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香莲来家以后, 沈静晚上睡觉的时候终于不用再提着心了。
只是这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沈静就听说了韩老爹病重的消息。
韩老爹这病起先是在后山躲流民的时候着了点凉,当时后世条件简陋, 只能硬抗。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惊吓,韩老爹这病越养越重, 从后世回到村子后,便起不来床了。
韩老二从后山回来后, 便给韩老爹请了个大夫。初时吃了几副药, 这病也有了些起色。可是过了几天, 这病又重了起来。
这下子, 韩老二便跟沈静商量,要不要让慎哥回来一趟, 好见他祖父最后一面。
沈静听他们说的意思, 韩老爹估计活不了多久了。虽然慎哥不怎么待见这个祖父,但是这最后一面见还是要见的。
考虑到路上会有危险, 沈静决定去永安镖局请两个镖师替她给慎哥送这个信,另外还能护送慎哥和郑云回来。
永安镖局的人到达府学时, 慎哥正在和郑云用饭。听说有人来找他, 慎哥猜到这人应该是沈静派来的。不过他没想到,来人捎的消息却是让他尽快回村一趟,说是他祖父不行了。
听到韩老爹病重的消息, 慎哥即便对他没什么感情,也吓了一跳, 不明白他才离开家里几个月,这韩老爹就病成这样了。
不过就如沈静所说,韩老爹怎么说也是他的祖父。这最后一面还是要见得。
慎哥赶紧和郑云收拾好衣服,又去找训导请了假, 当天下午就跟着镖局的人启程离开了府城。
韩老爹病重以后,沈静也曾拿着东西去看过一次。鉴于秦氏不怎么待见她,沈静去的时候特意叫上了何氏。
有何氏在,加上老头子病重,秦氏倒没说什么,沈静更不会多说,把东西放下就走了。
何氏还惦记着家里的鹏哥,沈静一走,她也跟着出来了。
从老韩家出来以后,何氏就叹道:“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太平,我现在都不敢把鹏哥往学堂送了。”
沈静也觉得这日
子难熬,但还是安慰她道:“听说刘县令已经派人去清剿黑云寨了。说不定再过几个月,这日子就太平了。”
慎哥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在韩老爹闭眼前赶到了家。
一回到家,慎哥就觉家里变化挺大的。原来家里热闹得很,时不时的就听到鸡鸭鹅叫。可是现在家里却静悄悄的,除了大黑骡子,后院连个活物都没有。更不用说后院那些果树,往年结的果子多的都吃不完,可今年树上只有树叶,一个果子也不见。
但是变化最大的还是家里的门窗,几乎都换成了新的。就连家里平日用的茶杯碗筷,也都换了新的。
等慎哥听沈静说了村里遭流民洗劫的事,便后怕的看了眼沈静和柳儿,“没想到流民竟然会发生暴乱,早知道这样,当初我们就该留在家里。”
“反正都已经过去了,就不提了。”沈静不愿意多回想那段担惊受怕的日子,“你赶紧收拾一下,快去看看爷吧!”
慎哥洗了把脸,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去了老韩家。
韩老爹这几天睡得多醒的少,慎哥去的时候,刚好他正醒着,听说慎哥回来了,便挣扎出一丝力气道:“慎哥,过来让爷看看。”
慎哥看到他这副样子,也就消去了一些对他的怨恨,慢慢往前走了几步。
韩老爹一把拉住他的手,费了半天力气才说出一句话:“等将来你做了大官,别忘了烧纸的时候告诉爷。”
这话费了韩老爹全部的力气,等他说完以后,便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秦氏一把推开慎哥,赶紧给韩老爹捶背。
慎哥在旁立了一会儿,便出去了。
当天晚上,沈静正给慎哥拆洗衣裳,就听见外面急促的敲门声。
“大丫快开门,我爹快不行了。”
等沈静带着慎哥匆匆赶到的时候,韩老爹已经闭上了眼睛。
慎哥等料理完韩老爹的丧事,又在家里待了些日子,准备过了端午节才走。
往年端午节的
时候,正是村民们最忙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忙着收割麦子。可是因着蝗灾,今年的麦子还没成熟,再加上干旱,地里的收成肯定不会太好。这么一来,家家户户都没心情过节,镇上的集日也都萧条不少。
沈静只在镇上买了些肉和排骨,回来的时候又用旧布巾把篮子盖得严严实实。
她倒不是怕招人妒忌,而是韩老爹刚死,慎哥这个孙子应该吃一段时间的素。虽然村里人没那么多讲究,但是慎哥毕竟是读书人,不能在这种小事上留下把柄。
好在正当晌午,村民们不是在家做饭就是在田里干活,沈静几乎没遇到什么人,顺顺利利到了家。
