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娴服侍华裳用膳的时候,询问了她今天的行程。
华裳支着脑袋无聊道:“见到了应汲。”
李娴手中的筷子“吧嗒”一声掉在了桌面上。
“我觉得他变了好多,难道出家有这么大的影响?”华裳没有察觉到李娴的异状,“他虽然笑着,却笑得我毛骨悚然。”
华裳将筷子放进嘴里抿了抿:“啊,还有陛下,有几年没见陛下了,他怎么越来越疯了,说话颠颠倒倒,下手没轻没重……”
“将军!”李娴立刻警告,“小心额墙有耳。”
华裳笑了起来:“知道了。”
李娴目光闪烁,低声问:“将军为什么找陛下?”
华裳夹起一片菜叶子,随口道:“哦,我路上遇到了两波黑衣人,英雄救美了一下,后来发现第一波黑衣人可能是突厥人,第二波黑衣人是来杀我的。”
“嘭!”
李娴按着桌子站了起来,他脊背微屈,手臂上的线条凌厉地绷紧,一双黑眸死死地盯着华裳。
华裳嚼着菜叶子笑道:“别担心,我没事的,我的本事你还不了解吗?”
了解是一回事,可担心是另一回事。
李娴的胳膊无力地曲起,最终将自己重新扔回椅子上。
他缩胳膊缩腿,郁闷地垂下头:“都怨我,我该跟着将军的。”
“你跟着我有什么用,你的武功又没我高。”
李娴蔫头耷脑。
华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别担心我。”
李娴立刻抬起头,认真地追问:“将军,要害你的人究竟是谁?”
华裳毫不在意地大嚼特嚼:“谁知道呢,情杀?仇杀?哎,考虑那么多干什么,反正又弄不死我。”
李娴摇头:“不行,从明天开始将军还是将宝刀带上,我也寸步不离将军,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他又开始婆婆妈妈了,华裳为了耳根清净就应下了。
翌日清晨,华裳刚起床,李娴就敲门而入。
华裳坐在床上拢头发,见他进来,挑眉笑问:“你该不会昨晚一直站在我门口吧?”
李娴低着头:“嗯。”
华裳:“你啊……这不是在战场上,我睡觉又轻,你说你耗费这些精力……”
她一手按着床面,一手朝他招了招。
李娴拧了一条布巾,乖乖来到她的面前,想要为她擦脸。
华裳一偏头躲开了,她的手覆上他的手,接过了他手里的布巾。
李娴只觉自己湿漉漉的手掌一阵阵发热。
她直接将布巾按在了他的脸上:“你看看你面容憔悴的,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似的。”
他的声音从布巾下面闷闷传出:“将军……”
华裳狠狠搓了搓他的脸,等拿下布巾的时候,他脸颊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他乖乖地看着他,动也不敢动。
华裳眉眼含笑:“乖,你要先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好我。”
透过窗纱的天光映在她的脸颊上,春光一如往昔明媚,宛如草长莺飞的原野。
“好。”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从未将你当作我的下属,我一直将你当作我的兄弟。”
说罢,她便毫不在意地用替他擦过脸的布巾抹了几下自己的脸。
“唔?”放下布巾的华裳好奇地打量着他的脸,“你的脸怎么越来越红了?我手劲儿太大搓破了吗?”
李娴摇头胜似拨浪鼓。
华裳哈哈大笑:“你脸太嫩了,这样怎么可以?以后还要跟敌军大骂三百回合呢,还是要把脸皮练的厚实一些。”
李娴突然一阵心累,但是,还能继续爱下去。
华裳出门时,他立刻跟了上去。
华裳瞪他,还未等开口,李娴立刻垂着手,老实巴交道:“我今晚会好好休息的,但我白天必须陪着将军。”
华裳耸肩一笑:“好吧,成全你。”
李娴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一丝轻松。
“将军。”
“唔?”华裳在天光下回头。
李娴扬起手中金灿灿的宝刀朝华裳扔了过去,华裳一把接住,碎片似的金光从她脸上滑过,带出一片森寒。
她将长刀挂在腰后,大摇大摆地走上街头。
“阿娴啊,魏玄说在哪里等我来着?”
“白玉观。”
“啊,好像也是在城外……”华裳摸了摸下巴,加快了脚步。
华裳刚刚穿过市坊,就被一把华贵的宝剑拦住了去路。
宝剑被一个衣着富贵的小郎君握在手中,小郎君眉眼倨傲,神色嚣张问:“你就是华裳?”
李娴蹙眉:“李岚?”
华裳挑眉笑:“哟,这是你家亲戚?”
李岚扬着下巴,骄傲地像只小公鸡:“不是!我们李家没有他这种吃软饭的!”
华裳指了指自己,笑眯眯问:“软饭指的是我?”
“哼,谁应声就指的是谁!”
李娴抱着胳膊冷声斥责:“狂妄之徒,休得无礼。”
华裳一脸惫懒:“小郎君拦住我做什么?”
