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裳回到自己的帐篷, 孟离经正在帐篷外支起的锅里熬粥。
氤氲的白气钻进他鸦羽似的鬓角, 带来一股湿漉漉的温柔。
华裳直接在旁边的地上盘腿坐下。
孟离经无奈道:“这里都是土,你这么随便乱走, 衣服都脏了, 莫一无走后你可就没人帮忙洗衣服了。”
“谁说没人了?这不是还有你?”华裳笑着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孟离经脸上还带着病容,仍打趣道:“哎,原来将军在这里等着我呢,也罢,我就算卖身给将军了, 进可谋算战局, 退可洗衣做饭。”
华裳探着脖子往他锅里看了一眼,“你做的饭究竟能不能吃,我真的很怀疑。”
孟离经撇嘴:“原本还为将军你偷偷在锅底藏了一个好东西, 既然将军信不过我那就算了。”
华裳哀嚎:“别啊,军师大人?鬼才大人?行行好吧。”
孟离经笑弯了眼睛,他往四周瞅了瞅,这才用大木勺从锅底捞出一个白嫩嫩的荷包蛋。
他将勺子递到她眼前,低声道:“快吃,这可是给你开的小灶。”
华裳一口含住那枚荷包蛋,烫的她只能一直张着嘴哈气,舌尖儿和唇都被烫的水艳艳红通通的。
“好……好烫!”
孟离经既心疼又好笑:“你慢些吃, 里面还是糖心儿的, 先别咬破, 别烫到你。”
然而, 说话赶不及,她已经将荷包蛋咬破了,她烫的脸都红了,眼泪更是被逼了出来。
“疼成这副样子吗?”孟离经放下锅勺,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
“我看看。”
华裳大着舌头抱怨:“你看顶什么用啊?难道你还有药治疗口腔里的烫伤?”
“药……”他的狐狸眼又媚又狡猾,“当然有了。”
听他居然有药,华裳也不挣扎地,任由他的手指按在她的唇边,还往里面探了探。
孟离经叹了口气,“果然烫的太厉害了,你看都烫出泡来了。”
华裳含糊道:“那该怎么办啊?这几天岂不是不能好好吃饭了?这天这么热,饭也不能好好吃了,简直是天要亡我啊!”
“胡说什么呢!”孟离经面露不满。
华裳吐了吐舌头。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腮,喉结轻颤,轻声道:“你把舌头再伸出来些,我再看看。”
华裳张开嘴,探出被烫的轻微红肿的舌尖。
孟离经突然一低头,竟然含住了她的舌尖,而后,慢慢递进,与她交换了一个温柔绵长又深入的吻。
反应过来的华裳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用力一推。
孟离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华裳摸了摸被吻的更加肿的的唇,站起身,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他。
孟离经往后一仰,直接躺倒在沙地上,他双腿一伸,破罐子破摔道:“反正做都做了,你要打死我就打死我吧,我这个破破烂烂的身体也经受不住你一拳重击,咳咳——”
华裳沉着脸看他。
孟离经白着脸笑嘻嘻道:“就算是再来一次,刚刚我还是会选择吻你。”
华裳语气寡淡,“我看你真是想要作死自己。”
孟离经笑道:“没办法啊,我跟你说过我的心意,你拒绝了,我也曾试图远离过你,可是,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儿,到头来还是忘不掉,我一直都表示的很明显,只有你一个人……”
他的目光浓烈又深邃,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睛一直望进她的心底。
“……你一直假装看不见,也试图忘记我当初的告白。将军,有些东西并不会像墙上的泥,抹平就行了的。”
“将军,我的心从始至终未曾变过。”
孟离经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我跟了将军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什么也不要,只求将军圆一下我这梦,也不成吗?”
华裳不说话,也不笑。
他的心吊在悬崖上,随着寒风左右摆动,他像是一个期待拯救的人,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
华裳轻声道:“我的处境你也知道,为了毫无负担上战场,我才会事先写好休书,可现在,楚江仙依旧是我的夫君。”
孟离经笑了,那双狐狸眼轻轻一挑,他语气轻快道:“已经不是了。”
“什么?”
孟离经沾着沙粒的手指捂在唇前,轻轻咳嗽了两声,他眼睛亮闪闪,既温柔又狡诈,“抱歉,将军,这件事我没有按照你的吩咐来,我却认为这是我平生做的最为得意事之一。”
华裳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却不敢确定,谁知道鬼才孟离经会疯疯癫癫地做出什么来?
“你究竟做了什么!”
孟离经眉眼弯弯:“我只是在离开长安的时候,就将本应该晚些时候送给圣人的遗书和楚江仙的休书都送了出去,他们提早接到了这两封信。我刚刚也得到消息,楚江仙已经在休书上画押,搬出冠军侯府,确认与将军合离了。”
华裳一阵无语,合着她还没上战场,先跑了媳妇儿?
孟离经轻声笑了起来,他放下手,目光灼灼投向华裳,“反正做都做了,我也不后悔,将军来吧,就算是弄死我,我也不会反抗分毫的?”
华裳冷静道:“你是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孟离经温声道:“我从未这么想过,我知道将军是深情又无情之人,将军对国家深情,对自己无情……”
华裳的手扼住他的喉咙。
窒息的压迫感迫使他不停地咳嗽、喘息,可即便他把眼泪都咳出来了,他的嘴仍旧不停,“我心疼这样的将军,我想要这样的将军,我爱着这样的将军。”
他眼眸中泪水糊成一片,嘴角还沾着沙粒,像是细小的星子,细微闪烁着。
他哑着声音嘶吼:“没有人疼将军,我来疼将军,将军就为大周鞠躬尽瘁好了,剩下的都由我来!”
