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富冈义勇的日轮刀。
这句直白的描述不带半点拐弯抹角,仿佛早已化身为一块沉重的小石头,直直砸中义勇的眉心。他感觉自己懵了。
压根没有喘息的余地。紧接着随之而来的,是小葵和伊之助困惑的目光,他们俩的视线在面前的少女和义勇之间打转了约莫八百个来回,疑虑却是丝毫未解。
会疑惑也不奇怪。突然跳出一个人模人样的小姑娘说她是日轮刀,无论是谁都不会轻易相信吧?
很快,少女自己也意识到他们的困惑了。仰得高高的下巴稍微耷拉了几毫米,她撇撇嘴,很不服气的模样。
“干嘛,你们不信我吗——你也不信?”
她说着,睁得浑圆的蓝眼睛瞪着义勇,小葵和伊之助的视线也顺势又飘到他的身上了。
不管怎么看,这个棘手的问题似乎都已经被丢到了他的手中。该如何回答才好呢?义勇想不好。
要说相信的话,这可也太匪夷所思了。可坦言说不相信,未免显得过分果断,况且看着眼前的少女时,他确实会想起刀匠寄给他的信,还有信中那句“断刃竟消失无踪”,这一点他实在无法否认。如果将信中的语句与变成了人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日轮刀联系起来,貌似确实能够解释此刻发生的一切?
犹犹豫豫,他想了很多,话却是半句都没说出口,只板着面孔。无论谁见到了这副表情,都会认为他已经被这个骇人现状冲击到整个人都傻掉了。
这般的反应落在自称日轮刀的少女眼中,则是毫不意外被断定为“冷漠”。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别开脑袋,不去看义勇了。要不是浅白的发丝早已高高束起,这会儿肯定气得都要竖到天上去了。
“我就是日轮刀嘛,我真的是刀!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的。但要我说的话,肯定是因为某位柱在最终决战的时候把刀弄断了,导致身为日轮刀的我产生了过分强大的怨恨,以至于一口气从刀变成付丧神了吧——”
她故意把话语的尾音拖得好长好长,余光斜斜睨过义勇。单是这一瞥,溢出的怨念就足以让人胆寒。
“总之,我不是人,所以我和你们是不一样的,只要摸摸看你们就知道了。”
给出了这番定论的她,视线在三人之间扫了一圈。
猪头少年——这家伙刚才吓到她了,不选他!
富冈义勇——害得她断掉的罪魁祸首,看着就来气!
答案呼之欲出,她果断抓起小葵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如此突如其来的展开实在把小葵吓了一跳,短暂的一瞬惊慌可不只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熟稔动作,更是因为指尖触碰到的奇妙触感。
最初能触摸到的是皮肤微冷的质感,停顿片刻之后,便能感觉到从深处而来的暖意了,如同春日里被午后阳光晒得温温的缘廊,是源源不断的温暖。看似柔软通透的脸颊,摸起来却有几分坚硬,但也不是完全的硬质感,小葵实在没办法形容。她只是觉得很奇特。
一旦体会过这样的触感,她便就知道了,眼前的少女确实不是人类。
“要是再不信的话,就只能给你们看看我的伤疤了。”少女又偷摸摸瞪了义勇一眼,怎么看都像是更恼怒了,“断刃的难看痕迹还在我的腰上呢!真该庆幸我变成人的样子还是一整个的,要是随了刀的状态,只有上半身或者是下半身,那多怪啊!”
她高声抱怨着,已经开始动手解开腰带了。压得齐整的和服领口倏地松垮下来,露出后颈处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义勇条件反射般向前快走了几步,攥住将要彻底散开的衣领。
他并没有刻意去看,只是无意之间的一瞥,隐约扫过了她的脊背上映出“恶”字。他想起了自己的日轮刀上所刻的恶鬼灭杀的字样。
“干嘛?”她眨眨眼,垂下的视线紧紧盯着他攥紧的手掌,“难道是你自己也觉得把我弄断了很丢脸,所以根本不敢看我断裂的痕迹吗?”
“……不是的。”
她轻哼了一声:“那你干嘛抓我衣服?”
理由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正常人不会在陌生人面前宽衣解带——就算是变成了人的日轮刀也不能这么做!
