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头裴观潮睡得正香,丝毫不知道村里裴家因为他做的那些事情,几乎都要闹翻了天了。
先是裴老太和裴老三回家发现牲畜棚里的驴子丢了,裴老太那叫一个心疼啊!
不管是驴子骡马还是耕牛,在种地的庄稼人家里那都是值钱的大物件。
立马让裴老三去裴老大家找人,一起帮忙找丢了的驴子。
而裴老三到了裴老大家,前脚说完家里驴子丢了的事情,后脚就看到裴老大家牛车上蓑衣底下露出来的一抹眼熟的红。
且说裴老三这人,是裴家的老儿子,从出生开始那就是要雨得雨,要风得风,只要他张口的,甭管是家里哪个哥哥姐姐的东西,最后都会变成他的东西。
一家兄弟姐妹几个最烦的就是裴老三,不然裴老大也不会放着直接可以继承的祖屋不要,过来谋夺裴二娃家的屋子了。
要知道两家都是大瓦房,裴家老宅虽然年头建得久些,但裴老大继承起来是顺理成章的啊!
不过就算裴老大自己把自己分出去了,也阻止不了裴老三三天两头的过来“打秋风”。
裴老三这贼眉鼠眼的,往裴老大家院子里这么一扫,看中什么都不比自己张口要,转头裴老太过来,以孝道之名一压,再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么一套下来,裴老三想要什么就没有不成功过。
而今天裴老三眼睛这扫的那么一圈,完全就是习惯性了,没想到这一下让他抓住了不得了的东西。
他大步流星迈步到牛车旁。
裴老大原本都吩咐婆娘叫几个孩子回来之后也跟着一起出去找的,然后眼角旁光就看到裴老三往牛车去的动作,当下心里一钩,肚里暗骂:这畜生崽子不是看上他家的牛了吧!
心正提着呢,转念又一想,牛可是大物件,裴老三就算要,他也不会给,裴老太来闹的话,她也不占理,到时候还能叫族长过来做主。
想通了裴老大就放心了,不过眼睛还是盯着裴老三,看到他的手往蓑衣的方向去,心下更加放松了。
哦,原来不是要牛,是看上蓑衣了?
那给他就给他吧,一件破蓑衣能换他耳根清净也是无所谓的。
谁料想下一秒裴老三一手就掀了蓑衣,拽出蓑衣下的红鸳鸯肚兜,转身阴沉着脸质问裴老大:“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而裴老大家的进屋和闺女说了几句话又出来,恰好就看见了这场景。
她清清楚楚看到这女人家的肚兜从自家丈夫的蓑衣底下被裴老三扯出来,又清清楚楚听到裴老三对裴老大的质问。
裴老大家的傻了,她也认识这肚兜。
这一个村子里住着,都是女人,大家都在一块地方洗衣裳,别人也就算了,这村后寡妇的肚兜,她怎么会认不出来!
当初她们村里女人看到寡妇盆里的红鸳鸯肚兜,还在私下里嚼过老婆舌头,骂那做寡妇的不知检点,还不知道私底下用这红肚兜勾搭过多少男人呢!
没想到这红肚兜转眼就出现在了她家男人的蓑衣底下,她前脚嘲讽那寡妇,后脚就知道寡妇勾搭了她家男人!
“你这挨千刀的畜生!”裴老大家的回过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扑过去对着裴老大又踢又踹,又撕又咬。
裴老大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这一头裴老三虎视眈眈看着他,活像他给他戴了七八顶绿帽子,而自家婆娘则是已经直接上手了。
裴老大冤啊!
他都不知道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牛车上面,这是谁的东西,他也不知道。
而另一头裴家老宅,裴老太坐在自家前院门口又是哭又是骂,骂那放驴子的人,咒他全家不得好死。
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让自家的驴子跑了,光一口咬定自己系的结紧得很,驴子是挣脱不开的,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把平日里和她不对付的人家全部给骂了一个遍。
村人都知这老太婆不好惹,没一个敢在此时靠近触霉头,全部躲在自家屋子里,连个面也不露,更不要说出人来帮忙裴家找丢失的驴子了。
由此可见裴家一家老少人品如何。
要不裴老太也不会让老儿子直接去找裴老大出人找丢的驴子了。
裴老三许久未归,裴老太还不知道自家老儿子和大儿子一家已经因为一件红肚兜扭打起来了。
她一个人在门口又骂又唱,演了许久的独角戏,口也干了,就暂且歇歇,回屋去喝口水。
没想到这一回去,差点直接昏厥过去。
她一进自己屋里就感觉有点不对,忙挖开自己藏钱的地方一看,只剩下空荡荡一个洞!
