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一年,七月二十一日,星期三
疼疼疼疼……头好疼……
纸板捂住自己的头,咬紧牙关,脑海仿佛被人撕裂一般,疼痛难忍。
过了不知道多久,这份疼痛才稍微散去一些,还好,已经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了。
首先,确定自己现在的情况。
手还在吗?还在,好,接下来是什么,脚,对脚还在,还有呢?身体有没有受伤?
纸板把自己能够看见的位置全部看了一遍,很好,没有受伤。
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二个问题,现在,我在哪里?
纸板环视四周,然后瞪大了双眼。
如果让一个乡下的农夫,进入国宴的厨房,会有什么感受?如果让十九二十世纪的幻想家,看到今天的电器街,又会是什么感受?
现在的纸板就有这种感觉。
在他眼前的,不是【现实中】的景象。
纸板读过《哈利波特》,也看过电影,知道那个叫做霍格沃茨的城堡里面,楼梯是可以动的,会不断变换衔接的位置,但是现在在他眼前的,却远比那更加令人——惊叹。
楼梯,楼梯,视野内的全是楼梯,但是并非向上,似违反了物理的守则一般,有衔接左右的,上下的,斜对角的,若不是脚下踩着大地仍有重力的感觉,纸板或许会认为自己是站在了错误的地方。
有的楼梯,正面朝着左边,或者朝着右边,后边,不同方向,不同摆放,但又十分诡异地形成了一种和谐感。
其次,就是数量。
这里的楼梯一眼不见尽头,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数量,密密麻麻。
这里到底是……哪里。
彭罗斯阶梯?不对,彭罗斯阶梯应该是一个始终向上或向下但却走不到头的阶梯,而这里……这里的阶梯本身就不应该有方向感。
纸板支撑着站了起来,他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有没有用,或许能够让自己好受一些。
站起身后,他才感受到,比刚才更加诡异的现实。
光线很模糊,没有光源,整个楼梯构筑而成的世界覆盖着一层幽光,似夜晚十二点小巷子,昏黄路灯照耀的午夜。
纸板环视了一下四周,在短暂的时间后,他开始适应了这里的昏暗感。
然而,视野之内的依旧是楼梯。
对,手机,看一下手机……
纸板看向四周,很好,还在,在不远处的地面上,他把手机拿起,如预料之中的没有信号,不过基本的功能还是可以使用。
手机屏幕上有一道裂痕,是刚才摔的吗?换一次屏的价格可不少啊……纸板叹了口气,点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
屏幕上的时间是……凌晨三点二十七分,星期……星期三。
他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然后愕然。
手电筒功能并没有问题,他也能看见手机背面的位置发出了一道光芒,但是,这一道光如落入大海之中的水滴,被这里的黑暗所吞噬。
纸板只能够看见光线从手机背面发出,却看不见被光线照耀的位置,在视野之中,一切还是刚开始的模样。
“……伊本·海赛木和牛顿估计会气死吧。”纸板暗自说道。
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纸板看向地面——在那里,有一盒牛奶,还有一个摔碎的鲜花饼。
“不是吧……真的啊……”
纸板的手不自然地抖了一下。
那个传说……居然是真的——
·
二零二一年七月二十日,星期三,下午三点二十七分。
“你知道吗?那个传说。”
“什么传说?”
身后的女生正在窃窃私语,不过,她们似乎并未发觉纸板能够听的一清二楚。
正值盛夏,太阳毫不留情地烘烤大地,在这令人感到烦闷和焦躁的季节,外面的蝉不解风情地歌唱。
或许对它们来说这歌声十分悦耳,但对于纸板来说,实在是过于……难以忍受。
他把下垂到脖子的黑色长发扫到脑后,希望这样子能够让风吹到自己的脸颊,再解开衣领上的两颗纽扣,用手扯了扯,露出些许雪白的脖颈,还有脖子上的挂坠。
挂坠是一个小小的瓶子,里面装着父亲几年前带给他的礼物。
“据说,如果在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在教学楼一楼举行什么仪式……可以召唤出精灵,能够实现你的愿望。”
“真的假的……不会吧?这种烂大街的传言还会有人信吗?”
