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的部分我都已经替他清去了,也上过药,之后每一日换一次药就行,不要闷着伤口。
等会儿再将我开的药去抓来熬给他喝下,三碗水做一碗水熬就行,注意火候,不能用猛火,另外他晚间可能会有高热,这里有一瓶消热丸,到时给他吃了。”
祝院首抹了抹汗从内间出来,开口对李氏叮嘱道,又从药箱里拿了一瓷瓶药递给她。
“好,多谢祝院首,多谢。”李氏接过瓷瓶又对祝院首行了个大礼。
祝院首侧身避开了她的礼,又说道:“病人现在晕过去了,就让他歇着,你们不要去打扰,另外,这个屋子可以稍微给通下风,但平日里进出的人可以减少些,减少感染风险。”
李氏自然是赶紧应下来,又吩咐身边的春玉将谢礼奉了上来。
这次祝院首没有推迟,接下了谢礼,说了句若再有情况可递拜帖过府便离开了。
祝院首走后,宋蓁进去看了宋翊一眼,就提出了要回府的事。
“现在回去?”
李氏听了赶紧挽留她:“我已经命人去叫你父亲回来了,你们用过午食再回吧,也差不多快到用午食的时辰了。”
“不用了,侯爷还有要事,我头还晕着,也想早点回去歇息。”宋蓁想也没想就拒绝道。
她一点都不想见到原身那唯利是图,可以狠心弑.女的便宜爹,她也不想称呼她爸以外的人为父亲。
“这样啊,”李氏闻言也不好留了。
她看着宋蓁沉静下来越发娇媚明艳的脸,不知怎么的,心里酸酸涩涩的,难受极了,就觉得,这样的女儿确实是她期盼的样子,可她似乎再也不会和她亲近了。
“那你随我去正屋一趟,行吗?不会耽搁多少时间,很快的。”
大概是觉得宋蓁心里在怨她会连这个也拒绝,李氏问得特别小心。
大概原身潜意识里对李氏的情绪还在,听到李氏这样的语气,宋蓁心里忽然又有了在病房看到宋翊时的闷疼感,让她不忍心拒绝,便点头同意道:“嗯。”
“侯爷您再等我下,我很快回来。”
怕陆慎等久了不耐烦,加上知道陆慎这几日没怎么休息,宋蓁并不敢多耽搁,和陆慎打过招呼也没等他回,就跟在李氏后面朝正屋去。
陆慎见她头也不回就扔下他随李氏走了,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吩咐陆随去准备马车。
…….
进了正屋外厅,李氏让宋蓁靠在软榻上休息,她则转头进了寝屋内,没一会儿就拿了一个红木匣子出来,递到宋蓁面前。
“等会儿你把这个拿回去。”
“这是什么?”宋蓁没接,只看了一眼那匣子就收回了视线,看着李氏问道。
“这里面是你真正的嫁妆。”
李氏说着,把匣子打开,里面是一踏叠得整整齐齐的地契,铺面,以及两张大通钱庄十万两的通票。
李氏是户部尚书之女,母亲出自世家大族,还是有名的丹青大家,按理说,这样的人家,是不会让女儿去做别人家继室的。
但不同于和先她一秒出生的李贵妃,在十五及笄之年就被外出巡游的皇帝看中,求娶入宫做了贵妃。
李氏却是运气十分不好,接连订亲两个都无缘无故退了亲,后来一次出行发生意外,遇到了刚丧妻的宋大老爷。
一来二去的帮助感谢,李氏便对宋大老爷情根深种了。
家里奈何不过她,只能同意了这门亲事,担心她受委屈,备的嫁妆是一般世家女的好几倍,在当年引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轰动。
这笔嫁妆,在最初生下女儿的时候,李氏就打算好要给女儿的,后来宋蓁出落得越发秾丽,姝色比她姨母年轻时更甚,偏偏人被宠坏了,脾气骄矜又跋扈,她担心一般人家压不住她,又担心她嫁高门受委屈,就又给她攒了一笔嫁妆。
但谁也没想到,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精心看中要给女儿的人选,看上的却是清秀素淡的继女,这让一向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女儿彻底爆发了,行事越发偏激,以至于犯下大错。
“这是在你小的时候娘就开始给你攒的,之前担心你带走也留不住这笔钱,又担心那老东西临时验箱,便没给你。”
“蓁儿,你别怪娘之前那样对你,娘可以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你,但娘同时也是你弟弟的娘,总要为他考虑一些,不可能完全豁出去的为你办到一切,何况很多事情,也并不是娘豁得出去就能阻止的。”
“娘也确实是没能力,连下人都管教不好,平日里更疏忽了你们姐弟。”