一个,两个,三个,全是如此!
一头驴跑了已经让裴老太心痛不已,她这家里还遭贼了,家里藏银子的地砖洞子一个没剩,这让裴老太如何承受得了。
急急去老大家找自家老儿子,又看到两个儿子还有大儿媳扭打在一起的情况,家里几个小的站在一边瑟瑟发抖。
这才知道原来老儿子暗地里勾搭着村里的寡妇,而这不知廉耻的寡妇又勾搭了裴老大,这才闹得兄弟、夫妻打架。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裴老太哭天喊地,不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一下所有倒霉事好像都叫她家碰上了。
谁不知始作俑者是裴家想着弄死,毫不在意死活的裴二娃,而今日这一切都在裴二娃——如今的裴观潮的计划之中。
裴家这方如何狗咬狗暂且不提,且说回背了裴老太全部存银出村的裴观潮。
他还记得临睡前得到的消息,在吃早饭的时候,又偷偷过去和货郎打听了一番,确定他昨天晚上不是做梦,真的没有听错。
如此一来的话,他原本预备去的金水镇是不能去了,附近几个镇子也没法去了。
听那货郎的说法,那个县老爷的恶霸小舅子,是打算把他的赌场开遍下面的小城镇啊!
那样他不管去到哪里,最后都会遇上这恶霸。
裴观潮掂量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纵然有心惩戒,但现在的他可没有这个力量,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稍加思索,裴观潮决定直接去县城找落脚的地方。
钱,现在他是暂且不缺的,缺的只有如何让自己光明正大,并且安全花出去的机会。
裴二娃今年才只有六岁,他娘跑了之后,他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细胳膊瘦腿大脑袋,脑袋上的毛发乱糟糟支棱着,看起来十分不体面,可他这样年纪的小孩却是最好拐卖的。
要是被人贩子盯上,迷药都用不上,把嘴巴一捂,抱起来就跑了。
裴观潮谨慎,也防着这些,不想叫人知道自己是落单的。
和货郎只说了几句话,后面想要的消息也没有多问他。
他想要去县城,但是不知道方向。
裴二娃脑子里的记忆只有去金水镇的,因为裴二娃的村子所属便是金水镇,每逢大集,村人就会去往金水镇。
二娃娘还在的时候,也带着他去过几次金水镇的大集,所以现在裴观潮也知道去金水镇的路应该怎么走。
就是这个小客舍,也是在他脑子的记忆里的,只不过当初二娃娘脚程快,家里又有驴子,所以从来没有住过客舍。
裴观潮人小腿短,又是快临近黄昏才从村子中出发,所以才不得不在客舍住了一晚。
他以十分自然的态度过去问了客舍掌柜的县城应该怎么走,得到回复之后,还不等客舍掌柜的反问他是哪家客人的小孩,他就已经回了一句多谢跑远了。
裴观潮可不敢多留,怕引起人的注意。
结果才走了没多几步,就看到一只眼熟的驴子正悠悠哉哉在路边吃草。
嘿!这不是他放跑的那只吗?怎么在这里?
裴观潮小心翼翼凑上前去,可不敢往驴屁股后面站,怕驴撅蹄子踹他。
他这小身板,可不够驴子一脚的。
就站在驴子身侧,小心伸出手试探了一下。
没想到这驴子还认得他,见裴观潮过来,嘴里嚼着草,还用脑袋轻轻拱了一下裴观潮的身体。
能不认识吗?
这驴子原本就是裴二娃娘亲养的,到裴老太手里也没有多久的时间。
从前都是裴二娃小小的人割草喂驴,这驴子能不和他亲吗?
