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然以自己对气味比较敏感的理由,拜托舒窈等自己出差之后再去找消杀公司,漂亮女朋友难得对自己有所请求,舒窈自然无有不应。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操心家里不明爬虫的消杀问题,就先碰上了另一桩麻烦事——
彼时她正被行政组的老师们抓壮丁,让她跟学生会的成员一起检查女生宿舍内务,舒窈手里拿着本子,刚从宿舍里出来,临时想去趟洗手间。
青天白日,只有她一人的女厕里,洗完手之后一抬头,原木色大门与洁白的瓷砖上忽然冒出细细密密的水珠。
空气湿度直线增加,甚至有海风般的咸腥味弥漫。
舒窈本来还没察觉到,刚想拿起洗手台上的本子,却发现打开页面上的字迹都被晕染打湿,就在她眼前变得模糊,而银白色门把手则锈迹斑斑,深褐色绣斑慢慢变成临海悬崖峭壁的岩石色,其上凸起一颗颗圆形墨绿、青黑的物体。
密密麻麻,遍布门板与墙壁天花板,让她立即缩回了手。
在舒窈CPU即将被这场景转换干烧时,那些青黑色密密麻麻的物体开始缓慢地蠕动,坑坑洼洼的脊背上长出一片片凌乱如指甲的部分,随着它们的蠕动,被改变的门墙环境逐渐变做泥泞般的土壤,垂下树根状细细的长须。
峭壁般的阴影里棕色的泥须摇晃,缝隙里夹满了一颗一颗拥挤不规则的藤壶——
这对密集恐惧症来说完全就是致死量!
即便舒窈没有这个毛病,也在陡然身临其境的刹那,瞳孔一缩,脸色从青转白,整个人看上去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她不知像根木头似的在这洗手间独自站了多久,直到门被人从外面敲着推开,那些场景如雾气般消散,在来人好奇的询问声音里:“舒老师,我找你半天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面待着啊?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舒窈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
醒来之后,入目是医务室雪白的墙和床单。
还有旁边凑过来的一颗充满关切的脑袋,发尾的小辫在视线里一悠一悠地晃,然而舒窈却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是不是陡然遭受的精神污染太过猛烈,她竟然觉得天花板里也仿佛要冒出那密密麻麻的小漩涡,变成藤壶的样子……
于是她猛地坐了起来。
“哎哟。”
木青条件反射地抬手在她额头上一挡,这才免了她额头直接撞上自己下巴的惨剧,不过仍因为她动作太猛,抽了声凉气,使劲甩了甩自己垫在中间的手掌。
“嘶——舒老师,你没事吧?”她表情不解地打量着舒窈,掀起遮挡的白帘想往外探:“要不我让校医再来看看要不要给你输液?她说你是受到了惊吓和刺激才晕过去的,你不是一个人在洗手间吗?这是遇到什么了?”
舒窈虚弱地瞥了她一眼,不是很想说出“藤壶”这个词,总觉得只要开口或者去想,那种恶
心的画面就会再度充斥自己的大脑。
她想不通。
难道自己是什么行走的怪物猫薄荷吗?
为什么这些诡异的东西总是找上她?
“没什么……”她最终如此回答,反正说出来也只是让学校其他教职工和学生们再度陷入恐慌中而已,距离上次的怪物吃人事件都还没过去多久。
指不定是她的幻觉变得严重了呢?
她稍微缓了缓,就从这张单人病床上下去,并且婉拒了校医的输液,只是保证自己会注意休息,尽量平稳心情,早点恢复。
木青看她往外走,赶紧三两步跟上,边走还边问她,要不要请假回家休息?
舒窈自然再次摇头。
只要别再撞上这种诡异事件,她身体好得很!
