尹直叫过来。”

等尹直进来,朱祁钰把密揭给他看。

“陛下,臣以为年巡抚句句属实,朝堂当清查宣镇!”尹直跪在地上。

朱祁钰皱眉。

尹直却说:“陛下,倘若中枢明知贪污,而视而不见,岂不助长了小人之风?万一,那些商贾,擅自揣测中枢的深意呢?”

朱祁钰一愣。

这尹直看得够透的,没错,那些商贾,说不定就等着看中枢什么举动呢?

那朕便迷惑尔等!

“传旨,赞扬年富忠直之举,叱责于谦、杨信等人,再派锦衣卫清查宣府!”

“陛下圣明!”

都是做做样子,名单已经出京了,估计很快就有动静了。

他已经让东厂、锦衣卫随时准备,出发宣镇了。

晚间。

见了白圭、耿九畴等人。

这些人陆陆续续入京的,朱祁钰逐个面授机宜。

接连两天,他都在接见入京的官员。

……

金忠和舒良碰面。

两个人面带冷色,远不如在宫中时关系亲密。

如今东厂发展得如火如荼,锦衣卫虽奋起直追,却不如东厂势力大。

因为京中拓宽道路,强拆民宅时,东厂和锦衣卫没少爆发矛盾,几次甚至刀剑相向。

两个人的关系,急转直下。

“舒公公,宣府的事,谁也容不得半点马虎,耽搁了皇爷的差事,谁也讨不到好去!”

金忠率先开口:“咱家打算派心腹管尧带队,入驻宣镇。”

舒良冷哼一声:“皇爷的差事,咱家自然不敢怠慢,但是东厂和锦衣卫尿不到一壶里面去,各走各的,得到什么功劳,就各凭本事!”

“你敢违背皇爷旨意?”金忠皱眉。

“自是不敢的。”

舒良喝了口茶,慢悠悠道:“咱家只是不想让锦衣卫拖后腿!”

“你!”

金忠大恼。

舒良不就是比他早放出宫的嘛!才有了今日的权势!

若皇爷先放他金忠出宫,他金忠比他舒良强一万倍!

“好!那便分头行动,你东厂也别掏我们锦衣卫的便宜!”金忠气哼哼出了东厂。

回到锦衣卫大发雷霆,告诉管尧,这次任务,一定要完成得漂亮!

被东厂压一头的滋味,实在难受!

“厂公,您和金公公关系如此之僵,恐怕不好吧?”龚辉小心翼翼劝谏舒良。

舒良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宣府有咱们的人,这次大功必然属于东厂,凭什么被锦衣卫分润了去?”

“有了东厂,锦衣卫根本就没必要存在了!”舒良打发龚辉,快些带人出京,别被锦衣卫抢了先。

京中的东厂、锦衣卫连夜出京。

而远在宣府的于谦,已经收到由东厂送来的证人,以及拷问出来的名单。

来宣镇近一个月了,于谦须发凌乱,颇有几分悲凉。

他叫来杨信、蒋琬、朱仪等人商议。

然后设下宴会,把宣府商贾齐聚一堂。

以军粮不足,欲从宣府商贾手中买些粮食为名。

在宣府经商的,多为晋商。

别看京中的晋商被除名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倘若皇帝肯将家业还给晋商们,晋商肯定感恩戴德,反正每一家主脉、支脉一大堆,死了一支就死了一个对手,何不美哉?

经营粮商最大的当属张家、吴家、黄家三家。

这张家就是张仁孝家族,平阳张氏。

在宣府做主的叫张志怀,辈分比张仁孝、张仁礼兄弟还大了一辈儿。

他一身儒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读书人,而非商贾呢。

从京营大军入驻宣府后,他便有心结交于谦,以及京中勋贵,毕竟家中生意在京城很多。

直到数日之前,得知家族被灭门,他第一反应是事露了,快逃吧。

晋商三十多家,商量了半宿,决定送宣府第三场大败。

就有了于谦第三败。

今天,收到于谦的请帖,言辞恳切,想从商贾手中买粮。

“早这般听话,不就完了吗?”

张志怀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容,但他喜欢读书,读书多的人都坏。

他担心宴会有诈,自己不去,撺掇其他商人参加。

十几家本地商贾,以吴兴领头,参加了这场宴会。

于谦略有失望,都是些小商户。

张、吴、黄三家主要人物都没出现,派个吴兴小虾米来参加。

“元帅,不如末将率军,直接抓来就算了!”杨信心急。

他那场大败,让其极为耻辱。

如今知道是商贾做主,迫不及待报仇。

“不行,容易打草惊蛇。”

于谦眸中寒光闪烁:“他们担心军中有诈,所以不肯来到军中,这场宴会先这般,给他们些甜头,后日去城中设下宴会,本元帅亲自赴宴,看看谁不给本元帅面子!”

“元帅危险啊!”蒋琬低声提醒。

“怕什么的?宣府尚在我军手中,没什么可怕的!”

于谦连败了两场,心里压着火呢。

“诺!”

过了两日,于谦亲自在城中设宴,广邀本地商贾。

请帖中恩威并施,逼他们前来。

张志怀心中犹豫,打发家丁去探查,确定于谦没率军入城,真心诚意想和商贾做买卖,他才微微放心。

为了自身安全,他带了二百多家丁,把酒楼围得水泄不通。

不止他,宣府商贾,总共带了上千人。

于谦等人身着便服,出现在醉仙楼上。

“这些狗商贾,可真谨慎,四周都是他们的人!”杨信骂骂咧咧。

他虽然年纪不大,却从小在军中打滚,活脱一个混不吝,和蒋琬截然不同,蒋琬是儒将,杨信却十分粗鲁。

但杨信同样身出名门,真论军中士卒的爱戴,还当属杨信。

可此二人自小便打熬力气,都是猛汉。

带的十几个扈从,也都是身强力壮之辈。

“越怕越说明心中有鬼!”

于谦淡淡一笑,上了楼,青梅煮酒,细品慢饮。

张志怀等人姗姗来迟。

他反复确定,又派人去观察军营,发现大营里确实没有异动,又留下人看着城门,万一有大军入城,立刻禀报。

自以为做到万无一失了。

很快,便觥筹交错起来。

“于少傅,您当真是天下楷模……”张志怀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抛。

于谦脸色平淡:“张先生也是老当益壮,如此年纪尚在外奔波,难怪生意做的如此之大。”

“不敢不敢。”张志怀笑逐颜开。

读书人心眼就是多,他虽然捧着于谦,却分心听着门外,他吩咐过家丁了,倘若有大军进城,便敲门为号。

酒过三巡。

于谦忽然看向张志怀:“张先生总外门外看什么呢?”

“担心本元帅摔杯为号?刀斧手冲上来,将诸位砍杀?”于谦倏地笑起来。

本来还热烈的场面,忽然一僵。

有几个商贾,尚且举着酒杯,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手一抖,酒洒在菜上。

“于、于少傅,您此言何意啊?”张志怀心中惴惴。

“就开个玩笑,你这么紧张干嘛?”于谦轻笑。

杨信和蒋琬可勾了勾嘴角,从来没见过于少傅开玩笑,真没想到,于少傅也愿意逗人玩。

“没、没紧张啊!”

张志怀尴尬笑笑:“在下敬于少傅一杯!”

他赶紧倒了杯酒,但手哆嗦,酒倒不进杯子里,不断往外面溢。

于谦抓住他的手。

张志怀更是浑身一抖,酒壶差点丢出去。

“怕什么呀?”于谦握住他的手,张志怀想抽回去,却意外发现,于谦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大得惊人!根本抽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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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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