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近来, 时铭志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门派里凡是洁身自好的女修士,都会在师长的警告下,离他远远的。
刘长老因为一直在担忧闻人岸的存在,竟没怎么向迟城普及时铭志的光辉事迹。
现在看到时铭志出现在迟城身边,刘长老的心脏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就怕迟城单纯好骗, 被时铭志用几句甜言蜜语哄骗了去。
看到时铭志讨饶,刘长老冷哼一声, 直接拉着迟城离开:“徒儿,今天先看到这里,我们回去继续练剑,明日再来。”
时铭志还想再和迟城说几句话, 却被预先发现了端倪的刘长老直接用一个法术封住了喉咙。
在回清灵峰的路上, 刘长老忧心忡忡地向迟城普及时铭志的黑历史:“他不只是个水性杨花的人,还见一个爱一个,群里大半的女弟子都和他有过瓜葛。”
凌霄阁的男弟子比女弟子多了不少,但细细算起来, 男女比例也不是很恐怖,大概在七比三。
迟城默默计算了一下“大半女弟子”的是多少人, 最终得到了一个令人敬佩的数字。
“好厉害啊。”他把心中的想法宣之于口。
刘长老却不知道迟城到底在夸时铭志哪里厉害。
但是不管迟城觉得这个人什么地方优秀, 都不妨碍刘长老继续斥责时铭志的行为。
“徒儿, 你千万不要离他太近, 他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最终, 刘长老如此定论。
迟城也没有和他继续相处的想法,于是他听话地点了点头。
“对了,师傅,时师兄和我说了不少修剑道的东西。”在话题差不多告一段落的时候,迟城忽然开口,将对话继续了下去。
听到时铭志和迟城说了这件事,刘长老心下一紧,慌忙发问:“他怎么说的?”
迟城稍微回忆了一下,一板一眼地回答:“他说修剑道要遭雷劈,要淋大雨,特别苦特别累。”
刘长老松了一口气。
幸好这个小子没有怂恿迟城去修剑道……要是真的鼓励迟城去修剑道,刘长老一定要亲自去老祖宗那里把时铭志抓过来,好好教训一顿。
紧跟着迟城复述的时铭志的话,刘长老叹息一声:“徒儿,你看大家都这么说……修剑道真的不适合你这种女娃,还是放弃吧。”
这么多人异口同声地劝说他,再怎么固执的人应该也要思考一下了吧?
刘长老期待地等着迟城的回应。
而迟城在略作犹豫后,毫不犹豫地开口:“我想修剑道。”
“什么?”刘长老惊呼出声,声音甚至吸引了飞剑下一个杂役弟子的注意力。
见刘长老惊疑不定地望着他,迟城坚定地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想修剑道。”
“你……你你你……”刘长老被震惊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迟城则语气沉稳地开始陈述起了自己的理由:“修仙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要经受各种心魔锤炼,要受无数雷劫,有法器护身自然是好事,可若是遇到意外,又该如何?只有修炼好肉体和自身意志,才能于风霜雨雪中保持挺立,在漫漫长途中胜出。”
迟城说得的确有理,刘长老在内心深处也对此表示赞同。
可他看了一眼细皮嫩肉的迟城,还是有些不忍心:“只是徒儿,你天生就不是吃苦的命,为何非要去……”
迟城稍作考虑,就理解了刘长老的心情。
于是他进行点对点的辩驳:“师傅,人生在世,皮囊不过是虚妄,我难得长得好看,因此你们觉得我不应该修剑道……可要是我丑陋无比呢?我修剑道是不是就没问题了?”
“这……”刘长老支吾着说不出话。
迟城趁热打铁:“外表不过是虚妄,就算是凡人也说‘红颜枯骨’,何况是能够随时改换外表的我们?我随时可以把容貌变换成丑陋的女子,不过是为了赏心悦目,所以才依旧维持着而已。”
“师傅,你所关注的点一直都不对,”迟城瞥了刘长老一眼,见他陷入沉思,便赶着加了一句:“你应该担心的是我能不能吃苦,会不会半途而废,而非‘你长得这么好,不该去吃苦’。”
在迟城接连不断的言语攻势下,刘长老有些服气地抬了抬手,表示自己服输:“徒儿,你的这番话算是说服我了……我同意你修剑道,只是还要去问问阁主。”
“为师和阁主相处很长时间,估计他不会同意你,”刘长老忧心忡忡地凝望迟城:“你要想好如何劝说阁主。”
“嗯。”迟城重重地点了点头,暗自在脑海中勾勒步骤。
这时他们两个到了清灵峰,刘长老把飞剑降下,二人一齐落到地面。
有杂役上前殷勤地侍候他们两个。
刘长老走进正厅,一面微微弯腰,将外面裹着的大衣脱下,一面询问:“闻人岸在何处?”