-
但有些事就是经不起念叨。
没过两天,陈乐在办公室提议大家出去聚餐,因为现在正是吃小龙虾的好季节。
龙虾配啤酒,不论是麻小、卤虾、还是十三香和大骨炖,只要够入味,都能将小龙虾做得色香味俱全,引人食指大动。
因为最近蔺然出差去做义诊活动了,所以晚上下了班,舒窈回家又是一个人,有陈乐要“给木木老师开欢迎会”的聚餐理由,她便也点头,想着如果好吃的话,之后可以和蔺然再去一次。
陈老师挑中的店看起来很有特色,连小龙虾的品种都经过仔细挑选,用的是东南亚那边的小青龙,个头很大、虾钳非常威武,还带新鲜的虾黄。
在范昕接来小孩、办公室的老师们齐聚饭店之后,众人便商量着点餐,一份经典的麻小、一份店内特色口味虾、还有一份香辣蟹钳。
最先上来的是香辣蟹钳,红澄澄的蟹钳尖利威武,乍看和帝王蟹相比也不遑多让,浸泡在特制的深色汤汁里,凉味中带着足够冲淡寒意的辛辣,闻着就极具风味。
陈乐先戴着手套拿过去一根,掰了剪开,露出里面雪白的肉,尝过后大赞道,“好吃!你们都尝尝,我每年夏天最期待的就是来这家店吃小龙虾,还有它们家这秘制的蟹钳,可惜还没到吃螃蟹的季节……”
木青离那盘蟹钳更近些,她便用公筷给舒窈夹了一份。
舒窈道谢之后,也给自己套上一次性的塑料手套,掰断蟹钳关节,拿起剪刀咔嚓咔擦剪开满是肉的内侧白色硬壳——
与陈乐刚拆的那根完全不同。
饱满蟹壳里装着的并非雪色嫩肉,而是米粒般细长的、黄色的一颗颗不明生物,与舒窈对上视线的刹那,本来该被做熟的、跟着死去的它们却陡然活了过来,扭动如蛆那般仿佛要钻出蟹壳……
“啊!!”
她惊叫了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撞倒了自己身后的板凳,脸色发白、额尖冒汗。
正在给孩子喂蟹肉的范昕被她吓了一跳。
陈乐也差点被蟹钳尖划到手。
几人齐齐朝她看过来,木青最先将脑袋探过来,好奇地看了
看她盘子里拆开的蟹钳,旋即神色自如地笑道,“啊~是被腮虱寄生的螃蟹啊。”
她抬眸看向舒窈,“要不要给你换一根?”
常吃海鲜的陈乐拍了拍惊魂未定的心口,“舒老师你这大惊小怪的也太吓人了,”而后又疑惑,“腮虱不是一般长在螃蟹的肚子上吗?原来还会长进钳子里啊?”
舒窈摇了摇头。
其他人只觉得这是极其寻常的事情,甚至陈乐还在思考等会儿将服务员叫过来,以这根蟹钳影响人胃口为理由,挑剔店家端上来的这份食物不合格,让他们再换一盘新的过来。
而范昕已经极其自然地开始给孩子剥小龙虾了。
一切都对比得碰倒了凳子还被吓住的舒窈太小题大做。
可是她真的没有再安安稳稳坐下来吃东西的兴趣了,因为她明白,这并非偶然,而是自己真的再度被奇怪东西给盯上了。
“我、我先去趟洗手间。”她匆匆找借口离席。
……
洗手间在店内蜿蜒的砖墙设计深处,舒窈掬起温水洗了洗脸,撑着水池台,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后怕地发抖。
之前几次遇到怪物,她都只是被无辜卷入、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一切就结束了,好像这些奇怪东西只是乍然从她的世界路过。
唯有这回。
这恶作剧般、如影随形的恐.吓。
舒窈一时只觉心脏都有些发紧,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良久,想起来被放到包里的那张、之前蔺然没能拨打出去的印着特殊部门电话的名片。
连手上的水都来不及擦干,她快步离开洗手间,往众人聚餐的角落小包厢走去。
包间四面都有垂下的竹帘,位于高处,给顾客极佳的用餐体验,舒窈经过外面,正想踩上阶梯往里走,却听见了里面传出来的对话:
“是啊,她最近也太古怪了点……我跟王校医不是住一个小区嘛,听她说那天小舒老师被送过去的时候,被吓到的样子跟之前学校里碰上那些东西的学生一样……该不会是那些东西还没走吧?”
“你可别吓人,咱们才刚消停了几天?我还没睡几天安生觉呢,那吃人的怪物可别再出来了,该往哪儿走就去哪儿吧,不都说它是跟着台风上岸的吗,再回海里去呗……”
“那舒老师这是怎么回事?总不能这怪事是单对着她的吧?”
