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了,她没有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她是不是不想加我了?
两分钟了,她还没有通过我的申请……
她是不是出事了?骑车回家被撞了?被碰瓷了?被人讹了?
三分钟了,她怎么还不通过我的……
她是不是不被绑架了!我要不要去救她?
……卧槽四分钟了!
歪!警察叔叔!我的朋友被绑架了!你能不能去救她?……哦,因为已经过去四分钟了她都没有回我消息……歪?歪?
——《江公子尬撩日记》
私家车里,江连阙漫不经心地收回刷门卡的手,目光还停在手机上。
好友申请发过去半天了,也不见那头有动静。
想再多戳几次,又怕对方觉得他太心急。
啊……江公子感慨,做人真难。
一直到进家门,他的心思还兜兜转转缠在微信上。开门脱鞋,他扶着墙去开玄关的灯,还没站直身子,就被一个黑影搂进了怀:“哎哟,江家的小公子回来啦?”
“滚滚滚!”故作黏腻的男声,他想也不想一巴掌就糊了过去。
按亮灯,骆亦卿笑眯眯:“上哪儿鬼混去了,现在才回来?”
“给你把钥匙就窜天猴了?”江连阙嫌弃巴巴,上下打量他,“你怎么这会儿在我家?”
江家做地产生意,强迫症似的每开一个楼盘就要留几套房,江连阙看市中心这套房子地段好,离学校也近,平日里就住在这儿。因为偶尔跟人玩儿嗨了也会叫人回家过夜,骆亦卿和沈稚子手里都有备用钥匙。
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钥匙稳稳落入江连阙怀中。
“说得好像谁稀罕似的。”骆亦卿趿着拖鞋转身去倒水,边走边哼哼,“也不知道是谁,说好了军训结束之后回去跟我们打篮球的,结果看人家姑娘病了,立马就鞍前马后跑得连影子都没了。”
“人之常情,你那儿的事又不急,我不得先把人家送到医务室去?”把外套脱下来放进收纳筐,江连阙一边换衣服一边说,“别坐着了,你吃饭没有?没吃的话一起吃。”
“别吃了,我有事问你。”放下水杯,骆亦卿正襟危坐,指指茶几对面的沙发,“来,面谈。”
“怎么了?”江连阙好笑,正对着他坐下,也跟着摆出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行,骆先生,您说。”
“您父亲,江老先生,前几天托我给少东家带个话。”骆亦卿煞有介事地敲敲桌子,“您要是在他生日家宴时还不回本家,他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啊,骆先生,您是不是把他的话记错了?”江连阙很给面子地故作惊奇,“我家老先生难道不该威胁我,如果不回家给他庆生,他就像上次带我去医院一样,找群彪形大汉抬个编织袋直接把我绑架走?”
“……”三秒钟破功,骆亦卿垮下脸,“你说你没事跟你爸置什么气?他为了把你搞回去,连八竿子打不着的我都找上了,再这么下去,你不怕他把你朋友圈里的朋友们挨个联系一遍,排练个节目到你面前来表演《回家》?”
沉默了一下,江连阙意味不明:“你也不是不知道,从顾笑悠到沈稚子,从沈稚子再到你,跟我关系好的人谁没当过他的传话筒?我就纳闷了,他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
但凡愿意好好谈谈,也不至于积重难返到现在的局面。
骆亦卿嘴一撇:“还不是他抹不开老脸,等着你先低头……这一点上,倒是跟我爸一模一样。”
“所以要我说啊连阙,”他换个方向,坐到江连阙身边,“你等他生日的时候呢就准备一份礼物,然后打扮得好看点儿,当众跟他说个‘爸爸生日快乐’一类的……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嘛!睡醒了,还是和和气气一家人。”
沉默半天,江连阙问:“骆驼,我跟我爸的事,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吧?”
骆亦卿张张嘴,闷声道:“……嗯。”
“所以有我妈的事情在先,不管我睡醒多少次,”他顿了顿,“都跟他做不了和和气气的一家人。”
方才开玩笑时,骆亦卿以为他也在笑,可挨得近了才发现,少年眼如深潭,笑意竟从来都到不了眼底。
偏偏他眉峰凌厉,这时沉在阴影里,又更显气势逼人。
“可是连阙,逝者已矣,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良久,骆亦卿叹息,“而且,你的病不是也都已经好了……”
江连阙不说话,沉默地望着落地窗。
夜色渐渐落下来,路上车流渐密,城市间灯光闪烁,远山的黑影如巨兽蛰伏。
星星寥落,且孤寂。
许久,他收回目光:“就这么点儿小破事,你今天还特意跑一趟?”
这意思就是不想再谈下去了。
骆亦卿叹气:“当然不止啊,还有我家最近不是想做个乐器牌子嘛,前期主要是得搞搞营销预热一下,我想你以前不是也学钢琴嘛肯定感兴趣,就自作主张先接下来了。应该占用不了太多时间,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空……今天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跟你提一提,在策划方面,你如果有想法的话就跟我说说,当练手也行,我们一起做。”
“什么时候?”
“就……这两个月吧。”
江连阙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帮忙一起想点子。
“哦还有,稚子约我们周末一起去游泳,她说联系不上你,就让我来问……”
“我不去。”江公子严词拒绝,“我周末有事。”
骆亦卿眼皮一跳:“又去种树?”
