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整。
泛黄明亮的灯光未休眠,依然还在笼罩着整个书房。
夜晚静寂得只有阳台外被凉风吹动枝叶，沙沙摇摆的声响以及室内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写完最后一笔，白锦余立即松开了笔,将其扔在桌上,也顺道摘下了眼镜，略显疲倦地后靠着办公椅。
他头后仰,眼神放空地盯着天花板。
过了好一会,他似乎感到有些闷热，抬手扯了扯衬衣上的扣子，露出了好看的锁骨。
就算扯开了几个扣子也不足以缓解，他忽然起了身,想要走到右边方向的大空调处开空调。
正当他一边揉着墨色的短发,一边迈着大长腿走动时,余光不小心望到了阳台处。
阳台的门敞开着,由于房间的方位,微风只能在外头吹,并不能直接穿进屋里来。
重点也不是能不能让风吹来，而是阳台处的那一团白朦朦的雾气。
鬼魂也有所谓的等级，颜色深浅能看出它的厉害程度,越浅表示越无害,越深则是害过人或是吞噬过其它弱小的魂体。
像阳台上的那团雾气,一看就知道是无害的。
白锦余心思微动,或许它还是个熟人。
突然，他脚步方向一转,重新回了书桌拿起了特制的眼镜。
虽然他是道家出身的，道法学得都很不错，到底还是差了点天分,祖传的阴阳眼他并没有遗传到，所以只能另辟蹊径，费了好大的劲才制成了这一副眼镜。
一戴上，任何鬼魂都能清晰可见。
白锦余重新戴上了眼镜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只见几个小时前才见的女同学，正抱着膝盖蹲在角落里。
她眼睫低垂着，时不时轻轻眨动了一下眼睛，在眼圈下投着的阴影也忽大忽小的。
鼻子生得十分秀气，圆润的鼻尖微微上翘，给她添了几分俏皮感。
嘴唇厚薄适中，唇峰明显，唇色偏明艳的朱红色。
下巴尖尖但也有一些肉，面部轮廓紧致，下颌线条优美。
她此时表情无悲无喜，美好得像坠入人间的天使。
可是，不知道怎么，看着她清瘦的身影莫名觉得她特别孤寂。
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平静得看着掉落在地上的一枝牡丹花。
牡丹花？
白锦余看了看阳台栏杆上的牡丹花盆栽。
这是他刚搬进来，何项禹见他房子太空荡，特意送来了有‘国色天香’之称的牡丹花，名曰给他送富贵，祝他生活美满。
他一向对这些花花草草不太感兴趣，索性将其扔在了阳台栏杆的角落里。
说来也奇怪，他从未浇过水，这花还开得格外起劲，艳丽一片。
只是，这盆栽怎么歪了些，无论花瓣还是叶子都七零八下地掉落下来，盆栽里的有些原本开着花得地方都秃了，其中有一枝带着叶子的红色牡丹花直接掉在了地上。
这花是遭了贼吧，才把它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不过那贼，八成是在校园乱窜的野猫。
牡丹花因繁多的花瓣出名，仅是几朵就能铺满了一方角落。
残留在栏杆上的几瓣被微风一吹，飘荡了起来再是穿过了喻笙的身体，最后直接落在了地上。
白锦余迈开步子走了过来，他想，要是喻笙有实体的话，那她的脑袋上一定载满了花瓣。
在静静看着地上花朵的喻笙，面前忽地被一道高大的阴影遮挡，她掀开眼皮望了过去。
比起之前头发被打理得齐整的老师，现在的老师头发凌乱了许多。
“老师，你忙完了？”
白锦余习惯插兜居高临下的俯视比他矮小的人，可是这次他发现，从他的这个角度来看，喻笙似乎太过弱小了一些，她抬眼望来的那个眼神，湿漉漉的，就像是初生的小兽，软软的又很无害。
不等她站起来，他直接蹲了下来。
即便蹲下，他的个头依然高了她不少。
看她这副模样好似来了很久，大概是因为她没有恶意，所以使他一直没有发现，“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嗯。”喻笙认真地点了一下头，然后脸上带有歉意：“老师，对不起，我答应您的事没有做到。”
白锦余扬眉：“嗯？”
“您拜托我去找那三位同学，我有去找，可是等我想通知您她们的方位时，我找不着您了。”喻笙说到这里，脸上歉意渐深，“我到处找了一遍，后来想着您可能回教师楼了，我……”
“你就一间一间查看，最后才在这里找到我？”白锦余问道。
喻笙又点了点头，“嗯，等我找到您的时候，时间也很晚了，那三位同学都回了寝室，虽然我不知道您是有什么急事找她们，但终归是我没有帮到您的忙，对不起。”
白锦余勾了勾薄唇，问：“你不是说，并不是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吗？”他原本就没对她抱有期望，毕竟让那几个女同学交出玉坠，他有得是办法，并不着急。
喻笙有理有据地回道：“我是有说过，所以我来跟您道歉。”
这名女同学的脑回路还真的是...挺清奇的！
白锦余眼底的趣味更浓了，“如果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会如何？”
喻笙愣了，好像她并没有遇过这样的情况，她朱唇微张，过了好一会才碰了碰嘴唇：“我道歉了。”
白锦余忍不住轻笑出声，他笑着点了点头，“这样的话...那你也会跟她们道歉吗？”
若是大半夜出现在人家的床边，这个道歉可真有够冲击的。
可惜，他眼皮底下的这人并没有这个想法。
应该是说她压根就没想道歉。
只听她充满疑惑地看他说：“她们拜托我的事，我做到了。”
好像怕他没听懂又认真解释道：“我以为我会拦不住你们，可是最后你们也没再去找她们，所以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蓦地间，白锦余脸上的笑顿住了。
合着就只有他的请求没做到。
没做到，所以道歉，这么一看，好像很合理。
“那真是辛苦你了，喻笙同学。”这句话他说得言不由衷。
喻笙摇了摇头，“老师您太客气了，我并没有帮到您的忙。”
这一口一口您的，白锦余听得嘴角抽抽，“你能不用敬称吗？”
“是哪里不对？”喻笙不太明白。
“你每次一喊您，我就会有种是你……”
喻笙依旧好奇看他，等他说完。
白锦余原先想说‘爸爸’，可看到她那安静乖巧的模样，他忽然说不出口，“长辈的感觉。”
喻笙犹豫了一会，疑问：“辈分上，老师...确实是大我一辈，不是吗？”
白锦余下意识屈起手指，想要像教训家中小辈一样给他们来个爆栗子，才刚抬起手一看到她的眼神，最后只是怒搓了一下她的头发。
头顶传来的触觉，喻笙愣住了。
她睁着眼，眨也不眨地仰看着白锦余。
对上她那璀璨得如星星般的眼眸，白锦余心口好像有块地方软化了，他轻咳了一声，正色道：“我今年才二十六，你说是长辈，就过分了。”
喻笙喃喃说道：“我今年十七……不，不对，算起来满二十了。”
白锦余听了，动作一顿，大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所以，以后就别再一口一口您了。”
喻笙唇角微牵，露出了一个温软的笑意，“好。”
白锦余指尖不自然地动了动。
她好像...太乖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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