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碎玻璃的动静不小, 前头的司机已察觉了动静。
趁着红灯,他霍然起身,迈开步子朝后座跑去。可那少女就像一尾灵活的小鱼,从窗口钻了出去, 待落了地两人便朝着马路对面跑去。
司机低咒一声, 忙探头往外张望。
幸而后面的车一直跟着, 眼看出了意外, 他们连忙下车去追。
江望抱着陆梨落地, 紧紧牵着她横越过马路。
跑出去没一会儿, 身后便有人追来。能在崇英做这样的事的人不做他想, 江望起先因为顾虑着江家还忍着,今晚他竟不想再忍了。
不光他们想躲摄像头,江望也想躲。
此时临近十一点,这条街上的商铺都已关了门。
江望向左右扫了眼,带着陆梨钻进就近的小巷,身后凌乱的脚步停了一瞬, 紧接着又跟上来。
在暗中, 陆梨看不太清路,跑得磕磕绊绊,喘息声慢慢变得急促。就在这会儿,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江望抽出手去接电话。
是林青喻。
“跑哪儿去了?训练室里礼物拆了一半, 人呢?和江望在一起?”
少年的声音微沉。
林青喻回来拿琴的时候, 一看灯还开着,那群家伙准备的礼物才拆了一半,陆梨人却不在,就这么一眼他就觉得出事了。
江望先是报了家餐馆名字, 快速道:“来这里接梨梨。今天校车司机有问题,有人在追我们,你先报警,暂时别通知别人。”
林青喻没多说,应了便挂了电话。
江望对崇英附近的环境知道的一清二楚,这附近有条夜宵街。在这个时间点,也只有那样的地方还有人群聚集。
“还跑得动吗?”
江望侧头看了眼陆梨,她喘着气,脸色已发白。
她打小就不爱跑步,体力不太行,万幸她这些年身体健康。
陆梨只点头。
江望道:“快到了。”
再穿过一条巷,便是热闹的夜宵街。
越往前跑光便越亮,江望加快脚步,带着陆梨钻进了人群中。
“真他妈晦气!就抓两个小孩还能搞成这样。”
“那边吩咐说把女孩抓起来关一夜,先抓女的。”
“分开追!”
......
“梨梨。”江望选了一家最热闹的餐馆,叮嘱道,“你就在这里坐着,林青喻会来接你。这里人多,别害怕。最多二十分钟,我就回来。”
陆梨跑出了一身汗,着急地看着江望,问:“哥哥去哪儿?”
江望垂着眸,顺了顺她的发,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唇在她的发间停顿片刻,道:“给你报仇。以前你怎么和我说的,记得吗?”
陆梨茫然,不知道江望说的是哪句。
才这么想着,面前的少年忽然笑起来,道:“我答应你的,得欺负回来。”
“进去。”
江望把人往店里一塞,便又重新跑回街上。
接下来,轮到他开始追人了。
十五分钟后。
林青喻赶到江望说的地址,他比警察到的快。
在众多吃夜宵的顾客里,脸色煞白的小丫头实在引人注目。
林青喻径直走到那张桌前,仔细端详她一眼,提着的心放了下去,出声喊她:“梨梨,伤着没?江望哪儿去了?”
听到“江望”两个字,陆梨才急急地起身,道:“哥哥好像去找人了。”
“找人?”林青喻愣了一下,“你是说去找追你们的人?”
陆梨点头。
林青喻一想就知道江望这人铁定忍不住去揍人了,他不能把陆梨一个人放着,又不好带她去看江望打人的场面。
横竖都是他欠江望的,林青喻叹气。
他安慰道:“没事,警察马上来了。”
陆梨却不放心,仰起脸,直直地盯着林青喻:“阿喻哥哥,你打架厉害,你去找找哥哥。”
林青喻:“......”
话虽这样说,但他打不过江望。
那双干净、纯粹的眼略带乞求地望着他,水润的眸光里满是他的影子。林青喻根本没办法拒绝这样的陆梨,他叹口气:“带你去找,不许乱跑。记住了?”
陆梨忙点头。
对林青喻这样爱打架的人来说,在这样街道上找个能打架的地方太容易了。
他带着陆梨绕了一圈,往店铺的后街走,越往后走人便越少、灯便越暗。等走到某个交叉路口,陆梨和林青喻都听到了沉闷的响声和痛苦的呻/吟。
林青喻微顿,提声喊:“江望!她在这儿!”
巷子里。
江望停下动作,将手里的钢棍随手丢到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倒了一地的人,轻声道:“今晚在警察局睡个好觉。”
他抬眸,毫不犹豫地跨过倒在地上的人。
多踩他们一脚他都嫌脏。
走了几步,脚步声又停下。
江望侧头,补充道:“告诉找你们的人。迟早,江家会姓江,江望的江。”
少年就如来时一般踏出小巷,只领口乱了。
在岔路口提心吊胆的陆梨,一见江望从巷子里出来,急忙朝他跑去:“哥哥!”
