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内, 江望瞧着陆梨有些沉闷的脸色,微蹙了眉。
多个念头在脑子里转过一圈,他问:“怎么了?一个人在家呆着无聊吗, 过两天我处理完公司的事, 就回来陪你。”
陆梨心说能怎么了,她轻咳一声:“没事, 就是天热了,有点闷。”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陆梨用余光瞄着江望手里的袋子, 身体微微紧绷着, “比平时早了一小时,最近不忙吗?”
江望敏锐地发觉陆梨的状态和平时不同, 她似乎很紧张。
他不动声色地掩下疑虑, 牵着她走出电梯, 道:“不忙,项目收尾了,在和小叔交接。回来接你去吃饭,我爸打算过两天出国采风, 走之前想和我们吃个饭。”
这三年, 江北心一直老实地呆在禾城。
每周一定会和江望见一次面、吃一顿饭,以确保他的状态正常。如今陆梨回来了, 他能完全放心地把江望留在这儿, 等不及地想去撒欢。
他闷在禾城太久, 也不耐烦应付老太太和老爷子,只想赶紧溜走。
陆梨这一路都在找时机把那袋子抢回来, 眼看着江望开门,趁机道:“哥哥,我自己拿上楼, 都是洗漱用品。”
江望顿了顿,直接将袋子递给她,道:“上楼带件外套,晚上冷。”
说话的时候他没往袋子里看,这方面他一直做得很好。
陆梨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点头:“好。”
门一开,陆梨换了鞋就往楼上跑,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江望站在门口,看着陆梨落荒而逃的背影,那袋子里有什么?
陆梨在楼上磨蹭了半小时才下来,江望换下西装穿了身休闲装,和陆梨的白衬衫、牛仔裤还挺搭。走出去就和大学生约会似的。
他们这个年纪,本该是在上大学。
只不过世事弄人,江望早已毕业,而陆梨才刚参加完高考。
车内,陆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江望说着话,眼睛黏在手机屏幕上:“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小葱?最近天气好,再过半个月就要下雨了。”
江望侧眸,问:“这么着急?”
陆梨动作一顿,连余光都不敢看江望,努力镇定地应:“下个月天就热了,而且我要去阿喻哥哥的工作室排练了,可能没有时间。”
“小葱还有一周放暑假。”江望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放在方向盘的手动了动,“下周就去,这次想住几天?要买的礼物提前买,我让小宋寄过去。”
陆梨琢磨着:“住一周左右就好。”
说完,她又悄悄算了自己生理期的日子,完美避开了下周。
在家里,陆梨想不到理由把江望骗上来,但进了山就不一样了。小葱家里只有两间房,她就能理直气壮地和江望睡在一间房,然后趁机把他睡了。
陆梨觉得自己的计划堪称完美。
一切都很合适,时间和地点都正好。
至少晚餐前,陆梨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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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市中心还有这样的地方?”
陆梨望着眼前幽静的小巷,就和回到了旧弄堂一样。只是这里的小巷更窄,白墙黛瓦间,横着几簇花枝,底下鹅卵石铺就的路边长着杂草,毫无修剪的痕迹。
这墙上有画、有字,只是看起来都不太规整,且风格多样。
龙飞凤舞的有,漂亮凌厉的也有,更多的字画歪歪扭扭,像是人喝醉了画的。
江望牵紧她的手,道:“这里原先是画室,老板改了行当,转而做了餐馆。爸和这里的老板相识多年,今晚也算是告别。”
“这墙上的字画,都是客人留下的。”
“现在天亮着,吃完再出来看,这里的灯很漂亮。”
等进了菜馆,随处看都可成画。
屋檐下坠着铃铛,长长的雨链垂落,青石板上放着一座小小的水缸,水面浮着一株小巧睡莲。院落里随意栽种着几只竹子,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简单又干净。
不似精心设计,却用了巧思。
“梨梨!”江北心从二楼探出头来,朝楼下的陆梨摆手,“上来,我给你点了冰淇淋,再不上来化了。别管这臭小子。”
陆梨一听,也不管江望了,蹬蹬蹬就跑上了楼。
二楼是露天的座位,若是周围没有高楼林立,夏夜在这儿赏月实在是舒适。
江望上楼的时候,陆梨已经吃上冰淇淋了。
小丫头就跟没长大似的,捧着小碗笑得开心,江北心正和她说着什么,两人看起来还是以前的模样,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从前就是。
江望难得没管陆梨,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直到开始上菜才走到位置坐下。坐下后往陆梨那精致的小碗里一瞧,她倒乖觉,没多吃。
陆梨有所图谋,当然装乖,见了江望还自觉地往他面前一推:“吃不下了。”
江望接过来,几口就把她剩下的冰淇淋吃了。
坐在对面的江北心瞧着两孩子,笑眯眯地提议:“梨梨,喝点酒?”
江望下意识就要阻止,但陆梨已经脆声应了:“喝!我喜欢喝酒!”