“不是。”闲闲地伸手拨一拨面前的牛顿摆,小球撞在一起,噼啪噼啪地响。
朝后一仰首,他看着天花板,说:“我去做点儿……能让精神不空虚的事。”
窗外夜色沉寂,玻璃内暖光盈盈。
橙色的光芒从头顶落下,映得书架上一片柔软的光。
“什么事,能让人精神不空虚?”
坐在小梯子上,秦颜小声地对着耳机问。
池素“唔”了好久,言辞恳切地道:“吃吧,我觉得吃就挺让人感到充实的。”
秦颜低声愤愤:“我又不像你,怎么吃都不会长肉!”
那头传来一阵笑声。
半晌,池素问:“明里市的生活还习惯吗?有没有去见以前的朋友?”
秦颜想想顾笑悠,点头:“习惯,见了,都挺好的。”
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又补了一句,“学校的同学也很好。”
“这样啊,那我就——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你。”秦颜觉得池素肯定在电话那边懊恼地挠头,“你一个人住总会出各种问题,在滨川市时哪怕我跟你住得那样近,到最后也还是发生了那种事……”
秦颜哭笑不得:“喂喂喂,那次是意外,我不会再犯错了,现在的住处安全系数也很高,你就不要咒我了好不好?”
“好吧好吧不提那件事了……对了,你联系上你爸了吗?他有阵子不回我消息了,我昨天才收到邮件,他说他在国外跟剧组时换了个号码,等会儿我网上发给你。不过他还说他最迟下个月就会回国,所以你其实也不用特意去联系……”
秦颜呼吸一滞,耳朵嗡嗡响。
突然间又什么也听不见了。
只要一想起那天被人推搡着撞破了玻璃的画面,连回忆都带慢镜头。玻璃一格一格地被砸出花,传回的痛感清晰刻骨,演却是出默片,半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秦颜放空目光,盯着书架,一点点把脑子清空。
半天,听见那头池素的呼喊:“小秦颜……小秦颜?”
“池老师。”她收回目光低下头,无意识地抠起书角,“刚刚我突然就……又听不见了。”
池素张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在新学校里,遇见了曲映寒。”她徐徐道,“她也很好,或者该说,比几年前更好。”
“我听他们叫她‘音乐神童’,说她是那个十一岁就能为电影《星轨》演奏配乐的女生。”秦颜语气轻缓,后半句话却停顿了很久,“我以为我不嫉妒。”
“可我……”她低下头,柔软的黑发从肩膀上落下来,在书上留下一小片阴影,“我也只比她大一岁而已,我尽力了,没办法宽容她更多。”
尤其是在发现自己仍然不能拿起小提琴之后。
重逾千斤地压在肩膀上,好像这辈子都要抬不起来了。
书店里的钟无声地跳动,那边沉默了很久。
有人端着黑糖津梅拿铁和缀着小草莓的松饼从书架旁路过,带起一阵热气腾腾的香气。像一片会移动的烟火云,对秦颜所在的角落鞭长莫及,雾一般地飘了过去。
秦颜坐在小梯子上,整个人缩进墙角。
许久,她听见池素的声音。
隔着山长水阔,无端有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秦颜,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如果上帝想收回某件曾经赐予你的天赋,你就让它去吧,不要再强求。”
“无论是无缘参加的‘db’,还是今后有可能无法再进行下去的小提琴生涯……你都看开,也随缘一些。寻常人有寻常人的活法,把日子过得清淡些,绝不是一件坏事。”
“我从没跟你说过这样的话,但事实便是如此,你生下来就拥有得比别人多,天赋也好,家世也好,都是旁人羡慕不来,也可遇不可求的。”
“可太过诱人的天赋是柄利剑,你也早在十几岁时就见识过,伤人伤己不说,还容易留下童年阴影。”池素自顾自地笑,笑着笑着,就成了苦笑,“所以秦颜……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了这一条路,你只会比别人过得好,不会比旁人差。”
“秦颜啊,看开点儿,好好活。”
秦颜不知道自己在书店里呆了多久,走出来时见华灯初上,才觉得有些饿了。
深夜谈话确实能把脑子洗干净,像现在,她只是在小店里随便点一碗面,吃起来竟也觉得很满足。
心灵鸡汤拯救世界啊……
付完账,她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提着山竹往回走。刚刚推开小区的大门,就被人叫住。
少年往前走了几步,复又不可思议地退回来,犹豫着问:“你是……秦颜?”
秦颜一抬头,看到对方冲天的七喜头。
她思考了好半天,细声细气地抬手打招呼:“晚好,骆同学。”
骆亦卿打哈哈:“好,好……”
等她走了,赶紧火急火燎地给江连阙打电话:“喂!连阙!”
江公子正为微信好友还没通过的事恼火,一见是他的来电,听也不想听:“真的,骆驼,我不去游泳,你别折腾我了。”
“哦那……好吧。”
骆亦卿微妙地顿了顿,挂掉电话。
看着秦颜走远。
半晌,嘴角坏兮兮地勾起来。
好嘛,既然江连阙无情无义,那他就也安静如鸡地闭嘴咯。
就看他自己什么时候能发现,他跟秦颜其实住在同一个小区里,而且连楼栋都连着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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