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空荡, 夜风送来淡淡凉意,前面魏士礼说完话,甩袖就走, 方之助也没追,原地站了站,转身, 去往另一个方向。
潘禄这两日有些倒霉,遇到的事着实多,本以为忙了两天, 终于能歇口气了,回到家却发现女儿病了,需要用的药刚好又吃完了,夜太深,下人有点不合适, 他便亲自出了门,去大夫那里取药。
路上人并不多,他远远就看到了魏士礼和方之助,本想过去打个招呼, 谁知还没走到,二人就分道扬镳,他这条路的方向也不同,愣是谁都没赶上。
他倒也没可惜, 给女儿拿药重要, 别的事别的人,在别的场子总能碰到。
他脚步匆匆,从大街转入一个小巷,直接暗下去的光线差点让他觉得自己瞎了, 往前走两步,更是后背一激灵,差点喊出来,这么晚了,这种小道上怎么还有人……
“江大人?”
户部尚书江汲洪?
“嗯,潘大人出来有事啊。”
江汲洪反应倒不像他那么夸张,随意拱了拱手,打了个招呼,就与他错肩离开了。
“呃,那江大人走好——”
潘禄反应慢了一拍,后知后觉补了一句问候,才又专注眼前的路。一边走,一边看了看两边,吏部尚书什么都好,就是面相有点凶,不好相与,这大晚上的不睡觉,也不找地方喝酒玩,跑小巷子里溜达个什么劲?
为了给女儿拿药,他走的很快,完全没发现,夜色掩映下,有多少人隐在暗影里跟踪来往,都是谁的人,想要监视谁,在谁那里得到什么信息,达到什么结果,存在着怎样的危机……
和他不一样,宫墙内两位厂公,是真的感觉到了危机,因为他们又遇到了仇疑青。
仇疑青横在他们必经的路口,手负在背后,站姿那叫一个伟岸威武,眉骨下压,威慑十足:“既都下了差,闲来无事,不若找个地方聊聊?”
两位厂公能怎么办,指挥使亲自请人,哪敢不去?人可是在皇城有特权的,随时都能拿刀削人的!
“好啊,难得有幸又与指挥使见面。”
“咱家观东面那个凉亭不错,指挥使不若过去坐坐?”
与别的案件相关人不同,别人不管是在街巷,还是官署,锦衣卫都能去,都能问,两位公公就有点难了,常在宫中,又在主子身边伺候,难有空闲,还是仇疑青本人过来方便些。
走到精致的八角凉亭,他掀袍坐下,也不废话,直接提起新发现的尸体汤贵:“……有关此人,本使有几个问题想请两位解惑。”
“这个……”
“咱家……”
“两位消息一向灵通,就别编谎言说不知了,”仇疑青指节点着石桌,露出挎在腰间的剑,“本使时间不丰,不若都坦诚些,给点真东西。”
富力行和班和安齐齐沉默。
仇疑青便又道:“半个月前,汤贵去花船玩乐,两位厂公也去了?这种地方,两位也经常光顾?百忙之中也要去一趟,瘾不小,都要见什么人,耍什么乐子?”
富力行和班和安对视一眼,眸底隐有挣扎。
仇疑青眼梢微垂,掠过腰间剑柄:“案子现在是个什么形势,两位都知晓,照这样下去,将来必得请两位公公过一趟我北镇抚司大堂,现在不说,觉得丢人,待来日本使当堂点破,更没面子的,是谁?除非你二人是凶手,本就豁出去了,便什么都不怕了……”
“那不能,”这话谁敢接,就算是也得摇头说不是,富力行立刻道,“这天干物燥的,咱们有话好好说,指挥使可不兴这么扣帽子。”
班和安也浅浅叹了口气:“咱家也知西厂在外头名声不好,可这两年,指挥使您是知道的,日子不好过,咱家的人都快撤完了,别的不求,就求个安定,往外一走都生怕别人瞧见,怎会做这种出格高调的事?”
仇疑青:“那两位就同本使讲说清楚,樊陌玉死,你二人在花船上也就罢了,半个月前,因何也在?那夜是方之助的场子,一个小小的吏部郎中,没升官也没发财,好似也不需要什么顺便祝贺的借口?”