江望伸手将陆梨接进怀里。
林青喻回头看了眼外头喧嚣的街道,警笛声呜呜地叫着,他没再看相拥的两人,转身离开了这漆黑的巷道。
他总是站在原地,看着她朝江望奔去。
你是块木头吗?
林青喻嘲笑自己。
这一晚的事终是惊动了江家人。
江望却没再管,今天是陆梨的生日,他得陪她过完这最后一小时。
等到了家,时间已近凌晨。
江望没急着去拿礼物,他将陆梨送到房门口,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发,道:“去洗个澡,我去煮牛奶,喝完睡得好。”
“哥哥。”陆梨扯住江望的衣摆,小声问,“是江深和江浅吗?”
江望“嗯”了一声,他柔和的目光落在她的面上,语气轻缓、却又像是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再有事,只会冲他来。
短时间内,他能对付江深和江浅,却对付不了江西音。
他根基太浅。
不过,那一日不会太晚。
.
“梨梨?洗完了吗?”
陆梨换好睡衣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敲门声正好响起。她拿了毛巾,裹了湿哒哒的发去开门,自从家里住了别人,她便总是锁着门。
门打开,暖黄的光和陆梨同时钻进江望的眼里。
江望的视线在她半湿的发上停顿片刻,道:“你喝牛奶,我给你吹。”
小时候江望便常给陆梨吹头发,陆梨今晚想和江望呆在一起,便没有拒绝。
暖洋洋的风呼呼地在耳边响,陆梨捧着牛奶小口喝着,心总算落到了实处。她还想钻到江望怀里蹭一蹭,可是不行,陆梨不高兴地抿了唇。
手中的发丝柔软,江望的心也软下来。
等吹干了发,江望盯着陆梨的背影看了片刻,忽而俯身,从背后抱住她。
怀里的人似是僵了一下,但没拒绝他。
江望试探着伸手,将那一截细腰拢在臂弯间。他阖眼,轻吸口气,低声道:“今天梨梨做得很好,是不是吓到了?”
后背贴着江望宽阔、温热的胸膛。
陆梨几乎不敢动,蜷缩起手指,小声应:“嗯。”
江望低头,极轻的吻落在她的发间,一触即离,轻柔的语气让陆梨半个身子都软下来:“不怕。还没和梨梨说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梨梨。陪你一起拆礼物好不好?”
陆梨轻咬了咬唇,她觉得江望像是什么蛊惑人心的精怪。
她除了应好,什么都说不出来。
没拆的礼物,只剩江望的。
江望克制着自己,松开陆梨,道:“我去拿礼物,去漱个口,拆完就睡。”
陆梨捂着红透的脸,一溜烟跑向了浴室。
江望盯着陆梨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情忽而好了不少。
陆梨用冷水洗了脸,等脸上的温度降下去才出去。出门时,江望已经捧着木盒等在房里,听到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
“哥哥买了什么?”
陆梨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视线却不敢往他面上看。
江望瞧了她一会儿,伸手递给她:“小木雕,让哥说你喜欢那个小兔子。给你雕了十六只,和娃娃放在一起。”
这些年,陆梨的床上已装不下那么多的毛绒娃娃。
江望便买了柜子,给她放那些娃娃。
陆梨眨眨眼,接过那小木盒,一低头,对上那十六只姿态不同、惟妙惟肖的小兔子。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
有的兔子拿着糖葫芦,有的兔子在弹钢琴,还有的兔子抱着胡萝卜……
每一只她都喜欢。
这是陆梨最喜欢的生日礼物。
江望摸摸她的发:“明天在看,上床睡觉,等你睡了我再走。”
此时已是凌晨,这个时间点陆梨早已困了。她恋恋不舍地看了兔子几眼,还是乖乖地爬上了床,等着江望关灯。
灯暗下去后,没人再说话。
江望坐到床边,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道:“睡吧,我在这里。”
躲在被子里的陆梨忍了忍,没忍住,悄悄伸手握住了江望的手,道:“晚安,江望。”
江望应:“晚安。”
因着身体和精神的大量消耗,陆梨很快就睡着了。
江望却一直坐在床边,长久地、沉默地注视着陆梨,眸光一点一点暗下去。
今晚,他确定了一件事。
不论是上次钢琴比赛,陆梨半途赶回来去医院找江尧,还是今晚,她慌乱地跑到教学楼下找他。这些都足以证明,陆梨还有事没告诉他。
他的天使,还藏着秘密。
江望思索着,从头把这些年的事捋了一遍。
从岑岁、江尧再到林青喻,最终停在陆梨加入乐队的事上。照陆梨的性子,她不会在已知自己会离开的情况下,再加入乐队。
除非...她迫不得已。
除非,她就是为了回家。
黑暗中,江望低叹了口气。
他太大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望崽好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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