李氏说着,眼眶的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她伸手抹了一把,继续说道:“你的屋子,娘并没有守住,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的家。”
“你要记住,靖武侯才是你今后唯一的依靠,你能信,能依靠的只有他。”
宋蓁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东西,再听着李氏哽咽的话,她忽然发现,自己受书里描写的影响,很多真相都被她忽略掉了。
书里面描写的李氏,就是个情绪激动,前期视丈夫为天,后面以儿子为天,最后为了儿子狠心放下女儿的人。
但现在她仔细回想书中细节就发现自己忽略了许多信息。
原身在第一次回府求助的时候,李氏虽没说要帮她,要她回去,但第二日,宫里却送来了让她去参加宴会的帖子,那之后,寇氏就没像关宋菱前世那样关着她,她才有了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机会。
仔细想想,宋翊能变卖到那么大笔钱财交给原身,只怕里面也有李氏插手吧。
还有原身被休出府,又被驱出宗族时,李氏让人送来一个包袱,说那是她们母女间最后的情分。
那个包袱原身还没来得及打开,原身就被人迷晕拐卖了……
那包袱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有没有能让原身赖以谋生的东西?
会不会就是李氏现在交给她的东西?
或许,李氏处事为人样样不行,但她爱子女的心却是真的……
宋蓁突然很嫉妒原身。
有一个疼她爱她的亲娘,可以替她做一切的亲生弟弟,是她小时候,那些花枝招展的阿姨说要给她做妈妈生小弟弟时,她最大的期盼。
宋蓁突然明白了,私生女为何要给同名同姓的她安排这么一个人设。
她大概一直就在臆.想着,将拥有父亲的爱,有一把绝世好牌的她,像解决原身一样,一点点的把她推进凄惨的深渊。
“这个我不能要。”宋蓁收回思绪,将面前的匣子推了回去。
她可以将原身的弟弟,原身的娘,当自己的弟弟,自己的母亲对待,但她却不能理所应当的接受她们给与原身的东西。
李氏见她将东西推还给她,脸色微变,她难过的看向宋蓁:“你不要这个,是还在怨娘当时没有及时赶到替你打碎那碗药,还是怨娘没有替你进宫求贵妃想法子废了那道懿旨?”
“不是,”宋蓁见李氏伤心得直哭,赶紧摇头道:“我没有在怨您,我知道,那道懿旨是在救我命。”
“至于那碗药……”宋蓁顿了顿,她不知该如何说,因为原身确实是听到宋老夫人说的李氏选择了儿子,也同意送她上路才会绝望恨极,后面的跳窗,绝食,都和这事有极大的干系。
“我就知道,你还在在意那件事。”
李氏见宋蓁停下不说,心里更难受了:“蓁儿,娘当时真的不是故意不赶来的。”
李氏表面执掌着宋府中馈,实际整个宋府的控制权一直被宋王氏牢牢握在手里,她根本就没有话语权和任何实权,宋王氏想一碗汤药送女儿走的时候,就已经命人将她看管了起来,她才没能出现阻拦这事。
听到赐婚懿旨到,女儿没喝下那碗药,她当时心里只剩了庆幸。
后来女儿为拒婚跳窗又绝食,她也进宫问过贵妃可有转还余地,没想到却从贵妃那听到了更要命的事,让她根本就没得选。
但这些她都不能告诉宋蓁,她抹了把泪,把箱子重新递给宋蓁:“就算你怨我,你也把这东西收下,这是我能最后给你的东西了。”
“我真的不要。”宋蓁无奈道。
看李氏哭得伤心,想到最后她得知儿子女儿都已经去世后,那疯癫的样子……宋蓁心里对她多了几分同情,犹豫了下,拿帕子给她擦了擦泪。
“之前那些事都过去了,我不怨您,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您也看到了,侯爷他虽然人冷了些,但对我很好。”
“不怨我,你就把这个收下。”李氏听到她说的,止住了泪,拿过她手里的帕子自己擦着。
宋蓁……
“这些您给翊哥儿吧。”
“你弟弟你还不知道,把他自己卖了给你做嫁妆他都愿意的人,不会让我留这些东西给他的。”
李氏说着,又把匣子塞进了她怀里:“你赶紧收着。”
“你若是觉得实在没地方用,可以给侯爷。”
李氏顿了顿,又若有所指的说道:“他那里,可能正缺得紧……”
宋蓁听得心里一紧,她猛地抬头看向了李氏。
“您怎么会这么说?”宋蓁看着李氏试探的问道。
“侯爷怎么会缺钱?”
