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老,这……”
赵政是真的万万未曾想到,如此当世大儒,名动天下之儒道宗师,竟然会主动来访,欲为学宫之事施以绵薄之力!
此间之意,赵政又不是傻子,他却会如何不知啊?!
这很明显就是要入秦国为官,操持学府一事,主持科举这等惠及万民之教化大业啊!!
“殿下!若您不嫌弃,老夫还特意将犬子与小女一并带来,皆可入学宫之中,为秦国教化重任尽细微绵薄之力!”
然而左玄紧随其后所言,更是惊得赵政怔在当场,呆呆望着左老先生身后的左助、左樱二人,却没想到左老不仅亲自登门,甚至连他苦心培养的子女也一同带来!
如此恩情,就如同天掉馅饼一般,径直砸在赵政的脑门之上,令他恍恍惚惚,却又喜出望外!
“这!左老却说的是哪里话!你亲身教导出来的子女,必当为人中俊杰!本王高兴却还来之不及,如何还会有嫌弃之意呢?!”
赵政大喜之下,不由连连摆手,瞬时之间,却是望向左助与左樱两人之时,已然视作自己人一般大感亲切!
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来送枕头啊!
而且不仅送来了枕头,还送来了床和被褥,甚至送来了暖床的……
咳咳咳,本王看中的可是左樱的才华,绝非美色!!
如此一来,有左老、左助、左樱三人撑持,这初步设立的秦国学宫,便就此有了骨架,足以正常运转了啊!
“不敢不敢……殿下过誉了。”
左助、左樱闻听此言,不由连连摆手,纷纷谦逊而道。
“左老!本王初至秦川不过数月,郡务繁杂,革新维艰……常感心有余而力不足也!”
赵政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左老之手,一脸诚挚般动情而道。
“虽创立学宫,改革科举,却苦无人才可用,夜夜难以入眠……”
秦王殿下言及至此,殿内众人无不颔首动容。
且看这都已深更半夜,自己等人贸然来访,可秦王殿下不仅并未有半分不悦,反而热情相迎,礼遇有加!
如此所言所为,却根本无需再多言语,就已将一位心忧百姓,彻夜难眠的明君形象展现而出,令人顿感赞叹!
“今左老主动来访,却真真是替本王解了燃眉之急啊!!”
赵政言及此处,忍不住连连拍打着左老手背,尽诉胸中肺腑之言!
“本王须得代万千秦川百姓,感谢左老不辞辛劳,远赴秦川啊!!”
说罢,竟就这般在众人目瞪口呆般的神情之中,忽而退后两步,向着愣在当场的左老,当即微微躬身,代万千秦川百姓,向左老先生致以敬意!
“殿下!如何!老夫如何担得起……您这一躬啊?!”
左玄大惊失色,竟是一扔拐杖,当即快步上前,一把托住微微躬身的秦王殿下,却已在惊呼之间,眼眶湿润,险些潸然泪下!
而如此之举,更是惊得其余众人无不愕然,却是万万未曾想到!
秦王殿下贵为一国之君,竟会为了万千百姓不惜向旁人鞠躬致意!
哪怕这个旁人,却是并非常人,而是名动天下,被尊为大乾第一大儒之南阳经神左玄!
但以一国君主之尊,向平民鞠躬致意,却真真是千古罕见,从未听闻啊!!
“不!左老!这一躬……非仅代本王之敬意,更乃秦川百姓之敬意!”
赵政只是微微摇首,接着便主动再次伸手,紧紧握住左老之手郑重而道。
“左老,秦川百姓之教化重任……便就拜托你了啊!”
左玄闻听此言,身形微微一怔,却是当即动容,嘴唇轻颤般当场而道!
“殿下!老臣……必不负殿下重托!!”
言语之间,竟已自称为臣!
显然秦王殿下此番举动,早已彻底打动左玄,令他心甘情愿,入秦国为官,主持秦国之教化大业!
“哈哈哈哈!好!好!好啊!”
赵政闻听此言,自是大喜过望,却是忍不住连道三声好字!
这心中,对于秦国学宫初立之事,终于是能够放下心来,再也不用担心挂念了!
要知道左玄身为当世名儒,当年父皇都忍不住亲自下诏,欲召左玄入朝为官,负责整个大乾王朝之教化重任。
然而左玄淡泊名利,志非庙堂,故而婉言相拒,只是留在南阳郡中,自己设立私塾,招收那些天资聪颖,却无力进学的寒门子弟,悉心培育,因材施教。
空有进学之心,却无进学之机,这便是左玄当年最为遗憾之事。
故而,他在学有所成,名动九州之后,却毅然离开了儒道圣地——临安城,选择回返故乡,教导家乡子弟,不希望他们重蹈自己当年之覆辙。
直至——忽而闻听秦川边郡,却在秦王入主之后,大肆革新,屡推新法!