“这……算了,不瞒指挥使,咱家其实就是想买东西,那天是冲着汤贵去的,不是什么方之助,”富力行苦着脸,“咱家都不知道方之助在那里,咱家也不想上花船啊……”
他解释道:“宫里主子娘娘喜欢新鲜玩意儿,一应装饰是要常换常新的,打去年娘娘就很喜欢汤贵献上来的东西了,汤贵心眼活,会来事,挑东西的眼光当真不错,也不要咱家的银子,你说咱家不找他找谁?当然也不能全指着他一个,什么都归了他,来日岂不是他拿捏咱家,遂得开拓别人的路子,是以才有了……咱家去寻那樊陌玉,不也为了这事?”
这肚子里转的心眼倒是没问题,符合宫人逻辑,夏时天燥,内宫添减东西也很正常。
仇疑青问:“是你瞧着娘娘该添东西了,主动去寻的汤贵?”
富力行一听这又是卡时间线呢,还是怀疑他,赶紧又道:“这回还真不是,那日天热,娘娘要吃冰,翻出来几个冰碗都不喜欢,倒是去岁汤贵献上的一个不错,可也过了时,花样不新了,她指着说要换个新的,咱家便只能私下来寻……娘娘又不认识汤贵,就是经咱家的手,用了不少他家的东西,这一切真的都是巧合!咱家也不想撞命案啊,多晦气!”
仇疑青转向班和安:“班厂公呢?”
班和安笑容和善:“咱家也是瞧着,汤贵的东西不错,全都送到长乐宫去,也不合适,便时时盯着些……”
所以还是宫人底下较劲的事,上位者主子眼里看到的都是大事,什么摆设玩物,只有事关争宠时才会注意,其它时候就是作个耍,她们一句话,底下就跑断腿,还得互相打听,互相提防着,生怕上头问起时自己不知道,更怕自己功劳被抢,位置被顶,不能保持头一个。
想起叶白汀在床上摊开的那堆纸页,那些看似不经意的巧合或偶然,仇疑青扬了眉梢:“两位和他们接触,不止如此吧?”
“指挥使的意思是……”
“因何你们寻别人买东西,接触过后,都是你们手头更宽裕了呢?”
仇疑青眼神压迫感极强,富力行和班和安齐齐一凛。
一个脸更苦:“这宫中艰难,总得过日子……”
另一个声音更缓:“指挥使您知道,咱们这种人,上头都是主子,下头都是不知道爬到哪种顶的人,干什么都不敢过分,万事留一线,给的不是别人,是自己……”
“一线……不只吧?”
仇疑青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啪’一声拍在桌子上,指节一叩,上面几个名字清晰可见。
“本使没那么多功夫跟你们绕圈子,便只问一句,买卖官位之事,你二人是否有参与?”
两位公公直接跪下了。
富力行额角起了汗:“指挥使睿智,当知这种事……在历朝历代并不鲜见,咱们天子昭明,朝政清朗,这样的事越来越少了,可在早年,先帝还在的时候,这种事真的很多,大家都在做,咱们这样的人自然也免不了……”
班和安第一次没和死对头杠:“这条路早就越走越窄,不能再干,也就是那些拎不清的作妖,咱们只站在外围看了两眼热闹,真没怎么参与……”
仇疑青拂了拂袍角,淡定极了:“本使既敢找两位来问,自是手里有了东西,两位愿意说多少,自己估量,只不过来日大堂之上,可莫要怪本使无情。”
两位厂公皆在心内叹气。
他们就知道,打去年七月,这位指挥使天降北镇抚司,短短时间把锦衣卫治理的上下妥贴,如铁桶一般,立功无数,不仅百官不敢惹,连百姓民心都收了,可见其厉害。
他们早就知道,自己这身份,私底下干过的那些事,将来哪日必会有清算的一天,这一年来,上头主子娘娘都避其锋芒,越来越低调,他们这种门前狗必是打压重点,所以才时时刻刻琢磨,看对方的本事,估摸自己骨头的斤量,要是能抱上大腿就再好不过了……
现在人家问到跟前了,不说,怎么可能?顶多是藏着一点,不说的那么全。
……
叶白汀看了两天新增的卷宗信息。
案子在查,信息也越来越丰富,比如死者的人物关系,社交脉络,与案件相关人是否有更多来往,眼在暗处的东西一点点被发掘,被看见……
叶白汀一边仔细分析整理,一边往外送出最新的方向建议,可案子到这里,也并没有完全明朗,他能看到些方向,却也有想不通的问题,自己也在等待着答案破解。
桌上一堆卷宗理完,午后有些空闲,叶白汀想了想,去竹枝楼看姐姐。
这会儿楼里不忙,厅堂静的很,桌上摆开一排食盒,叶白芍正在给双胞胎做点心。
叶白汀伸手抢了一盘做好放在旁边等晾凉的,端到自己面前吃:“傍晚要去看双胞胎?”