这事实简直就是显而易见,但该怎么诉说出来,义勇依旧还没想好。
他的日轮刀(姑且先这么喊她吧)明显有些缺乏作为人的常识。向她传达作为人类应该习得的这种理所应当的知识,估计会像是教导一个幼稚的孩子那样,耐心与好脾气艰巨。
义勇对此心知肚明,但可惜的是,他实在没有经验,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才比较合适。
更何况,无论是她说话的语气还是看着他的眼神,貌似都带着一点难以掩饰的愤懑,义勇搞不懂她究竟是在气什么。他没由来地觉得,她估计不会乐意听自己说话,更别提是说教意味颇重的长篇大论了。
就这么费劲地琢磨了好一会儿,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露出了笨蛋似的表情,也压根没留意她正分外认真地注视着自己,耐心又期待的神情,像是在等待他出声说点什么。
等了好久好久,他呆愣愣的模样丝毫未变。估摸着他当真是不打算出声了,她立刻又换上了刚才那副气恼模样,再度发出重重的一声“哼!”,往边上猛跨了一大步,挣脱他攥紧的拳头,飞快抚平衣领和腰带,把身上的衣服又重新整理好了。
在她与义勇毫无成果的沉默期间,小葵和伊之助倒是在偷摸摸的小声谈话中达成了共识。
日轮刀变成了人,这看起来确实是事实没错了,但也的确超乎常理,是凭他们的见识和小脑瓜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接下来该怎么安置化身为人的刀才好,这最为重要的大事,他们拿不定主意——其实伊之助的想法是把她丢进火炉里重新锻成刀或是送回给刀匠并且勒令他赶紧除掉这个付丧神。
如此一根筋的提议,毫不意外遭到了小葵的强烈反对。
把人丢进火炉里什么的,这多吓人呀,绝对不行!
唯一的主意就此告败。他们又接着叽叽咕咕好几个来回,按照她的想法,觉得无论如何还是得先把这件事汇报给主公大人才行。
虽说总去叨扰主公大人不太合适,但至少要让他知道有这么回事。
拿定了主意,当然要赶紧着手去做。小葵开始写起准备寄给主公大人的书信,写着写着,忽然抬起头来。
“那个……该怎么称呼您比较合适呢?”
她觉得这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叫您刀小姐,还是日轮小姐?或者……日轮刀小姐?”
日轮刀,这名字作为刀倒是气派,用在人身上却是怎么都不合适。无论是小葵列举的哪种称呼,听起来都怪别扭的,还格外拗口,光是说一遍,舌头都好像要打结了,但少女满不在乎。
她早就考虑到这个问题了。
“我有名字的!”她的胸膛又得意地挺起来了,“这两天我老在琢磨这件事,所以早就给自己取好了。你们就叫我绀音吧!”
她拿起一节短短的树枝,煞有介事般在地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大概是还不太擅长写字,留在地上的字迹看起来歪歪扭扭的,还有些笔画写得有些不太对,不过一眼看去,确实是绀音二字没错。
小葵把她的名字抄进信中,随口问道,这名字是不是有特别的含义。
“呃呃呃——”
估计是完全没料到还会被问道这种事,她瞬间变得无比尴尬,表情僵得难看,目光都快飘到天上去了。
“这,这是……含、含义什么的,其实——”
她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涨得通红的脸倒确实是变成绀色没错了。
名字中所藏着的特别含义,其实压根就不存在。
她可不会承认,自己纯粹只是大半夜在义勇的床边乱逛时随手拿起了他放在桌上的书,翻开的那一页上她最先看到的汉字是“绀”,而后才是“音”。
这两个字分别是什么意思,她不是非常懂,但这两个字里都藏着“日”,她很喜欢它们写出来的形状。
于是,她为自己取名绀音。
这段曲折且略嫌羞耻的经历,绀音肯定是不会说出口的。最后到底是怎么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的,她也完全没印象了,反正总觉得脑袋烫呼呼晕兮兮的,可怕得很——即便是被丢进锻刀炉里也不会比这更可怕了!
不过,她估摸着自己应该是顺利糊弄过去了。
她没有听到什么嘲笑,也不会有讥讽的声音。倒是听到了鎹鸦扑棱着翅膀飞远,它带着小葵的书信去往了主公大人的住处,接下来只要等他收到信后亲自造访就好。
这听起来貌似简单又轻松,但当走进出乎意料拥挤的堂屋,见到一大群熟悉的面孔时,这件事显然不简单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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