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号门口,待江望开了门,林青喻长腿一踢,院门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动静不小,钻在橘子树下玩闹的野猫一甩尾巴便溜走了,只在台阶上留下几串梅花似的脚印。
“这小丫头真是,喊半天都不见人影。”
他们两手都提着东西,刚刚在门外喊了半天里面都没个反应,
林青喻正嘀咕着,江望便放下东西往屋里跑去,他轻啧一声:“人又不会丢。”
闪烁的卡牌夺去了陆梨所有的心神。
连院门口的动静都没有听见。
江望跑到琴房门口,看到的就是怔愣的陆梨——她目视前方,又不似无焦点,仿佛在她面前有着什么东西,眉眼间皆是怔然。
他微蹙了下眉,抬手敲了敲琴房的门,喊:“梨梨。”
“哥哥。”陆梨猛地回过神,双眸定在他脸上,忽而问,“你今天中午,是不是要回江家?”
江望观察着她的神色,缓声道:“今天不回。前几天爷爷说想老家了,昨天他们就走了,今年在老家过年,不在禾城。”
陆梨恍惚了一瞬,应:“对,小叔说过。”
今年江南蔚和江尧都跟着回江家祖宅去了,江北心不回来。
临到过年,便只剩下他们三个,裴让这两年不常在这儿住,天天往女朋友家里摸,今年大约是不过来的。
原先江望也是要去的,但他自己和江南蔚都没让。
老爷子说把小丫头也带上,两人觉得不合适,就这么作罢了。
“发什么呆?”
江望走到陆梨身边,探了探她的额头。
这样冷的天,她竟出了汗。
陆梨回过神,应道:“没事,不回去就好。”
这些年江望身边的事,皆是因江家而起,江浅走后至今倒是安稳。陆梨只盼这个年能好好过去,别影响他们的高考。
陆梨本想松口气,但又想起什么,忙问:“是不是也不去打拳?”
江望“嗯”了一声:“不去,今天就在家里。”
“不去就好。”陆梨微微放松了点,但神经仍紧绷着,勉强对江望笑了笑,轻声道,“哥哥,我想弹会儿琴。”
江望垂眸,用指腹擦去她额间的薄汗,道:“在担心什么?”
陆梨一顿,脑中闪过数个想法,对上江望那双漆黑的眼,张了张唇:“我...”
“江望!”林青喻在厨房喊他,嗓音又冷又沉的,还带点怒意,“江望,你买的螃蟹夹我手了!快点来管管它!”
陆梨把话咽了回去,道:“哥哥快去吧,我没事。”
江望沉默片刻,应:“有事要和我说。”
说完他便离开了琴房,走时关上了门。
陆梨有很多话想说,可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她甚至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卡牌是她抽来的,没来得及做剧情任务就被送来了这里。前两次关于林青喻的卡牌,都有任务提示。
可每每到了江望,那卡牌只会闪烁。
陆梨气闷,这游戏是不是专门和她作对。
江望,江望。
陆梨默念着江望的名字。
如今谁还会对付江望,陆梨拧眉思索着。
江家和江望的舅舅,两者之间陆梨更倾向于江家。江望的舅舅前些年吃过亏,后续江南蔚已处理妥当,想来不会自找麻烦。
江家...江西音和江深。
两年前江浅被送出国的事,对那母子俩是很大的打击。
可江家人都回了老家。
转念一想,江望遇见的不一定都是祸事。至少她知道,江望是能平安长大的,日后他能拥有一切。陆梨安慰自己,可她却不能不做准备。
有人要对付江望,他们躲过了第一次,还会有第二次。
如果是江家,这一次之后老爷子和老太太不会再袖手旁观,骨肉相残的事虽不稀奇,但对江家来说是很大的打击。老爷子重情,老太太要脸面,有江浅做的事再先,这次...
陆梨抿了抿唇,她决定将那些人引出来。
不过不是用江望,是用她自己。她和江望不同,她还有游戏系统,如果那些人真的丧心病狂,她还能一键返回庄园。
这不单单只为了江望,还为了她自己。
这是最后一张卡片,她或许可以...回家了。
“小丫头。”林青喻在外敲了敲门,懒声喊,“我进来了。”
陆梨收了心神,应:“好!”