“嗯,”叶白芍顺手给弟弟拎了壶酸梅汤,“他们要是像你小时候那么乖就好了,偏模样像了,性子却随了你姐夫,天天的不让我省心,这不,又惹祸了,叫人家长怪到我面前,我不得赔个不是?”
叶白汀蹙眉:“很麻烦?要不我陪你走一趟?”
“不用,你那也忙,事不大,我自己能处理,你坐这陪我说说话就好。”
“姐夫也在忙?我好些天没见他了。”
“忙是有点忙,不过也不是没回过家,就是时间回回都很晚,没什么机会同你见面,”叶白芍微笑,“好啦,不用担心我,真要有事,你和你姐夫,我都要招到身边来。”
叶白汀轻轻嗯了一声。
他其实知道姐夫在干什么,桌上那一堆卷宗信息里,除了案子相关,还有燕柔蔓那边的进展,自也有姐夫的,只不过比较机密,不方便往外说。
和燕柔蔓一样,姐夫进展也十分神速,都快爬到管人的位置了,将来可期。
他听着姐姐轻快的说着家常,应上一两句,或帮姐姐摆个盘,拿个东西,却被拍了手,说不好看,让他乖乖坐着别帮倒忙,最后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酸梅汤,手肘撑在桌子上,看窗外天光。
天气再热,街上也免不了人来人往,个个一头汗,有做丈夫的心疼妻子,不叫妻子拿任何东西,所有物什全放在自己推的独轮车上,绑的高高,妻子不停的给丈夫擦汗,又想着家里的老人孩子,停不下赶路,便悄悄站到侧边一点,看似力气不够,借力站行,实则在悄悄帮忙推……
有老爷爷收了摊,带着孙孙回家,慢慢借着荫凉走,孩子太小,走的慢,力气也不足,有点走不动,老爷爷就想背想抱,可惜年纪大了,拎着东西,腿脚也不好,小孙孙懂事的很,非说要自己走,闹的可任性,其实小手拽着爷爷衣角,生怕他摔倒……
还有不知哪个大户人家的下人采买,穿的看起来风光体面,忙起来也真的风风火火,身上衣服都溻透了,还愁着没买完的东西,有钱都不知道往哪跑腿置办……
人间百态,各有各的难。
久久没听到弟弟回话,叶白芍看了眼窗外,叹了口气:“唉,都不容易。”
她说起了这回双胞胎惹的祸:“……俩熊崽子自己折腾不够,拉着班上同窗一块玩,他俩能玩什么,上房揭瓦,下水摸鱼,上天下地没什么他们不敢干的,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皮实,淘气,人小男孩也没拒绝,跟他们玩的开心,可是呢,衣服坏了,上树时撕出老大的口子,不能穿了,人家父母就不干了,寻我讲道理……”
“他们读的书院,你也知道,还是指挥使帮忙给找的,夫子们有实力,对学生也有要求,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要考试的,严着呢,我家这俩虽调皮,不爱读书,脑子却随了咱们爹,有点小聪明,课业什么的还看的过眼,但有些人进去的并不容易,当真是努力了很久的。”
“那家长跟我话里的意思,说孩子不容易,说自己不容易,穷了小半辈子,进到这样的书院,总得样样体面,全家咬了牙供,给孩子穿的好,用的好……这夏天的好料子,都娇贵,他们又挑着那最贵的买,我说实话,不结实,这回还真不能太怪双胞胎,小孩玩起来哪会有谱,只半天就不行了,人都还没累呢,衣服先坏了……”