先是摊丁入亩,地丁合一这等利民之策,就已令左玄大为赞叹,直言秦王为千古名君也!
而后当科举选拔横空出世之时,左玄却终于是按捺不住,万万未曾想到毕生之所愿,竟果真在秦川郡中得以正式实施!
于是心神激荡之下,不惜携子女远赴秦川,日夜兼程,就是为了亲眼得见秦国科举革新之制,为了一睹秦王殿下之明君风采!
然而当他真正赶赴秦川,真正面见秦王之后,却才发现,秦川利民之法,秦王革新之志!
远远超及自己所想所思也!!
故而他心神激荡之下,当场便明心立志,定要参与到这场史无前例的重大革新之中!
替秦王殿下分忧,为黎民百姓造福!!
“殿下,还不知我秦国学宫……目下可有得名?”
正在此时,俨然已经已秦国臣子自居的左樱,却是忽然开口而道。
原因是她忽而发现,如此具有历史意义之重大学宫,竟好似还尚未得名。
“额,这……目前还尚未命名。”
赵政先是一怔,继而摇首而道。
近日以来这些事情都已经把他搞得焦头烂额,他哪还有心思去关心学宫命名这等事情?
故而暂且对外,都只言秦国学宫,还并未正式命名。
“我王,如此注定将载入史册之革新学宫,理应以首开先河之人命名!故而,臣提议以我王尊名赐以命名,由此警醒后人……科举之法实为我王首开之法也!”
闻听命名之事,郝真却是心中一动,当即开口而道。
“臣提议不如将学宫命名为——秦政学宫,却是如何?”
此言一出,顿令殿中众人无不怔神,而后紧接颔首,显然颇感认同。
“哈哈!你啊你!本王设立学宫,力推科举……莫非就是为了贪图此等虚名而已么?”
惟有赵政闻听此言,却是当即大笑,指着一脸忠厚的郝真失笑而道。
不仅并未采纳此言,反而望向左老先生,认真请教而道。
“左老,你身为秦国学宫之主……便由你来为学宫命名吧。”
言谈之间,神色诚恳,丝毫并未有半分虚假。
“殿下,这……怕是不妥啊!”
左玄闻言当即摆手,心知殿下想将这等名留青史之机会让与自己,但他却如何能够坦然受之?
对于他来说,能够有机会参与到这次首开先河的科举之中,就已经是极为满足了。
又如何能占而居之,将此等留史之名,妄而染指呢?
“左老,不就是学宫命名而已……却又有何不妥?”
赵政浑不在意般轻轻摇首,并没有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去追求那点虚名有什么意思啊?
还不如趁此机会,将左老与学宫更为紧密的绑在一起!
如此一来,自己一二十年以后,却还会再愁无人才可用了么?
“不不不,殿下,此举甚为不妥!还是请殿下为学宫命名!”
左玄自是不肯,依旧固执己见般连连摆手。
“哎!还是请左老为学宫取个有意义的名称吧!”
赵政则是直言秦政学宫之名,未免有些太过俗气,学宫还是要有学宫的样子,就连名字也应该有其特殊意义才对。
故而,还是坚持要请左老先生,为学宫取个有意义的名称。
“不妥不妥!还是请殿下另行命名吧……”
“这……还是左老请把……”
“殿下请把……”
“左老请把……”
于是就在殿中众人尽皆怔神的注视之下,秦王殿下与左老先生就这般又一次互相谦让起来。
却是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就这般谦让许久,最终还是七公主赵芸有些忍不住了,当即便出声提议而道!
“且慢!皇兄,左老……芸儿有一两全其美之名,却不知当讲不讲啊?”
赵政、左玄闻听此言,尽皆一怔,继而好奇般望向芸儿。
“哦?还望公主殿下赐教。”
左玄刚一开口,赵芸就急的慌忙摆手。
“不敢赐教不敢赐教,芸儿也是突发奇想而已……”
赵芸说罢,轻咳两声之后,便说起了自己所认为的两全其美之名。
“咳咳……芸儿所想之名,不仅与皇兄有着直接关系,更是有着激励学子奋发向上之意!”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无不好奇,却不知是何等名称,竟还能兼顾其二。
“此名便为……四时学宫!”
‘四时学宫’一出,顿令殿中众人皆愣,却是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究竟何意。
‘四时’二字,如何能与秦王殿下有所牵连,又如何有激励学子之意呢?
只有赵政忽而间恍然大悟,却是忍不住扶着额头,连连摇首不止,简直哭笑不得!