一回到家,柳儿已经煮好了酸梅汤,还往里面放了些冰块。沈静端过这碗加了冰的酸梅汤,一口气喝干,方道:“这加冰的酸梅汤虽然好喝,但是喝多了容易闹肚子,以后还是少放些冰。”
自从家里多了这个冰窖,今年总算是可以不用忍受烈暑之苦了。
除了厨房,家里每间房现在都用上了冰盆。
刘香莲因为最怕热,柳儿特地往她房里多放了一个冰盆。
冰盆放在屋子的角落里,没多一会儿,屋子里的温度就降了下来。
刘香莲还把柳儿煮好的酸梅汤放到冰上,等冰的差不多了再喝。
沈静进屋的时候,彩燕便朝她暗暗抱怨道:“这柳儿对她现在的师傅也太好了点,连我都没受过她的这份待遇。”
不得不说,家里人一多,这纷争也多了起来。
刘香莲一来家,就把柳儿哄得光围着她转,这让彩燕难免有些吃味。毕竟柳儿的女红,大部分都是她教的,也算她半个师傅,可没见柳儿对她这么殷勤过。
沈静能怎么说,当初秋兰来家的时候,彩燕对秋兰那么好,也没见柳儿吃醋。现在柳儿对刘香莲这么好,她也不能责备柳儿偏心。
她只笑了笑,就转移了话题:“我记得家里还有块桃红色的料子,柳儿不大喜欢那个颜色,不如拿去给秋兰做身衣裳。我
昨儿见秋兰的衣裳都小了。”
彩燕就轻飘飘的看了沈静一眼:“你呀,就会和稀泥。”
“会和稀泥也是种本事。”沈静在屋里待了没一会儿就去厨房做饭去了。
一家子热热闹闹过了个端午节,还没等慎哥和郑云出发去府城,晋阳县城又发生了件大事,黑云寨被攻下来了,原来抢劫大户的几个为首的流民也被抓住了。
家里人听到这个消息多多少少都松了口气,唯独刘香莲的神色有些古怪。
沈静有些疑心她是不是认识黑云寨的人,有天史镖头就来了,而且和刘香莲在屋子里说了半天的话。这让沈静更觉得奇怪了。
等史镖头走后,刘香莲便找到沈静,说有件事跟她商量。
“什么事这么神秘?”沈静看着刘香莲特别谨慎的关好了门窗,便随口问道。
刘香莲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犹豫了一下才道:“本来这事我不好意思跟你张口的,不过史镖头说事关谢老爷子,你多半会答应的。”
谢老爷子,沈静疑惑道:“谢老爷子怎么了?”
刘香莲道:“谢老爷子被官府的人当做黑云寨的人抓走了。”
谢老爷子自从上次从京城回来以后,就更不问世事了。不过黑云寨的寨主早年欠过谢老爷子一个人情,因此隔段时间便打发人给谢老爷子送些东西。
这次黑云寨收容了不少流民,这些流民自然也孝敬了寨里不少好东西。其中就有两只上好的百年人参,这原是县里的大户韦家花重金买来的,后来被流民抢走了。
黑云寨的寨主得到这两只人参后,就把其中一只托人送给了谢老爷子。
哪知道黑云寨没过多久就被攻破了,抢走人参的流民也被抓住了。韦家一心惦记着被抢走的那两只人参,前后跟刘县令说了好几次。
刘县令就抽空审了审这流民,得知这两只人参,都孝敬给了黑云寨的寨主。黑云寨的寨主在此次清剿中已经死在了黑云寨,刘县令便把黑云寨的人叫来一问,才知道有只人参落在了谢老爷子手里。
这么一来,谢老爷子便平白多了个勾结匪徒的罪名。
“史镖头说了,县大牢那边他们已经打点好了,只等今晚三更天便能把谢老爷子劫出来。老爷子藏身的地点也准备好了,唯一麻烦的就是,他们镖局为了把事摘干净,不能派人去给老爷子送饭。而其他人,他们又不放心,怕走漏风声。所以便想让妹子你帮忙送两天饭。”
刘香莲说到这里,特地留意了一下沈静的神色。
沈静听说他们要劫县里的大牢,先问了句:“这事不会有什么闪失吧?”
沈静与镖局的人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已经知道他们的行事风格更偏近于江湖人。所以听到他们要劫大牢,并不是很意外。
刘香莲道:“有总镖头亲自出手,这事应该没什么问题。本来总镖头是想花银子疏通的,奈何刘县令现在正揪着流民的事不放,硬要审一审谢老爷子。谢老爷子平生最不愿意跟官府之人打交道,总镖头也是怕老爷子到时会激怒刘县令,所以才想着劫大牢。”
“那谢老爷子以后怎么办?”
刘香莲道:“这个史镖头倒是没多说,只是说老爷子有个得意弟子在边关,等过几天便悄悄派人把老爷子送去那里。”
边关,沈静一听边关这两个字,就知道史镖头说的是谁了。
“说了这么多,妹子你到底肯不肯帮我们的忙啊?”刘香莲问道。
沈静道:“帮,当然帮,就是不看在老爷子的份上,也得看在你的份上。”
刘香莲便笑了:“我就知道妹子你肯帮忙。”史镖头可是说了,只要她说出边关这两个字,沈静就一定会帮忙的,看来史镖头说的一点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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