“怎么不可能呢?诶,木木老师,你之前讲你老家那边的神婆故事时,不是提过吗,如果把一些奇怪的东西擅自带回家,就很容易碰到倒霉事儿——你们记得舒老师那把伞吗?不觉得那把伞特别妖异吗?我每次看见这心里都一哆嗦……”
“啊?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呢?原来陈老师你也这么觉得?不过我也不敢跟舒老师说这事,因为她看起来挺宝贝的。”
“你这么一提显得她更像中.邪了好吗?”
都是当老师的,说话时嗓门总要比平常人更高些,这也是一种职业习惯,所以此刻舒窈
也能轻松隔着距离将陈乐与范昕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而她们也不忘带上木青,“木木老师,你怎么看,你觉得她是不是碰上什么脏东西了?”
木青显然被她们cue得突然,似乎还被啤酒呛了下,咳了两声才无奈地接:“我哪能看出来这个啊……不过要说带奇怪物品回家,遇到怪事儿,神婆说这个也很好辨别,想想自己遇到倒霉事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行了。”
说完,她又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开,没有让陈乐和范昕再说这件事情。
-
站在外面走廊上的舒窈犹如被定身,再次顿在那里。
直到路过的服务员几度投来奇怪的打量视线,她才回过神,不过这次再也没心思想什么名片,而是快步走回包厢,努力挤出个笑容跟她们说自己有点事先走了。
顾不得同事们投来的视线,也再考虑不了自己这样中途退场是不是显得不给面子不合群,在木青关怀她脸色似乎不好、询问要不要送她回去时,她也还是不声不语地摇头拒绝。
拿起包和伞时,骨白色伞柄的微凉感再次浸润她的掌心。
可是比起从前,每次碰到这微凉都会想起蔺然肌肤的心安感,这回舒窈掌心却溢出了湿滑的冷汗。
好凉——
正常的伞柄,会在这个酷暑天这么寒凉吗?
她并不想怀疑自己的女朋友什么,可是越想按住那些古怪的思绪,有些小念头就像水里的泡泡,咕噜噜地从石头缝隙里往上钻。
譬如这伞上异常真实的、仿佛随时会动起来的漂亮图案,又譬如她自从得到这把伞之后,在果汁店和朋友遇到倒霉事、电脑机房那栋楼女洗手间与几个女同学一同卷入怪事、甚至还有后来去救司徒锦时在郊外遇到像是被寄生了的林静姝暧昧对象……
还有这两天的事情。
所有画面都不容抗拒地进入她的脑海,舒窈稍加回想,才发现自己竟然都遇到了这么多普通人可能一生都碰不上的诡异事件。
她独自走在回到小区的路上,明明此刻是下班高峰期,这条开满餐厅的美食街都是逐渐排起来的长龙队伍,她置身于热闹的街灯的盛夏夜人群里,却冷得要发抖。
……
舒窈记不清自己怎么浑浑噩噩走回家里。
她像每次害怕打雷一样,将自己裹进毛毯、蜷成一团缩在沙发上,放空脑袋,什么都不去想,犹如藏进壳里的蜗牛。
直到手机连续抖动,发出特别提示的消息音。
良久。
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将漆黑客厅里唯一散发光源的手机捡起来,看见上面蔺然发的消息,她是在回复自己中午拍的午餐图片,询问她吃了什么的内容。
“没怎么吃,这边的饭菜味道很一般。”
“这个点,你该下班了吧?回到家了吗?冰箱里的菜没吃完的话就都倒了吧,别吃坏肚子。”
明明是很普通的话和叮嘱,可是舒窈却看得眼眶一热。
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
蔺然对她这么好,从交往以来一直都这么温柔这么体贴,甚至在她家第一次下厨之后,就包揽了每日的晚餐,让舒窈每天对回家都充满期待。
就算伞真的不对,也肯定是蔺然被坏心肠的买家给骗了。
舒窈擦干净眼泪,拿起手机从表情包里挑了个叼着爱心的可爱猫猫发了过去,认真回了她的消息之后,又提及:
“对了。”
“我有一个朋友,觉得你送我的伞很漂亮,问我要链接呢,你能发我吗?”!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