“这……”
左玄面露不解之色,却是搜肠刮肚,遍数经典,都未听闻过这‘四时’二字有何特殊之处。
当下便望向公主殿下,陈恳请教问道。
“四时二字却为何意?还望公主殿下解惑。”
“哈哈!左老自是不知,只因这四时二字,放眼普天之下……却也只有我与皇兄得知其中深意!”
赵芸当即一笑,似是回忆起了数年前那个夜晚,那个令她备受触动,从此更为发奋的难忘夜晚……
“犹记得,那是神武五年之时……芸儿那时颇为顽劣,每逢休沐必出宫玩乐,而祖父在朝中为官,也会在寅时派车马前往内宫接送于我……”
在众人好奇目光之下,赵芸面露回忆般缓缓而道。
“至今,芸儿都无法忘记那个夜晚,以及皇兄那伟岸般的背影……”
闻听此言,赵政不禁一拍额头,满面无奈之色。
“不过寅时而已,皇兄却已早起,独自一人只身前往太学府中准备修习……”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无不惊愕般豁然抬头,目露钦佩般尽皆望向秦王殿下。
却是万万未曾想到,秦王殿下贵为皇子之身,却在年幼之时,竟刻苦至此,令人惊叹!
“芸儿当时不解发问,何以休沐之时身在此处?而皇兄只用一句话回应了我,那句话……却是令芸儿今生都难以忘怀!”
顿时之间,所有人都不禁大为好奇!
究竟在那一晚,秦王殿下说了什么话令公主殿下记忆犹新,乃至于此生难忘?!
“皇兄他当时说……”
赵芸言及此处不由一顿,而后这才面露自豪般慨然而道。
“芸妹,你可曾见过……凌晨四时之太学府么?”
骤然之间——
殿内众人,无不目瞪口呆,心神俱震!
如此之言,却当真是令人钦佩不已,感慨万千!!
“老夫明白了……此四时,原来非彼四时啊……”
左玄闻听此言,顿为感慨般连连摇首。
却是当下之间,望向秦王殿下的眼神之中,都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钦服之色!
如此刻苦之奋发进学,却是比起自己当年求学之时,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呵呵……呵呵……”
而赵政此时被一双双炙热般的目光所包围,却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当时其实是去偷偷踩点,好找寻到合适的地方溜出宫去。
于是只能是尴尬笑着,并未有任何言语。
“四时学宫……此名甚好!既与殿下有关,又极富教育意义!”
左玄在心中咀嚼着‘四时学宫’之名,不由大感满意般连连颔首。
“只不过……”
但紧随其后,却是忽而话锋一转,面露沉思般沉吟而道。
“四时二字,未免有些不妥……不如替换为寅时,改为寅时学宫却又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响应,纷纷颔首应道。
“彩!”
“不错!寅时学宫自是更佳!”
“寅时不失其意,又显庄重许多,却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在众人纷纷认可之下,秦国学宫之名,便就此定为——寅时学宫!
……
辞别秦王殿下之后,刚刚步出秦王行宫,左樱便忍不住出言询道。
“父亲大人……樱儿有一事不明。”
“哦?何事不明呢?”
左玄神色如常般应声而道,似乎对于此等不明而问早已习以为常。
“为何秦王殿下面对此等名留青史之机……却会自甘退让呢?”
此言一出,就连一旁的左助、郝真,都忍不住面露好奇,显然也并不清楚此中道理。
“呵呵……”
左玄先是一怔,而后只是轻笑。
“秦王之志,似有并吞八荒,一统河山之势!”
言罢,左玄望向小女,不禁笑而说道。
“试问如此圣君……如何会在乎此等虚名尔尔?”
此言一出,鸦雀无声,左右皆服。
……
“左玄者,字化民,号南阳经神,乾代初期儒道至圣之一也。
神武十二年,玄枯坐南阳,骤闻秦王废察举而立科举,大喜,遂投之。
至秦川,已夜中,觐见秦王,惟有一问。
‘殿下何以废察举而立科举耶?’
秦王淡然对曰:‘无他,利国利民耳!’。
玄紧追而曰:‘何以利国利民也?’
秦王侃侃而曰:‘其一,唯才是举,可为国遴选大才也!’
‘其二,不囿出身,施民以望,可使国本稳固,无惧动荡也!’
‘如此,则民自知,惟有奋进可改运易命也!’
‘如此,若国有良才可用,民有希望可进,国运焉能不兴,国民焉能不富耶?’
玄大惊,久久无言,感而叹曰!
‘殿下有并吞八荒之志,实为千古罕有之圣主明君也!’
此言一出,满堂皆寂,左右皆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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