林青喻径直推门进去,见到她琴谱都没摆的模样,挑眉问:“不是和江望说要弹琴?我在外面听了半天都没动静,江望可听得到。”
陆梨让开位置:“你弹。”
她现在心烦意乱,还有点怅然若失。
林青喻瞥了眼陆梨的神色,自然地在钢琴前坐下。说来也巧,他们两个人是同一个人教的钢琴。
“我给你的词编了曲。”林青喻偏头看陆梨,“要听听看吗?”
陆梨一怔,下意识问:“今年会唱这首歌吗?”
林青喻收回视线,双手按上琴键,垂着眸,低声应:“会的,会唱给他听。陆梨,我知道这是写给他的歌,但...你们会分开吗?”
那歌词里,皆是离别之意。
仿佛他们今生都不会再相见。
陆梨眼眶蓦然一酸,微微移开眼。
她轻声道:“很多时候,世事不由我们。”
命运诡谲,她和江望因上天的捉弄而相遇,可他们终究要分开。
林青喻盯着她微红的眼眶,看了片刻,忽而明白了江望的异常从何而来,也明白那时候的陆梨提前担心退出乐队的事。
这些年蒙在眼前的迷雾渐渐散开。
原来,她是想好要走的。
可是...她去哪儿?
林青喻是个急性子,从来没有江望那么好的耐心。
他干脆把琴盖一合,直勾勾地盯着她,问:“小丫头,你想跑哪儿去?是不回来了?”
不然江望做什么那副模样,仿佛随时天就要塌了。
陆梨摇摇头,不说话。
林青喻拧眉,问:“出了什么事,不能和我们说?”
陆梨揉了揉眼睛,小声道:“阿喻哥哥,你别问了。今年也不回家吗?我昨天看到你哥哥来找你了,你们又吵架。”
林青喻轻嗤一声:“不借我钱,还好意思来带我回家。”
别的不说,他自从离家之后,这些年他们兄弟俩关系倒是好了不少。他也不像以前那般讨厌这个大哥了,但也没多喜欢。
陆梨看到林青喻的别扭模样,忽而抿唇笑了一下,道:“哥哥小时候也是这样的。那时候明明喜欢小叔和北心爸爸,也不承认。”
林青喻:“......”
不知是不是因为提起了林青易。
下午这个难以接近的男人居然来敲了32号的门,那会儿林青喻在厨房里洗碗,江望出去买烟花了,是陆梨开的门。
两人乍一碰面还都愣了一下。
陆梨是因为没想到林青易回来,林青易是没想到能见到Lizzy最喜欢的学生。
他们曾在一中见过,当时林青易去接Lizzy下班,和陆梨有过一面之缘。
林青易率先打破沉默:“我来找林青喻。”
陆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便道:“他在忙,您等等,先进来喝杯热茶。”冬日里,这弄堂里格外冷,在外面站久了可不好受。
男人迟疑片刻,终是踏了进去。
毕竟他弟弟在这里住了整五年,也不知道给人家房租没。
陆梨急匆匆地跑回客厅,给林青易倒了杯茶
她还没来得及进厨房喊人,林青喻就出来了。
“你跑什么?在家里也跑?”
林青喻收拾完厨房,拿着小方巾擦着手上的水,本来想训那小丫头几句,这一出门就惊了一下。
他这是大过年的见鬼了?林青易居然在他家客厅?
“阿喻。”
林青易放下水杯,起身看向林青喻。
林青喻把小方巾往厨房一丢,瞥他一眼,又去瞧那眼珠子转来转去好奇的小丫头,懒懒地往沙发上一坐,问:“干什么?”
这兄弟俩。
陆梨悄悄瞧着,哥哥见弟弟来了站起来,弟弟反而坐下了。
总结,弟弟是傲娇鬼。
林青易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今年回家过年吧。”
闻言,林青喻挑了挑眉,他这个哥哥居然用这种口吻和他说话。林青易向来说一不二,说话向来是命令式的,这会儿还用了“吧”了。
林青喻新奇道:“你这是恳请?”
林青易冷着脸,僵了半天后,道:“我来接你。”
陆梨眨巴眨巴眼,一会儿瞧左边,一会儿瞧右边。
还想再多看,就被人抓住了,林青喻眯眼看着她,眸光危险,道:“这么想我走?”
陆梨:“......”