杂役弯着腰接过外衣,恭敬地回答:“闻人师兄正在客房休息,他吩咐我们,说长老和迟师姐一旦回来,就报告他一声。”
“行,”刘长老微微颔首:“和闻人岸说一声,说我们回来了。”
杂役赶去汇报,随后闻人岸就匆忙出现在迟城和刘长老的视野里。
“长老,”闻人岸先按照辈分向刘长老行礼,接着将身子转向迟城:“师妹。”
刘长老高傲地点了点头,迟城则弯腰回礼。
在打完招呼后,闻人岸正了正神色,认真地向刘长老答谢:“多谢长老收留我,让我可以稍微缓解伤势。”
说到伤势,刘长老的神色也有所转变,担心地询问:“你师傅打你那一下,可打伤了你?”
“还好,”闻人岸隐蔽地瞥了迟城一眼,接着小心地回答:“将养两天,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了。”
知道阁主没有下重手,刘长老松了一口气,可还是有些不解。
一般的师傅对待徒弟,不应该像他和迟城这样吗?怎么会有闻人岸和阁主这种师徒?看起来比陌生人还不如。
不过这是别人的私事,刘长老疑惑归疑惑,还是没有做出评价。
倒是迟城看了闻人岸一眼,感觉他过份苍白,便从空间戒指里翻出一瓶加了光元素的丹药递给他:“师兄,你可以试着用一下这瓶药,我在炼制的时候往里加了一些光灵气,效果应该会比常用的更好一些。”
难得迟城送他东西,闻人岸的脸上现出明显的欣喜表情,盯着迟城看了好半天。
最终他傻笑了一下,接过药瓶,同时应答:“多谢师妹。”
“对了,师妹,是我不好,把修剑的事情告诉你了。”闻人岸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向迟城道歉。
他看到迟城因为这件事和阁主、乔黛、甚至刘长老都有些分歧,心下有些过意不去。
迟城愣了一下,没想到最先道歉的居然是闻人岸。
不过片刻后他反应过来,赶忙摇摇头:“这不是师兄的错,就算你不和我说,我自己也会了解到修剑道的。这种修炼还是趁早比较好。”
在表示了对闻人岸的感谢后,迟城忽然想到什么,有些好奇地询问闻人岸:“师兄,你希望我修炼剑道吗?”
“……你是想听我的真实想法吗?”闻人岸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在迟城不停点头的动作中,把最深处的思想展露了出来:“其实我不希望你修剑道。”
“啊?”他的回答一出口,柳长老和迟城都有些讶异。
“咳,”闻人岸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把理由讲出来:“修剑看起来好处颇多,可这条路道阻且难,有无数先辈最终放弃,难成大业。”
“我当时说你可以修剑道,不过是脱口而出的一个想法,要是你真的选择了此路,我肯定是会把情况都仔细与你说道一遍的。”闻人岸收敛了表情,冷淡又坚定地陈述着心里的一切:“不过我也以为师妹是娇柔的女子,在了解了修剑道的艰辛后,会放弃此路。”
难得听到闻人岸连着说出这么一长串的话,刘长老在旁边瞪大了眼睛。
迟城却没心思去想闻人岸说了多少个字,他垂下眉目,将眼眸藏进阴影中,神色晦暗。
大概几个呼吸后,迟城再次抬起头来,面上又恢复了笑容:“多谢师兄点拨,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既然你有了想法就好。”闻人岸张了张嘴,还想再说几句修剑道的难处,可是又突然想起他们二人正是从凌霄阁书馆出来的,那里的书籍也算全面,迟城应该了解修剑道的优缺点了。
刘长老从闻人岸的这番话和表情中看出了他对迟城的真心,神色也难免有些触动。
此时见闻人岸要离开清灵峰,便赶忙在后面高声询问:“回主峰,阁主定会责备你,不如在我这里歇息几日?”
对于刘长老的好意,闻人岸收下,却没有留下。
“多谢长老,我去山下的客栈待几天,应当就无事了。”他如此应答。
刘长老和迟城站在一起,并肩看着闻人岸离开的背影。
在许久后,刘长老感慨一声:“他也是个可怜人。”
迟城静静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刘长老也不需要迟城理会他,只在沉默了半晌后,把接下来的话讲出口:“也不知阁主究竟是怎么想的,对自己的徒弟也如此冷淡……是有什么隐情吗?”