他只好把未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陆梨生日那天,江北心陪老爷子和老太太回了趟祖宅,没能和他们一块儿过。所以也没见过陆梨醉酒的模样,那很令人难忘。
醉酒的陆梨见谁都嘻嘻笑,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说到伤心处还要掉眼泪。那晚,江尧和林青喻都被她控诉了一整晚,小时候的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然,被控诉的最多的人是江望。
只有江南蔚没被蹭上眼泪,在陆梨眼里,最好的就是他了。
因此江望还吃了几天的醋。
偏偏陆梨第二天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他们只能受着。
今晚也是这样,江北心见识多广、能言善道,和陆梨碰上两人能叽叽咕咕聊个不停。菜没吃多少,酒倒是喝了不少。
江北心这会儿上了头,说着说着就开始教训江望——
“我走了,你不能欺负梨梨!”
“你要是欺负她,我就回来揍你。”
“梨梨就跟我的画一样,都是我的宝贝,宝贝你懂吗?”
陆梨喝得脸颊泛红,差点坐不住,也跟着附和:“宝贝你懂吗?”
江望瞥了两人一眼,老实听着,并不做回答。
这时候他不管说什么,两人都听不进去,不如吃菜。
果然,他不应声也不妨碍这两人一块儿欺负他,一人一句,还挺热闹。
江北心嚷嚷:“江望你这臭小子!”
陆梨跟着喊:“哥哥臭小子!”
江北心把酒杯一放,板起脸:“那会儿你吓死你爸了,你知道吗?”
陆梨茫然地看着江北心:“什么时候?”
“就、就我的宝贝走的时候!”江北心脸色顿时变了,一时间悲从中来,“他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谁也不理。呜呜呜我的望崽。”
陆梨一懵,下意识看向江望:“哥哥,你怎么了?”
江望无奈,给江北心夹了条小鱼,道:“爸,不是说和朋友打个招呼吗?一晚上都没见人。”
“对!”
江北心想起这事儿来,转头就探头朝楼下院子里喊,就像下面有人似的。
今晚菜馆就他们三个人,不用担心会打扰到别人。
转移开话题,江望就能哄陆梨了。
她被江北心说得眼泪汪汪的,又喝醉了酒,伸手就要他抱,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江望把人抱进怀里,亲了亲她的发,低声道:“没事,爸喝醉了,胡说的。梨梨今天高兴吗?说了很多话,一直在笑。”
陆梨喝醉了酒,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只知道回答他的问题:“高兴,梨梨今天很高兴。但是...但是我做坏事了,哥哥。”
说到这儿,她瘪嘴又要掉眼泪。
江望哄陆梨已经非常得心应手,见她要哭就夹了颗糯米圆子给她。这小丫头喝醉的时候脑子只能想一件事,这会儿嘴里在动,一时间就忘记了哭。
等她咽了大半,江望才问:“做什么坏事了?”
陆梨慌忙摇头,压低声音小声道:“不能让哥哥知道的事。”
江望想起下午那个购物袋,轻声安慰她:“哥哥不会生气,不是坏事。”
陆梨一听,呆了一会儿才问:“哥哥知道是什么事吗?”
“他不知道。”江望抬手擦去她唇角的粉渍,“知道了也不会生气,他永远都不会生梨梨的气。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陆梨眨眨眼,确认似地问:“真的吗?”
江望应:“真的。”
陆梨静了好一会儿,忽然道:“我们回家!”
江望没来得及问为什么,陆梨就扒着他的脖子爬了上来,嘟囔道:“哥哥背我回家。我们回家做坏事,快点,现在就要回家。”
江望没办法,只好和老板打了声招呼,背着陆梨回家。
月上枝头。
寂静的小巷子像是一条灯道,所有灯光都聚集在墙上的字画上,转动的灯光像流水一般。白日里那些静止的线条似乎忽然动了起来。
只是陆梨现在趴在江望背上,什么都不想看,只想快点回家。
“哥哥。”陆梨拿滚烫的脸去蹭江望微凉的耳朵,“哥哥,哥哥哥哥。”
江望低声应:“哥哥在。”
陆梨傻笑一声,不喊了,只紧紧地搂着他,小声道:“回家做坏事!”
回家的路上,陆梨倒是安静了下来,但一当江望停下车,抱她上楼,她又开始吵闹。仿佛那安全带是一道封印,解开她就能说话了。
江望开了门,才放下陆梨,她就跌跌撞撞地上楼,嚷着要找东西。
“慢点。”江望无奈地跟在她身后,生怕她摔了,“下午去买的?”
陆梨大声应他:“对!”
好不容易爬上楼,陆梨钻到衣帽间,一头扎进放衣服的柜橱里,开始扒拉那个神秘物件。江望眼看着她爬来爬去,最后像捧宝贝似的,捧出那一大堆盒子。
许是因为太多了,她抱不住。
于是那盒子便散落了一地。
江望眸光微顿,俯身捡起其中一盒,念出上面的字:“‘超薄’、‘颗粒’。”
陆梨红着脸,偷偷笑:“做坏事了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计划果然夭折在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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