我可一个字没说。
林青喻考虑了一会儿,和林青易商量:“就去吃个饭,不过夜。我不在这儿,江望睡不着觉,你体谅体谅人家高考生。”
江望?是住在这里的这个男孩。
林青易皱眉,问:“你们一起睡?”
林青喻轻“嘶”一声:“这个思路,也不是不行。”
林青易:“?”
林青喻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把陆梨一个人留在家里,等江望抱着烟花回来,他才和林青易一起离开。
于是,今年过年竟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陆梨盘腿坐在小沙发上,怀里抱着江望昨天送的娃娃,仰着脸看着江望道:“哥哥,这是第二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新年。”
第一个,是他们初遇那年。
自那年后,江南蔚每年都会陪着他们。
今年是例外。
今天陆梨穿了新衣服,是江望买的。
雪白的毛衣和桃色的大衣,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毛茸茸的。弯弯的杏眼正盯着他瞧,那月瓣似的唇一张一合,说今夜只剩他们。
江望的一颗心渐渐热了,可刚才陆梨仓惶的面容却在他脑中久久不散。
他克制着自己,温声问:“和我一起包饺子?”
陆梨当然应好,每年她都和他一起包饺子。
厨房里。
两人坐在小圆桌前,桌上放着面皮和肉馅,边上一小碗清水。
江望一抬眼就能看见——
她低垂着头,黑发乖顺地贴着雪白的颈,尖尖的下巴边围着一圈毛茸茸的毛衣领,显得她格外娇弱。纤长灵活的指尖翻动着,眨眼就包出了圆滚滚的饺子。
如今,她不再是六岁了。
可包出来的饺子还是幼时的模样。
“梨梨,新年快乐。”
江望忽然出声,在静谧的厨房里显得有几分突兀。
这话,以往向来是晚上说的。
陆梨垂着眼,睫毛颤了颤,好一会儿才抬头对他笑:“新年快乐,哥哥。”
饺子包了一半,陆梨的电话开始震动。
她昂首一瞧,是江尧。
江尧的电话可不能不接,倒也不是有麻烦,他也不生气,就是下回再见着你絮絮叨叨能把人烦死。饶是陆梨好脾气也耐不住。
陆梨一手去拿小方巾,一手接起电话。
一接通江尧就开始嚷:“梨梨!这镇里无聊透了,你下回可别跟江望去什么山里。我都想回去了,一群老头老太,瞅着我嘀嘀咕咕,烦人!”
陆梨无奈:“就住几天,忍一忍。”
江尧委屈巴巴:“我想你,想和你一起看烟花。我爸不让我回来,凭什么江深就能回去?他和他爸都多年不来往了,偏今年回去,摆明了就是不想在这镇里玩。”
江深回禾城了?
陆梨手擦了一半,停了动作,道:“什么时候走的?”
江尧想了想:“就吃午饭,这会儿应该上飞机了。梨梨,你考到京市来陪哥哥,别管江望了。江望现在都听爷爷的,让他去哪儿就去哪儿,没劲。我爸说他暑假还得去江氏实习,你看这像话吗?”
陆梨下意识看向江望,对上他的眸,平静又隐秘。
她倏地躲开,又应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江深在这时候离开显然不是意外。
江浅那件事是在高考前发生,恰逢今年江南蔚不在禾城,江北心不回来。对江深来说,这实在是个难得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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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天暗的快,一低头一抬眼,这院里的景眨眼就成了重重的影。
厨房里烟火气太重,江望将陆梨赶了出去。
这正和陆梨的意,她去拿了猫粮,冲厨房里喊:“哥哥,我出去喂猫!”
江望看了眼天,提醒道:“戴上围巾。”
“知道了!”
