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愤填膺的劝解声戛然而止,此时屋内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赵高上前,率先出声解释,打破寂静。
“纪客卿与林客卿性情相近,都是不拘之人,下官斗胆猜测,两人理应师出同门,所以才提及林客卿。”
“哈哈哈,是是是!”
纪子昂反应也很快,连忙肯定,甚至还能为刚才自己的破绽打个补丁。
“林月华专攻观测,不过她研究的东西,我也看过一些,所以知道程邈这个人!”
“哈哈哈——!还……”纪子昂硬着头皮道:“…还挺灵异哈!”
“……”冯去疾欲言又止,他现在甚至觉得对方都不靠谱了。
李斯察言观色的本事不比赵高差,见陛下神色淡淡,一副不辩驳任由纪子昂行事的模样,就知道陛下很看重此人。
因此,李斯自然地出声缓和气氛。
“如此,小友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
“嗯嗯嗯!”
见糊弄过去了,纪子昂忙不迭点头,拿着竹简摆出一副认真观摩的模样。
“不说这个了,国事要紧国事要紧。”
本来是转移话题,但手中的竹简沉重,纪子昂看着上面力道恰到好处的刻文,又屈指敲了敲硬邦邦的竹简,若有所思道。
“你们推广文字,打算镌刻新的文字用作示例?”
没想到纪子昂张口就点出他们下一步的计划,李斯有些意外。
“不错,小友有何见解?”
“见解倒是谈不上。”
纪子昂说道:“七国的文字都不一样,我们可以用七国的文字对照小篆,分别做一套识字教材,分区域推广。”
李斯微叹:“我们先前也有此想法,只是工程庞大,刻卷的工程颇大,一时半会儿无法完成。”
纪子昂将竹简卷起,捆好,故作神秘地眨眼。
“这就得提一提华夏伟大的发明之一了:只要在木块上,按照水月景象的形状刻上字,再刷上墨,就可以无限复制书的内容。此乃——活字印刷术!”
众人略微错愕,随即大喜若狂。
嬴政思想更加活络,一瞬间便想到了千万种用法,并且发现其中的华点。
“竹简聚墨,唯有羊皮纸可用,但羊皮纸制造同样耗时。不过,活字印刷术似乎只是其中之一?”
“没错!”纪子昂自豪一笑,“其中还有一项——造纸术。可以在短时间内批量制作纸。”
纪子昂摇了摇手中的竹简,竹简顶端来回,晃得纪子昂的眼眸愈发神采奕奕。
“比竹简书写流畅,又比羊皮纸轻盈。洁白如雪,薄如蝉翼。”
众人大吃一惊,他们都知道这对于大秦的发展意味着什么,对于文化和知识的传播意味着什么,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半响,李斯眼含希冀道:“竟有如此神术?”
他见识过底层学子求学的不易,也见识过权贵书房的万卷屋。
并不是王侯将相多为权贵,而是权贵王孙多有资源,由此垄断仕途,使得贤才万里挑一。
但如若将两者结合,万千学子,岂会苦于无书可读?大秦境内,岂会难于无贤可推?
纪子昂点头,“技艺已经很纯熟了。”
哪怕只是得到一个简单的回答,李斯躁踱不下的心还是平静了下来。
“中!”
“彩!此术称得华夏伟大之名!”
冯去疾赞叹不已,随即好奇地问道:“不知发明这些奇术的能人,此时是否也在山中?”
纪子昂微微摇头,“造纸术是先人代代流传下来的技术,后来蔡伦大人加以改进,提高纸张质量的同时降低制造成本,让它更加适合书写和使用,直到今天。”
明白纪子昂的言下之意,冯去疾心下难过,叹道:“天下百姓,都会铭记蔡伦先生。”
嬴政显然淡定一些,“爱卿可会此术?”
“当然!”
纪子昂扬起自信的微笑,那可是小学实践课!分分钟拿下!
…
辂车从丞相府碾过兴华宫,停到章台宫殿前,骨节分明的手撩开帘子,帝王的身姿赫然显现。
黑履踏地,长袍垂落,嬴政目不斜视大步进殿。
“收起你的小心思。”
喜怒难辨的声音,却伴着淡淡的警告。
慢一步下车的赵高身影猛地一滞,弯下腰身,盯着地面。
虽然明确规定不能插手嬴政的决策,但是系统还是忍不住询问。
【陛下,为什么一直放任他?】
赵高明显心思有异,陛下也并非不知,但……
嬴政踏进殿内,披风微扬,金龙破涌而出,掀起黑潮,嬴政深邃的眼眸暗芒隐匿。
【暗刀,要用在刀刃上。】
等金龙再次潜入深渊中,殿前的驼色身影静静地屹立半响,才缓缓直起身。
赵高从袖中拿出一块木牌,摩挲着上方的刻纹,一言不发。
两个了。
还会出现更多的红衣人吗?
大概会吧。
拇指移开,露出“林月华”的名字,赵高垂眸,视线落到户籍后的地名上。
天台山……
“派人去天台山。”
“诺。”
在陛下心中,自己已经不是值得信任的人了,方才只是简单的试探而已,陛下竟出声警告。
他得穷则思变。
在那之前,知己知彼,至关重要。
“将此物送给林客卿。”
赵高把照身贴递给另一个人,抬脚走上阶梯,默默守在殿门前。
*
兴华宫。
斑驳的纹路拢住光,半响,深褐色的木板被挪开,阳光洒落在下方俊朗的面容上。
纪子昂拿着木板左看右看,语中满是沮丧:“不应该啊……这不是小学实践课吗?”
庭院中堆满大石头,压着一地的木板,而纪子昂正站在中间。
将手中的木块翻转,纪子昂想不通,“不应该易如反掌手到擒来??”
纪子昂手中的木板被翻出残影,远远望去,像是在拿着一块褐色的圆柱体。
四天了。
自己窝在兴华宫四天,按照记忆中的制纸步骤循序渐进,分毫不差,但做出来的“纸”要么太硬不能折叠,要么太软无法成型,而且纸浆无论泡多久都带着褐色。
该不会……他真的漏了点啥?
纪子昂摩挲着下巴,想到他那住在同一宫但是从未见过的“校友”,眼神坚毅。
他就不信了!
一根筷子轻轻被折断,两根筷子还夹不起一张纸?
…
热烈的阳光透过窗,斜斜落入窗边的案几,书房内的墨气在阳光中洋溢,钻入竹简上恰到好处的刻纹中。
竹简上方被微风撩上几捋青丝,一只纤细如葱的手其拨落,竹简被缓缓拢起,在新的卷轴即将打开时,门外倏地传来一阵恼人的敲门声。
“咚!咚!咚!”
林月华动作一顿,疑惑地朝门的方向望去。
除了送饭的内侍以外,没人会来打扰她,但此时艳阳高照,已经过了饭点,那会是谁?
林月华思考间,门外的敲门声已经停止,随之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
“奇变偶不变!”
林月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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