身后的两个女生叫什么……不记得了,纸板闭上眼,两只手交叉搭在桌子上,找到一个合适的姿势,然后趴在桌面上。
在下课的这段时间,正好给自己疲惫的眼睛休息一下。
不会有人来打扰他,很好,毕竟他和班里的同学关系并不熟,因为在开学前很不幸地生了病,在来到学校之后,同学们已经相处了两个星期了,在这之后才来的纸板,已经找不到这个社交圈内属于自己的位置了。
和同学仅有的交流,也只限于借一支笔,或者让个位置给同学经过,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哎,昨天三班的那个,外号叫啥寒酥的,就是那个短头发的,矮个子的女生,很可爱的那个,听说她昨晚这么做了。”
“啊?真的假的?”
不过这样也好,纸板并不喜欢社交这种东西,摆着虚假的笑容应和着别人的话,时不时还得对别人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嘲弄表示赞同。
纸板的成绩并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尖子生,可惜正因他这样的性格,老师和同学都不会来主动接触他。
“是啊,听三班的人说她今天都没有回学校……好像她家里人都在找她。”
“她失踪了?”
“对,她好像真的失踪了。”
啧,还是有点吵啊……下课时间只有短短的五分钟,现在已经少了一半,再这样的话下节课会不会没精神啊……
纸板抬起头,看向身后的女同学。
身后的两个少女被纸板的动静惊到了,她们看着这脸色不大好看的青年,左边的少女赶忙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双手合十拜了两下。
纸板没有说话,重新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还有一分四十秒能够休息一下。
“……总之,一会儿再去看看吧……”
啧,即便她们压低了声音……还是听得见啊……
“……就是,那个仪式,听说是用一朵花和一杯牛奶,摆在教学楼门口,左边花朵,右边牛奶,然后自己身上放一根狼毛,狼的什么毛都行,然后对着大门说三个相同的字,什么字都可以,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
“要不……你去试试?”
“你想我也失踪是不是?”
还有一分钟能够休息一下。
纸板认命了,还好下一节课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课,哪怕有几分钟的失神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不过今天晚上可能要多花点时间补回来了……
他叹了口气。
外面的蝉还在歌唱,比身后的两位女生的交谈声还要吵。
一杯牛奶……一根狼毛,还有啥?一朵花?这是什么新型的招魂仪式吗?有哪个许愿精灵会喜欢这些?
再说了,有什么人会在晚上十二点这么做?还要在教学楼?这会不会太傻了?
纸板失去了倦意。
还有十五秒钟能够休息。
“哎!你看楼下那个,好像是寒酥的妈妈!”
“哪里哪里?让我看看!”
在少女的话音落下的时候,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上课铃声是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的一小段,之所以知道这个名字是因为燊冬很喜欢这个曲子。
燊冬是纸板的社交圈极少的同龄人的其中一个,不在这个学校,是在网络上认识的。
燊冬长什么样纸板并不知道,不过他们有很多共同的爱好,也会在些许问题上有一致的观点。
燊冬喜欢弹琴,某段时间十分狂热地给纸板推送各种钢琴曲,还使用一起听歌这种功能,以至于纸板虽没有半点基础,但是对古典名曲都能说出一二。
不过现在纸板没心情去听什么拉赫玛尼诺夫还是佛伦兹还是路德维希·凡·贝多芬,因为楼下的嚷嚷声已经大到他也快能听见的地步了。
这节课的教室是在三楼,纸板提前来到了教室,专门挑了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很可惜现在这个小聪明成为了让他难受的源头。
纸板抬起头,站起身,他走到窗前,看向地面——那嚷嚷声的源头。
嚷嚷声越来越大,连蝉都害怕地不出声了。
在纸板的视线之中,一个中年妇女正被校长和主任拦着,她正挣扎着想要穿过阻拦,口中喊着什么话。
她的脸上似乎还带着泪痕,可惜太远了,有点看不清。
“纸板。”
这时候,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老师正面色铁青地看着他。
已经上课了。
·
“老师,你找我?”
纸板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辅导员已经在座位上等他了。
见是纸板来了,辅导员脸上立马堆起了笑容:“来来来,我们的大才子来了啊。”
“不……不是,我不是……”
“别客气,找你是有正事的。”辅导员微笑道,“过阵子的竞赛,我推了你去。”
“……啊?”
“然后我这里准备了一些历年真题,你一会儿就在这里写,晚上你再回宿舍。”辅导员没有理会纸板的表情,指着自己桌子上的一沓纸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