她应完,便哒哒哒跑走了,走前带上了院门。
江望微顿,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来不及深想,锅里的油骤然爆开。他敛了思绪,只算着时间陆梨什么时候回来。
32号门口。
陆梨放下猫粮,拿出了刚刚偷拿的螺丝刀。
他们这一排房屋尽头有着一口井,转弯便是路口,所以只有四栋房子——31、32、33、34号。
31号是江望租下的空房,32号是他们的家,33号是裴让家,34号的邻居回老家过年了,不在家里。这方便了陆梨实行今晚的计划。
晚上这弄堂里都亮着灯,家家户户都挤在家过年。
江深的人一定不会选择在这时候的动手。
陆梨去榕树下搬了把椅子,这树下常年有人乘凉。
这椅子四季都放着,这会儿也是赶巧了。
陆梨拆了34号的门牌,换上33号的,将原先33号的换成32号的,再将32号的换成31号的,最后31号的门牌她藏起来,其他人自然会以为那是30号。
30号和她们隔得远,隔着井水和巷道,在这样冷的夜里想来他们不会去仔细寻。
陆梨庆幸,这些年那双胞胎从未踏足过这里。
江望掐着时间出去找陆梨,她平时最多十五分钟就会回来。
院门口没人,只门口冷清的灯光倾泻了一地。
江望往榕树下走,远远的,他看到陆梨蹲在树底下,和那小猫咪聊天。等走近了看,这猫吃了没多少,似乎刚开始吃。
“今天它没在这儿等?”江望问。
陆梨刚才捣鼓那些门牌,现在浑身燥热,听江望这样问就更紧张了。
她攥紧拳,掌心沁出点汗意,道:“嗯,天冷,它躲车底下,找了好半天。”
埋头吃猫粮的小猫咪舔着嘴,抬起脑袋看陆梨一眼,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无辜。陆梨心虚地摸摸它的脑袋,小声道:“乖乖吃。”
江望也摸摸陆梨的脑袋:“它吃饱了,你也得跟我回去了。”
他家里这只小猫咪还饿着。
陆梨更热了,刚想起身,忽然想到他们回去,江望很可能会发现被换了的门牌。她郁闷了一会儿,只能起身时假装没站稳,往江望怀里倒去。
江望一伸手,把她扯进怀里:“脚麻了?”
“嗯。”陆梨的声音轻的跟小猫叫似的,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哥哥,你背我回家好不好?”
江望一怔,陆梨很少这样和他撒娇。
“上来。”
江望蹲下身,背对着陆梨。
陆梨攀上这宽阔的肩,随着起身的动作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还晃了晃小腿,轻松道:“哥哥很久没背我我。”
说起背,江望自然地想起高一秋游那次。
他别过头,低声道:“江尧也能背你。”
陆梨:“......”
这时候也能吃醋。
她轻哼一声,抬起上半身,抬手捂住江望的眼睛,笑道:“哥哥,你看不见了还能背我回家吗?我给你指路。”
纤细温热的指,贴着他薄薄的眼皮。
她身上浅浅的香味如牢笼一般将他笼罩,江望在这迷幻的味道里渐渐迷失,没能发现陆梨的异常。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下,道:“能。”
“哥哥,马上到门口了。”陆梨提醒他,“记得抬脚。”
等江望将她背进院子,陆梨才松了口气,从他背上下来,笑眯眯地问:“我关门,洗完手就来。哥哥晚上做什么了?”
江望等着她一起进门,道:“都是你爱吃的。”
陆梨欢欣道:“哥哥最好!”
这一晚,陆梨和江望一起吃了年夜饭、看了春节联欢晚会、看了烟火。
林青喻没能回来,发了条信息说林青易喝醉了,晚上留在他那儿。这一切的背后,仿佛有一只手在推动,在告诉陆梨——
这是最好的时机。
过了凌晨。
弄堂里的灯逐渐熄灭,藏在暗处的人蠢蠢欲动。
陆梨听着外面的动静,等整座房子都安静下来。
她掀开被子,悄悄下了床。
这样冷的夜,陆梨在里面多穿了件衣服,想到江深的性格,又偷偷拿了两个暖宝宝。走前到是犹豫了下要不要喝水,万一被绑起来,还是不喝了。
等穿暖和了,陆梨在床头放下写好的信,随后万分小心地打开门,摸黑下了楼梯。
待走到院子里,陆梨侧头往右侧房间看去。
此时江望应该睡下了,他忙了一天。
漆黑的夜,月和星都躲藏起来。
只有弄堂里微弱的灯光亮着,陆梨看那窗口看了许久,久到天空开始飘雪她才恍然回神。
下雪了。
陆梨缓慢地眨了眨眼,随后打开游戏界面。
最后一张卡牌自白天闪烁过后,就没了动静。
陆梨明白,在卡牌再次闪烁之前,她还能自由行动。
她盯着这虚空看了半晌,忽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子,开门进了裴让的家,也就是隔壁的33号,是如今的32号。
是今晚江深的目标。
陆梨没去裴让的方向,径直上了二楼,选了间客房躺下。
暗中,她睁着眼,身上是热的,手脚却冰冷。
她很紧张。
不仅担心即将发生的事,还担心江望。
他们不过一墙之隔,或许再没有说话的机会。
这十二年的画面在陆梨眼前不断回闪,她和他彼此依偎,她看着他转身离开,她接他回家,她和他跨越时间和空间,她和他...