她的手指再次捏紧。
“将军……”
华裳松开了手,指尖轻轻蹭了蹭的唇角,将沙粒拍掉。
“实话说,我还是觉得军师这个位置更合适你,你若是更近一步,与我的关系会影响你对大局的判断。”
孟离经缩着身子咳嗽了几声,“难道现在就没有影响了吗?”
华裳勾起唇角,点头道:“你说的对,你现在已经变得让我不认识了。”
华裳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
孟离经闭上眼,被勒的又青又红的脖颈上,喉结动了动,他沙哑着嗓子急促道:“我知道将军在怀疑什么,可是,我知道,我没有变,一直以来都没有,我的喜爱也未曾变过。”
华裳曲起食指蹭了蹭他沾满汗水的额头,“那就给你一个机会好了。”
孟离经猛地睁开眼,眼中闪烁着惊喜。
华裳微微一笑,“只是从现在到我上战场,抱歉,不能给你任何名分,我这是为了你好,你想做什么要抓紧时间。”
孟离经虚弱道:“我知道,这样已经够了。”
他说着,便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扯住自己的腰带。
“你干什么?”华裳疑惑问。
孟离经笑眯眯道:“事不宜迟,时不我待,不是将军告诉我想做什么就要抓紧时间的吗?”
可她不是那个意思啊!
华裳抿紧唇,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怎么就这么喜欢作死啊!”
孟离经捂着脑袋上的包,笑得更外开心。
华裳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站起身,朝孟离经伸出手。
孟离经一把握住,猛地一用力,然而,华裳非但没有按照他的幻想那样倒进他的怀里,反而将他这个人轻飘飘拽了起来。
华裳握着他的手,把他往帐子里拖。
孟离经刚想说话,她却狠狠一拉,将他拉入了怀中,她的手臂环在他的脖颈上,一根手指竖起,抵在他的唇峰上。
华裳微笑道:“乖乖的,我不喜欢不听话的男人。”
孟离经像是被雷电击中,全身都酥酥麻麻的。
华裳作势要抱起他,“你如果不乖乖休息的话,就不要怪我把你抱过去了。”
孟离经没脸没皮地张开双臂,腆着脸柔声道:“要将军抱抱!”
华裳敲了敲他的额头,“美得你!”
她将他拖回了帐内,正与往外面走的陆山平撞了个正着。
陆山平看了看孟离经,又看了看华裳,脸色难看的很,他捂着嘴,一言不发地从两人中间切入,断开两人握着的手,一川无情水从两栋有情峰中穿过。
孟离经和华裳同时回头,看他慢悠悠离开的背影。
孟离经没好气,“什么毛病,单身是种病,见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不是?”
华裳:“你话真多。”
孟离经笑眯眯道:“我还嫌少呢,离经定然将自己多年来积攒的情话一一说给将军你听。”
他的脸越凑越近,眸中满是期待。
华裳两指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掰到一边。
孟离经无比哀伤地叹气:“我都不计较你心里有那么多人了,就不能给我点好处吗?”
华裳转过头,眼尖地瞥到他袖子里似乎藏了什么。
“这是什么?”
“别!”
孟离经哪里拦得住华裳,华裳一手攥着他双手手腕,一手捏着那薄薄的小册子看,上面写着——
夜晚,草原,萤火,应尝美人唇。
白日,草原,清风,怜惜小柳腰。
……
最新的一页则用笔墨写着——
毒日头,烫木板,指尖微微凉。
“你这都是什么啊?”华裳用小册子扇扇风,眼神不住地觑向他。
奇怪的是一向脸皮厚的孟离经竟涨红了脸,他低声道:“我没事写的打油诗而已,还给我吧。”
“从你的反应来看,不仅仅是打油诗吧?”
孟离经伸手去夺,华裳手臂一晃,躲过了他的袭击。
华裳摇了摇小册子,笑眯眯道:“老老实实说实话吧,我的军师大人,不要让我上刑啊。”
孟离经的脸更红润了,他退后一步,咳嗽了两声,勉强让脸上红晕消退一些,才摊着手道:“好吧,好吧,就知道瞒不过将军,那只是我的一本札记罢了,闲来无事记录一下当日都发生了什么。”
华裳笑眯眯接着问:“那你今日还写吗?”
“自然要写。”
“你会怎么写?”
孟离经盯着她的眼睛,柔声道:“日日相思,夜夜梦君,执手眼前人,眼前人是心上人。”
华裳轻笑一声,尴尬道:“抱歉,我不太懂这个,似乎挺好听的?”
孟离经狐狸眼中露出一丝无奈:“这个时候将军只要做一件事就好。”
“什么事?”
孟离经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唇,眼睛轻轻眨了眨。
“嗯?”华裳哼出一声。
孟离经微笑:“唇儿相凑,眸儿相对,我心匪石君知否?”
华裳搂过他的脖子,对准他的嘴,响亮地吻了一口。
“想要吻就直说,废什么话!”
“嗯。”
几日行军,离边关越来越近,昼夜温度相差的也越来越大。
关九坐在麻袋山上,探头想要朝下方的华裳说些什么,却发现她和孟离经两人挤在车板上,头顶着头睡着了。
她默默爬了回来,转头却见陆山平双手抵在唇边,故作深沉地望着远处。
关九没好气道:“装什么深沉!”
陆山平没理他。
关九忍了忍,忍不住道:“你有没有发现他们两人似乎……”
陆山平转过头,看着她。
关九与他四目相对,面色突然白了起来,就像是见了鬼。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