刘长老有这种疑惑,走下下山路上的闻人岸也如此思考着。
不过这个问题他已经想了好几年,至今都没能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已经很有经验的闻人岸在发现自己又陷入了死胡同后,熟练地将自己揪了出来。
到了山下,闻人岸在小镇上走了几圈,最后随意选择了一家客栈,交钱入住。
在外人面前,闻人岸一直维持着风光霁月的模样,可在关上客房的木门,在房间里布好结界后,闻人岸便倒在了床上。
他其实说了谎。
阁主打他的那一下并未伤及根基,可也不是他随意养几天就能痊愈的伤势。
“唉。”闻人岸叹息了一声。
接着,他在空间戒指里翻找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到迟城送给他的药瓶上。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把药瓶从戒指里拿出来,拿起塞子,在鼻子前面浅浅地晃了一下。
这味道,就是普通的伤药无疑了。
闻人岸想了想,取出了一颗丹药,放入口中。
迟城给他的就是普通的伤药,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没什么用处。
不过这是迟城给他的丹药,闻人岸吃下它,主要是为了一个心理安慰。
只是闻人岸随意地咽下丹药,却忽然感觉一股热意在丹田处升起。
这种热不是让人舒服的温热,而是火辣辣的难堪,仿佛有不听话的火焰在身体深处燃烧,让闻人岸难耐地弓起身子,在床上呻/吟。
……难不成,刚才吃下的丹药有问题?
这个想法在闻人岸心中稍纵即逝,很快被闻人岸排除。
先不说迟城为什么要在丹药中做手脚,对他有什么好处,只说闻人岸自己,就绝不相信迟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皱了皱眉,努力恢复清明,并开启内视。
……他清晰地看到,丹药自他的胃部压下来,与丹田中隐隐泛起的黑气斗成一团,二者你来我往,交错纵横。
最后丹田里的黑气战胜了白光,一切都重归宁静。
闻人岸一直围观着这场战斗,直到最后结束,体内重归舒适,才缓过神来。
他见多识广,自然对这情况有些猜测,且觉得应该八九不离十。
但在此时,他又异常痛恨自己有渊博的知识,看过许多新奇的事物。
在思索了片刻后,闻人岸踉踉跄跄地从床上坐起来,摆出最标准的修炼姿势,然后一咬牙,把半瓶丹药都倒入口中。
闻人岸屏息等待着疼痛的降临,同时在心中隐隐期盼刚才的一切都是意外。
只可惜疼痛来得虽然迟,却依然到达,闻人岸痛得生不如死,可还是坚持着保持姿势,眼睁睁地看完黑白打架。
等白光彻底被打败,黑气从丹田中跑出来,温柔地在他的静脉中游走时,闻人岸终于确定了他的情况。
他……或许明白师傅为什么突然对他冷淡下来了。
往日的不甘和郁闷全数消除,闻人岸心中只剩下满满的茫然和不解。
他以前有过各种新奇的猜测,想到过许多有趣的可能,但从未想过,真正的事实竟然比话本里的、比他梦里的,都要可怖。
忽然明白了一切的闻人岸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好几天,努力想要消化事实。
而他的种种心思在收到了迟城的传音后都暂时被搁置。
因为迟城要参加内门大比了。
在内门大比开始之前的几天,刘长老给闻人岸传过音讯,希望他再来教导迟城两天,让迟城在比赛的时候有更多胜利的优势。
只是那时候闻人岸的情绪不是很对,所以就以伤势恶化为由,推拒了刘长老的邀请。
可是迟城要去参加比赛了……闻人岸斜坐在床上,捏着传音纸鹤,在内心进行天人交战。
最终,他还是做出了选择。
他站起来,于铜镜前收拾好外表,将面部表情恢复成往日的淡定,随后迈步走出了门。
门外有小厮在守着,看到闻人岸出来,便殷勤地侍奉他。
闻人岸受下了小厮的侍候,同时随意扔了一颗灵石给他。
把这段时间的花销结算清楚,闻人岸御起飞剑,向凌霄阁飞去。
他很快到了凌霄阁,门口的侍卫看到他,便整齐且恭谨地向他问好:“闻人师兄好。”
闻人岸也像往日一般回应,可心里的情绪却是五味杂陈,再也无法和往常一样了。
进到凌霄阁内部,闻人岸左右打量,发现有一处人山人海,半空中还飘荡着几个硕大的法器,因为被飞在天上的人群挡住,所以从他的角度看得不太清楚,仅能隐约看到一个“比”字。
那处应当就是内门大比所在的位置吧。
闻人岸深吸一口气,重新御剑飞天,向内门大比搭台的方向行去。
迟城作为刘长老的徒弟和凌霄阁阁主很看重的弟子,所坐的位置就在阁主手下,闻人岸几乎不需要寻找,随意一瞥就将迟城收入眼帘。
闻人岸踌躇了半晌,将身下坐骑从比较容易被发现的飞剑换成了一只观赏性质的飞行兽。
接着,他坐在飞行兽上,取出传音纸鹤,告诉迟城:“我来看你的比赛了,因为伤势还未大好,就不出面鼓励你了,祝你拿到好名次。”
他们离得很近,传音纸鹤也就在倏忽间传到迟城手心。
迟城将其拆开,果然收到了闻人岸的问候。
他抬头看了阁主一眼,见他正在和另外一个帮派的帮助聊天,并未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
迟城松了一口气,掌心灵气微动,直接把传音纸鹤搅成了碎末。
把传音的证据处理掉后,他抬头扫视了一遍观众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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