这漫长的时光,像翻不完的书页。
陆梨想,如果能亲口和他告别该多好。
陆梨从未这样清醒过。
他是江望,他会成为江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陆梨以为今晚无事发生的时候,游戏界面忽然闪了出来。那卡牌又开始闪烁,这一次陆梨看到了卡牌的正面。
这是一张SS级江望卡:绳索。
是绑架,陆梨闭上眼。
江家人毫不顾及这一点血脉亲情,哪怕江望...只是安静地存在着。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房间外忽然有了动静。
陆梨听到了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她听到窃窃私语——
“你去那个房间找,别搞出动静来,绑了人就走。”
“说这家里有两个人,都绑了?”
“先都绑上车,不对再丢了!抓紧时间,”
陆梨紧闭着眼,屏住呼吸,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下一秒,她的嘴被布捂上,被戴上头套,来人一把将她扛了起来。
正常人这时候都醒了,陆梨配合地开始挣扎。
又一阵急匆匆的脚步:“老大,隔壁没人!”
扛着她的人问:“楼下呢?”
“都没!”
“就一个人?”
“好像是。”
“走走走!”扛着陆梨的人见她挣扎地厉害,道,“先出去!这破地方,连个车都开不进来。都给我轻点,嫌命长吗!”
陆梨呜呜挣扎,被扛着走了一路颠得她浑身都难受,直到被丢进面包车里才好些。
“砰”的一声响,他们关上了车门。
陆梨数着人,抓人的三个,这还有个司机等着,一共四个人。
就这几个人绑江望,还真不够用。
这想法才冒出来,陆梨头上的头套忽然被揭开,一阵强光照到脸上,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老大,是个丫头!”
“那男的呢?人怎么没了?!”
“不知道啊,我们没找错地址,那人他也没多说啊。那、那咱打个电话问问?”
“见鬼了,绑个小丫头,这事我还没干过!”
“嘿,还是个漂亮丫头。”
“看!再看!”说话的人狠狠地拍了那人的脑袋,道,“赶紧电话问!”
就在陆梨想听他们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的意识忽而变得模糊,那布上有迷药。先前她屏住了呼吸,这会儿药效上来了。
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陆梨只希望他们不要再回去找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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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梨再醒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江深。
她晃了晃脑袋,去看四周,高朗破败的厂房,微暗的灯光,蒙尘的机器。
他们在废弃的厂房里。
她的双手被绑在身后,绳子很长。
江深从没这样仔细看过江望身边这个小丫头。
他环胸,神情冷漠,道:“我打算绑江望,那群废物没找到人。我和你无仇无怨,想放过你的,但浅说过,你痛江望就会痛。”
江深俯身盯着地上的陆梨,问:“是这样吗?”
陆梨不欲和江深多说,他和江浅心中没有对错,没有道德,只有想和不想。
陆梨唇舌干燥,好在不是很冷。
她抬眼,和江深对视片刻,道:“江深,你要什么?”
江深直起身子,指尖在袖口轻点:“我要让江望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我要让他后悔,不会要他的命,浅对他还挺有兴趣。”
他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道:“江望已经知道了,我发善心通知他了。”
“年夜不在家,他这个哥哥可不称职。”
陆梨垂眸,低声问:“几点了?”