“哦,这个啊,”李氏眼里闪过慌乱,她垂下头,拧着帕子,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娘也是猜的,军队本身就是烧钱的,北地又是贫乏荒凉之地,缺粮缺钱不是很正常。”
宋蓁直觉不是那么简单,她视线定定的落在李氏脸上:“母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嗯?知道什么?”
李氏不自在的顺了顺耳边掉落下来的碎发,看向宋蓁笑了笑:“娘一个内宅妇人能知道什么?反正这些东西你收下,觉得花不完就找你夫君花,等他有钱了,再叫他翻倍还你。”
李氏说完,似想起什么,她又说道:“对了,今后若是你父亲找你要你做什么事,你不能答应他知道吗?理都别理。”
“大老爷他怎么了?”宋蓁听见这话,越发觉得李氏怪怪的。
“没怎么,他能怎么,他现在心都偏前头那两个去了,娘就是不想你吃亏,反正你记得就是了。”
李氏显然不愿在这上面多说:“对了,前些日子你传信回来说病了,可严重?大夫怎么说?”
“那会儿你弟弟还在高热,老太婆也不让府里安排人去侯府,娘也没法安排人去看你。”
见李氏不肯多说,宋蓁只得压下心里的疑惑,回答李氏的话:“没什么大碍,就是着凉了。”
“嗯,那就好,我还担心你遭到寇氏那老婆子为难了。”李氏放下了心。
随即,她犹豫了下,看着宋蓁小声问道:“那个凝露,你可用完了?”
宋蓁:“…….”
“您还问我,您为何给我准备那样的衣裳,还有那东西……”提起这个,宋蓁气就来了,她音量也不由提高了。
“你说是为了啥,当时你那般不乐意,娘不也是担心你任性,不肯给靖武侯,到时候自己受苦。”
李氏闻言,心虚的移开了眼,又强自辩解道:“那凝露是个好东西,不伤身,还能免你受很多苦,不过你不能和酒水混用,不然药力会增大。”
“不能和酒水混用?”宋蓁没好气的瞪了瞪眼:“新婚怎么可能不喝合卺酒。”
李氏:“……”
“那么一点酒味儿,应该不碍事吧?”李氏当时没想到他们还能走流程喝合卺酒,也就忘了问了。
……宋蓁快自闭的不想说话了,像赌气似的,她道:“还有黛色,我还给您,就听您的话,事后还不肯老实交代,这样的婢子,我才不要呢。”
“黛色那丫头是有几分自己的小聪明,你不用也行。”
经过顾嬷嬷的事,李氏也不信任自己选人的眼光了,听到宋蓁说的,她有些讪讪,又赶紧去屋里拿出了一个小匣子。
“这里面是青霜黛色包括他们一家子的卖身契,这几日,娘会把她两的家人送去你的温泉庄子,到时候怎么处置他们随你决定。”
……
辞别了李氏,宋蓁便和陆慎乘马车回府了。
一上车,陆慎就坐得离宋蓁老远,宋蓁和他说话也不怎么回。
宋蓁心里莫名其妙,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侯爷,您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陆慎抬眼轻瞥了她一眼。
“您怎么离我那么远?”
明明先前在宋府那样维护她,在乎她,怎么这会儿没人了又不理她了。
难不成这男人还打算躲她呢!
都过了这么两天了他都还没缓和过来?
不会是她先前刺激得狠了,他不敢在独处的时候靠近她了吧?
这可咋整……
宋蓁愁得很,不由嘟嘴咬了口唇里内肉,然后她就听到陆慎凉凉的嗓音响起:
“本侯丑,就不靠近来伤你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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