“家长寻我赔,又哭又闹的说料子多贵,我也没法子,总不能因点银子跟别人结仇,就赔了,我同你说,那身衣服真挺贵的,都顶我冬天一件上好皮货了,我就没给双胞胎置办过那么贵的衣服,他们现在年纪小,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本来尺寸上就容易短,穿不住了浪费,还淘气,衣服坏的很快,我寻思着也没必要,除了逢年过节,平时都是什么料子结实舒服,给他们穿什么,还真一时没想到别人家这个重视态度。”
“本来呢,这事到这算完了,衣服我也赔了,别人家长也接受了,可这件事在书院传开了,别的孩子不愿意带这个孩子玩了,因被家里长辈提醒过,说这孩子身上的衣服太贵,要是不小心给弄坏了,这一天天的可赔不起……”
叶白芍感叹:“书院里那些孩子我见过,有些真的很有才华,未来可期,可也真的家里很穷,衣服都洗发白了,还很珍惜的穿,你说他们不想跟这个小男孩玩,算错么?他们并没有讨厌小伙伴,只是顾及着家中条件,只能这样选。可你说这小男孩的父母,就完全错了么?他家早年条件也不好,也就是这两年发迹了,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把孩子培养出来,全家人勒紧裤腰带,等着盼着孩子成长,把所有一切都给他,所有最好的都给他,你能说这份心思不够,不好?”
“穷人费尽一切力气,不过想丰衣足食,能好好活着,有一天吃饱穿暖了,就会想吃的更好,穿的更好,吃好穿好了,就想得人尊重,要混更好的圈子,最好出了门就有人给自己点头哈腰,鞍前马后……这人心啊,就没个头。”
叶白芍把点心装盘,一一分到食盒:“我其实能理解大人,都是为了孩子,可也有点担心这小男孩,他没做错任何事,就是和同龄小伙伴一起玩,调皮了点,之后却可能再也交不到朋友,又哪里错了呢?他心里怎么想,日后会对这些‘华衣’抵触还是追逐,以后会长成怎样的人……”
每次和姐姐聊天,叶白汀总能有不一样的收获。
姐姐为人母,聊的家常里,很多都和孩子有关,自身的体悟思考也是,站的位置不同,角度也不同,环境对人的改造令人唏嘘,可叶白汀在这些话里,还是看到了更多东西。
比如那个孩子的父母。
的确是为了孩子好,想给孩子更好的一切,可穷人乍富,心态是需要适应改变的,姐姐心善,话说的很客气,留了余地,但他能听出来内里隐藏的那部分,给孩子更好的东西,忍不住的炫耀,张扬和卑微,对圈子的渴切融入……
这对父母大约是瞧不上书院里的穷学子的,认为孩子和这些人交不交往没什么关系,姐姐这样的‘市井老板娘’,没太多背景,也不需要太重视,关系不好就不好,但孩子穿好衣服,自己穿好衣服,就能跟同样穿华服的人家来往了……放弃‘折节下交’,向上社交,融入更高贵的圈子,这才是他们真正追逐的东西。
可能很久以后,时间会教会我们克制,但欲望两个字,本身没有尽头。
它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的情绪催生,产生在各种各样的环境里,每时每刻,无穷无尽,永远不存在‘够了’这两个字,总有新的紧迫感,总有新的动机,让你去‘选择交易’。
并不是苦过难过,就更懂知足常乐,有些人可能时时感觉到匮乏,得到的东西并不足以给他们安全感……
“姐姐你忙着,我先走了!有事记得让人到北镇抚司传话,不许怕麻烦,我一点都不麻烦!”