江深这会儿显得很好说话:“四点,你睡了两个小时。原先是想让那群废物再去找,但你在我手上,江望自然会送上门来。”
既然江望知道了,他会如她所说的那样,报警再通知江家人。
证人、证据都有了。
再往后...江望会长大,会将权力握在手里。
他的未来会很好。
陆梨忽而落下泪来,她怕他会怪她。
怪她这样自私地做了决定,怪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江深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梨的眼泪,道:“我没想要你命,人命要用命偿,你还不值得。”
说着,他上前一把扯起陆梨往外走:“这厂房在山里,边上就是悬崖。吹吹风醒醒神,你哥哥就快到了。他对你不好,我不会让浅出这种事。”
江深有妹妹,可妹妹不在他身边。
今晚看到陆梨,他就想起江浅,难得说几句废话。
陆梨踉跄着,倏地笑了一下:“江深,有人爱你吗?只有江浅爱你。换成江浅,也一样,没人爱她,只有你爱她。”
江西音对两个孩子好吗,或许是好的。
但这样的好和精神暴力不是爱。
江深咬牙:“闭嘴!”
他大步朝外走去,狂风将他们吹得面容扭曲。
漆黑的夜里,陆梨看不清路,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又被江深扯起来。
隐隐约约,她听到了水声,不,是海浪声。
这悬崖在海边。
陆梨不由提起了心,心念微动,那游戏界面便打开了。
如果有意外,她会回庄园。好在是在山里,这附近没有监控。
走了几分钟,陆梨被重重摔在地上。
她蹙了蹙眉,没出声。
江深的电话在此时响起,他瞥了眼地上的人,接起电话:“江望?”
江望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我到了,我要和她说话。”
江深扯了扯唇:“可以。”
江深打开免提,蹲下身,将手机递到陆梨跟前:“说话。”
电话那头是烈烈风声,两人都沉默着。
直到江深不耐烦开始催促,陆梨才颤着嗓音喊:“哥哥。”
江望微吸了口气,天知道他现在疯得想杀人。
但他不能,他不但要救下陆梨,他还得亲手送她离开。江望在看到那张纸条的时候,就明白了陆梨是为了什么,为了他,也为了她自己。
可这样的机会,江望不能让给她。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放她走,她才会回来。
“梨梨。”江望竭力让自己情绪平稳,“我一直有事没告诉你。那年,你来江家接我,牵着我的手,说要带我回家。那是我第一次生出那样贪心的念头,我想、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永远。”
“...我们去了那里,我怕失去你,我..我又贪心了。可是这样贪心的我,又把你带了回来。”
“梨梨,我试过很多次,一旦有了这样的念头...”
很多次,江望及时止住。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曾留下她无数次。
孤身一人的江望,因着心里的这一点希冀,掌控了陆梨的自由。
因此这十二年,他无法产生这样的念头,甚至一点都不能去想,这就是他期望的。
他能和她一起去到那里,却不能和她一起留在那里。
江望缓声道:“梨梨,很快就没事了,我送你回家。”
你可以回家去了。
陆梨怔怔地听着江望的话。
与此同时,游戏界面忽然弹了出来——
【您的攻略任务已完成。】
【江望好感度100,攻略进度100%。】
【岑岁好感度100。】
【江尧好感度100。】
【林青喻好感度100。】
【Lizzy好感度100。】
【是否退出游戏,领取奖励?】
陆梨满脸泪水,因为江望的话,因为这可笑的命运。
她只要按下这按钮,就能回家了。
可是她怎么都按不下去,江望就在这里。
江深听着江望没头没尾的话,又看了眼流泪的陆梨,拧眉收回手机:“话也说过了,是不是该按我说的做了?”
江望声音转冷:“我要确定你在不在这里,你单独出来见我。”
陆梨猛地回过神,忽然喊道:“哥哥!哥哥,我不回去,哥哥!”
江深不知道江望葫芦里卖什么名堂,起身朝外走:“仓库门口有人守着,你别想着耍花招。”
“江望!”
陆梨哭喊着,却没人再应她。
江深逐渐走远了,她脸上的泪却怎么都流不尽。
冷风刺骨,她的哭声很快就淹没在风里。
不知过了多久,陆梨又一次体会到了六岁那年的感受。周围的场景像是电视机里的缩影,旋转变幻,画面渐渐扭曲。
“江望!”
......
最后那崖边,只剩下一根绳索。
绳索缠成圈,在靠近末端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结。
“这叫布林结。”
“...绕过主绳,抽出绳头,拉紧。哇,我会了江望!”
“嗯,安全性很高。”
“那它就代表着安全。”
我很安全。
这是陆梨唯一能留给江望的。
作者有话要说:555555我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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