李岚拖着声音故作傲慢:“你跟我比试一场。”
华裳笑了。
她不去调~教这些纨绔子弟,没想到纨绔子弟倒是早上门来了。
“行啊。”她懒洋洋地扭了扭脖子。
你偏要给我送钱,我还能拦着不成吗?
李岚瞪着猫眼道:“就在此处比试,你若是输了就把小叔叔放了,再去跟梦昙道歉!”
“放了?”华裳将手肘抵在李娴的肩膀上,笑眯眯道:“怎么说的就好像我是当街强抢郎君的土匪似的。”
“哎,阿娴,是我强抢你的吗?”
李娴乖巧地摇头:“不是,是我自愿的。”
李岚的脸颊气得鼓鼓的,浑身尽是少年人的意气。
华裳捂嘴笑道:“听到了没有,那你还要跟我打吗?”
李岚恶狠狠地瞪着她:“打。”
“好!”华裳为他的勇气鼓掌。
“我让你三招,可别让人说我以大欺小。”
李岚两腿张开,摆好架势。
“来吧。”
华裳摸了摸菊花刀的刀鞘,笑眯眯道:“别急啊,咱们先说好彩头。”
李岚的猫眼瞪得溜圆:“你要什么!”
“我要……”华裳蜜色的手指抵在下巴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嘲意,“……你啊。”
他的猫眼大睁,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
闹市里看热闹的民众一阵叫好,替华裳鼓掌欢呼。
大周正处盛世,民风开放,长安街头也有不少鲜衣怒马、仗剑而行的锦衣郎君,游侠、游仙也是这帮有钱有闲的郎君们追逐的新风尚,他们会在酒馆里为自己喜爱的胡姬打斗,也会在街上为心爱的佳人对战,甚至会为了昆仑奴的彩头好勇斗狠。
可这些通通比不上今日这场比试精彩,长安无数流言蜚语的中心人物、大周的战神华裳居然当着自己新宠的面,调戏另一个小郎君,而且,小郎君还是新宠的堂侄,向华裳邀战也是为了自己的堂叔。
爱恨情仇,叔侄情人,每一个都是戳中人心的爆点!
坊间卖唱的娘子、酒馆跳舞的胡姬全都涌了出来,色彩斑斓的裙角挨挨挤挤,鲜艳明媚的美人竞相朝华裳鼓劲儿。
杂耍的让开道路,买卖的扫干净场地,酒馆的老板端着两碗酒敬给华裳和李岚,两人喝罢酒,摔了碗,各自站在一侧,对视。
两人间,酒香肆意,胭脂香弥漫,当真是——
长安年少争风流,风不风流少年游,一剑一花一杯酒,盛世只向人间求。
李岚因为华裳狂妄的言辞,脸颊上依旧挂着薄怒,他扬剑起手,率先朝华裳攻了过去。
华裳左躲,口中道:“第一剑。”
李岚立刻改刺为横扫,华裳仰头,再次躲过。
“第二剑。”
李岚加紧攻势,一瞬之间竟然连出上中下三剑,将那个黑衣女人笼罩在密不透风的白色剑影之下。
这是他最骄傲的一剑,任谁也别想躲过。
李岚绷紧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然而,就在他眨眼的一瞬,眼前人就不见了踪影,接着,他握剑的手被人大力捏住了。
他奋力挣扎,却像是被千斤石压住一般,怎么样也无法挣脱。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蜜色的手带着他的剑抵上了他自己的脖子。
不,不行!
李岚猛地后退,却一头撞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明明如此柔软,却在他的大力撞击下一动也不动。
锋利冰冷地贴上了他的脖颈,他背脊冰凉,心沉了下去。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认输了吗?”
李岚抿紧唇,可认输的话怎么也吐不出。
华裳歪歪头:“敢做不敢当吗?”
李岚的脸憋得通红:“谁说我……”
话音未落,华裳突然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捏着他的手,带着他朝着一个方向猛劈一剑,将一只突如其来的暗箭劈成两半。
被劈成两半的暗箭从两人的脸侧划出,钉在了地面上。
李娴没有等华裳吩咐就立刻朝着暗箭袭来的方向追了过去。
华裳松开手,拍了拍李岚的后背,温声道:“别怕,冲着我来的。”
李岚捏紧剑柄,吼道:“我没怕!”
华裳莞尔一笑:“那就好,我们来说说彩头的事吧。”
李岚瞪着她,蹭蹭蹭后退了三步。
他脸颊红的快要出血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华裳捂着肚子笑:“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说要你的意思是你给我当一段时间奴仆。”
李岚抱着自己的剑,闷不吭声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当奴仆总好过当……咳!
“好,说话算话,你不许动歪心思。”
华裳摸摸下巴,眯着眼笑问:“什么歪心思?”
“哼!”
作者有话要说: 某李家长辈:这华裳是跟我们李家对上了不成?老是将李家出类拔萃的少年拐走!
华裳:嘿嘿~
魏玄:我啊在这等着你过来……
长安民众:号外!号外!冠军侯闹市展神威为哪般?李家叔侄聚首,原来恋上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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