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越来越黑暗,忒休斯的视野随着哭泣的声音一起缩小,只差一点就连她也要后撤一步落入无边的黑暗。
“雨璋。”
刘雨璋身体猛地定住,缓缓回头,抬头看见了熟悉的面庞。寸头和薄薄的络腮胡,在成年人里都算得上高大的身躯让刘雨璋只能仰头去看,那正是她的父亲。
视野在那一瞬间开阔了起来,父亲将哭到打嗝不止的她抱了起来在怀里哄着安慰着。在忒休斯心中刚刚丝线般死死拉扯的情绪也一起消失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这只是个意外罢了。一个因为父母都看刘雨璋正开心,去给她买了管理员那里猴食的意外,只因为父母不知道太默契还是太不默契,他们两人没有交流都不约而同一起去买,结果谁也没注意到三四岁的女孩身边没人看守。
忒休斯庆幸之余,瓦沙克的声音在她脑内响起,那无性别的冷淡声音此时有了些悲哀意味:“忒休斯,别被情绪影响了判断,回头看看吧。”
回头看看?忒休斯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只跟着那已经兴致失去大半的一家三口一起走着,防止坠入黑暗中再跟不上。
走了几步,忒休斯意识到了瓦沙克说的回头看看是什么意思。
以刘雨璋为中心的这一片天地还是缩小了,只是不像刚刚一样直接缩到忒休斯退无可退,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看不出来,刚从那种揪心的感觉中逃出来的忒休斯自然也没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尽管女孩脸上的笑容因为接下来的游览逐渐回来了,但她不再像刚刚一样敢肆意奔跑,一双小手紧紧扯着父母的衣角不肯撒开,稍微送了点那双眼中的胆怯就又回来了。
像一只潜藏在暗处的怪物,平时在心中的角落不慌不忙舔着爪子,看着自己的猎物在光明的地方嬉笑打闹。只待阳光褪去,黑夜袭来,怪物就会跟上来,如影随形。
每一次受伤都会在身上留下痕迹,这痕迹可能小到连皮都没擦破,但总是存在的。人跌倒了,擦伤了,流血了,伤口愈合了,没留下疤痕,可是心中会产生防备。如果没有适当的引导,他会逐渐不敢再奔跑,每一步走在路上都小心翼翼,低头看着每一处可能绊倒自己的地方,然后再这种自己给自己带来的重压之下,再也抬不起头来。
眼前的景色模糊片刻,忒休斯被白光刺到睁不开眼,眼球处传来了针扎一样的疼痛,只得用手遮住稍作缓解。
“妈妈!妈妈!”
耳边环绕的哭喊尖叫让忒休斯不敢再闭眼,忍着疼痛朝声源看去。
眼前的刘雨璋已经不再是身高不足一米的小豆丁了,没涨太多,但正在身高开始蹭蹭向上的时候,她的父亲够高,母亲也不矮,六七岁的刘雨璋已经比同龄人高出了一小节。
刘雨璋身上的白色裙子忒休斯实在是眼熟,她在另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女孩身上见到过一模一样的,说是另一个女孩,说到底也还是同一个人。她们有着一样珍爱着的玩具箱,有着一样的白色长裙,有着看向谁时如出一辙封闭情绪的眼神。刘雨璋封闭情绪时较为明显的冷淡麻木,而阿黛尔则擅长用最真实的情绪放大外露掩藏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