“好驴子,好驴子!”裴观潮拍拍驴头,试探着爬上驴背。
要是有驴子代步的话,他要去县城的路也轻松了许多。
这驴子也通人性,或者说从前就被裴二娃调教出来了,见裴观潮想要爬到自己背上,直接跪了下来,等裴观潮跨上去坐稳之后,他才站了起来。
喜得裴观潮又夸了几句好驴子。
有驴子代步,裴观潮接下来的路走得就快多了,原本或许要走上好几天的路程,一下就缩短了许多。
行了大半日,日头高悬头顶之时,裴观潮才停下赶路的脚步。
他放驴子去喝水,自己则是从褡裢里掏出两个馒头啃了起来。
这是他从客舍出来前在人家厨房里摸的,总共就四个,全被他拿来了。
当然裴观潮也不是白拿,他在放窝头的地方留下了一粒碎银,估摸着三钱左右的重量,也足够他付清在客舍宿了一夜,用人家的热水洗漱,还吃了一顿早饭,外带摸走的这四个白面馒头。
吃饱喝足,裴观潮又爬上驴子背继续行路。
原本他还担心自己会迷失方向,不过真正沿着大路往县城走的时候,才发现迷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从城镇去往县城的大路,人说不上多,可三三两两也有几个。
偶尔碰上好心的行人见到裴观潮孤身一人,还会关心他是不是走丢了,这时候裴观潮都会借口自己和阿爹一起出来的,阿爹在草丛里出恭,让他在外面看着驴子,有事叫一声就会出来。
若真遇见那看着不怀好意的,裴观潮立即就一拍驴子屁股,嚷声喊着爹,让驴子载着他往草丛的方向跑。
如此一来,心怀不轨之人也顾忌着莫须有的“家长”,不敢轻举妄动,踌躇几番,意识到自己被裴观潮耍了的时候,裴观潮也早就骑着驴子跑远了。
不过这一路上也还算顺利,裴观潮遇到的也大多数好人,那看起来心怀不轨的也只有那么一个。
甩脱人之后,他又催着驴子回到大路的方向。
大路隔着几里的距离埋着一块石头做的里程碑,上面写着距离县城有多少多少里。
裴二娃是不识字,可是裴观潮识字啊!
所以说走在这大路上,裴观潮想要迷路都难。
天渐渐暗下来,上一个里程碑告诉裴观潮距离县城只有十里的路程,而那附近就有一家小客舍,但裴观潮观察了一下,这个客舍门庭凋零,基本没有什么客人,他就不敢一个人过去投宿。
本想着让驴子再走快一点,让他在彻底天黑之前能够进县城。
结果还是高估了驴子走路的速度,他现在距离县城还有一段距离,大半夜一点火光没有不好赶路先不说,也不知道他黑天到了城门口,人家县城的守卫会不会让他进去。
裴观潮记得古代是有宵禁的,而这是裴二娃记忆里的盲区,所以裴观潮也摸不准这个时代到底有没有宵禁。
他大半夜去城里,会不会被宵禁巡逻的差役抓个正着。
左右踌躇,心中正为难之时,月光洒落,让他隐约看见前方有一房屋的轮廓——是土地庙!
裴观潮脸上露出笑意,心想:这还真是瞌睡送枕头,他今夜就先宿在土地庙,等第二天天亮了再赶去县城!
心想着便催着驴子往前走,还没走几步路,突然一阵失重,随着裴观潮“哎呦”一声惊呼,他连人带驴子掉进坑里了。
这下把裴观潮都摔懵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动动手动动脚,确定自己除了摔得浑身疼之外,手脚都没有大碍。
裴观潮看着趴在坑里的驴子,心想着大约还是这头驴子给他垫了底的缘故。
这坑对于成年人来说并不算深,但是对于裴观潮现在这个只有六岁的身体来说,就显得有些高不可攀了。
四处观察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发现能让他攀爬的地方。
想了一会儿,裴观潮站上了驴背,可就算如此他距离坑顶还是差点距离。
他和驴子打商量:“驴哥,驴哥,你能不能站起来?”
这驴子或许是真通人性,裴观潮话音才落下,他就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这下好了,裴观潮只要自己再使点劲,就能从坑里爬出去了。
“好驴子,好驴子,真是一头好驴子!”裴观潮毫不吝啬夸赞的话语。
他趴在坑边,同坑底下的驴哥对视上眼,郑重其事地向它保证:“驴哥,你在下面等我,我去找救你的办法!”
这坑其实也不算深,裴观潮心想着要是能丢点东西下去给驴子垫脚,没准驴子也能像他一样爬出来了。
再或者他去找根绳子,捆在驴子身上,拽着它,借它点力气,估计他也能爬出来。
至于自己这个小身板有没有这个力气,裴观潮觉得不是问题。
他会搓麻绳,到时候绳子搓长一点,绕在树上打几个滑轮结,还不要多少力气就有多少力气?
只不过这黑灯瞎火的,垫脚的东西也不好找,裴观潮在周围薅了一怀抱的野草扔进坑里,冲着驴子道:“驴哥你先吃着,别饿着自己,养养力气,我去搓绳子救你!”
和驴子交代完,裴观潮就去附近找能搓麻绳的植物,殊不知他和驴哥这一别便是永别。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