话都还没说完,人就跑了,叶白芍都没拦住。
“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毛毛躁躁的,都还没叫他看衣裳料子呢……”
叶白芍视线滑过珠帘,那后头放着给弟弟做新衣服的料子,都是她给别人准备赔礼时,顺便挑的,全都是好料子,颜色也合适……蠢弟弟怕是忙了,他的生辰快到了。
不过也还有时间,来的及,慢慢来吧。
叶白芍忙完一下午,点着桌上的食盒,多了两盒,便随手点了个人过来:“这一不注意,又做多了,放久了要坏,多浪费,给北镇抚司送两盒。”
跑堂小伙子看的真真的,这哪里是不注意做多了,分明是把着量,有意给少爷做了两份呢,这殊荣可是独一份,连自家主子爷都没有,回头回来怕是又得跟老板娘哭呢。
叶白汀回到北镇抚司,迅速翻找桌上的东西——
“指挥使送回来的消息呢,我记得在这里……”
一通手忙脚乱,先是跟桌子上的纸页较劲,之后又有新的消息卷宗送回来,桌上积的越来越多,他便分出心神重新处理……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可能是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也可能是再加一天,总之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低头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实在忍不了,去洗了个澡。
“可累死我了……”
从浴房出来时,申姜回来了,肩上搭了块布,手上端着个盆,不知道跟谁手里抢的,跟他气质完全不搭,看到叶白汀,那个哈欠:“我不行了少爷,外头的事查的差不多,待会看能不能分析点什么出来,我要先冲个凉,睡一觉,一会儿指挥使回来记得叫我。”
“他什么时候回来?”
“说是一个时辰?应该快了。”
“好。”
“那少爷一会儿一定叫我啊,我怕睡过头。”
“嗯。”
叶白汀回到房间,把消息卷宗分门别类放好,去厨下要了菜,才又回来,坐在窗下,认真翻着新送来的纸页。
窗外阳光渐斜,夕阳西下,在他身边铺了一圈光晕,浅浅淡淡,似水芒,又似珠光,静静天光下,仿佛岁月都跟着温柔了起来。
仇疑青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窗前的人听到声音,见他回来了,微微一笑,眉眼盛满阳光,看起来可爱极了。
“你回来啦!”
“嗯。”
仇疑青大步走进房间,手掌抚上小仵作的脸,微微俯身:“我需要甜一下。”
叶白汀不解:“嗯?”
“吃了药,很苦。”
“唔……”
叶白汀手里的卷宗都没放开,这个味道……好像很淡?
“……你中午吃的苦药,现在才需要甜?”
“晚上还要吃,”仇疑青手指蹭过他唇边,嗓音微哑,“提前甜一下,到时候就不苦了。”
叶白汀:……
“少爷我来了我来了,指挥使是不是回来——”
一个‘了’字还没说完,申姜僵在现场:“那什么,我是不是来早了?”
仇疑青眉目微冷:“‘试千户’做事如此积极,本使是不是该给些赏赐?”
申姜好悬跪下去,别,您只要别把我打回去做百户,怎么罚都行,真的,我认!
“你吓唬他干什么。”
叶白汀拉着仇疑青坐下,手指引向另外一个座位:“饭菜马上就来,吃完了咱们就说案子,可没时间耽误。”
“是!”
申姜应声干脆,饭菜也很快就上了,他回过味来,明白刚刚其实也不算打扰,还真是没什么时间玩别的,指挥使和少爷本也打算……可还是不对劲,明明他很饿了,碗里正经的也是饭,为什么还是觉得有点点腻,指挥使和少爷气氛……
低下头,吃你自己的,别看!
申姜风卷残云地吃完饭,见对面两个人也很快结束战斗,神色也正经了,才清咳两声,拉出小白板,拿出碳笔,所有准备工作做足——
“那咱们这就开始?”
仇疑青:“可。”
申姜迅速在小白板上写下几个名字,死者,和所有案件相关人。
“少爷你看,这些人好像就明面上这点‘认识,不太熟’的关系,对吧?”他一边画着线,一边说话,“你看我变个戏法啊……”
手上快速动作,他将所有人的线条,都虚虚连到了姚娘子这边。
“姚娘子现在是不接客,看似跟所有人都不太熟,只是普通客人与老鸨的关系,场子上招呼打的热情,装的熟,实则没什么恩怨情仇,对吧?但在她在没有收牌子前,正经是要接客的,这里所有人,包括死者,都曾是她的入幕之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