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嘉靖的问题,陆远也不由陷入了苦思之中。
正面回答、单刀直入?
那就相当于挽起袖子直接去打嘉靖的脸,肯定不行!
有的事能做不能说。
大脑飞速运转,能有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陆远才开口。
“内阁几位阁老以及臣等之所以觉得就开海的事需要再三斟酌也是为了朝廷着想。”
“陆卿细说说。”
“早年成祖之时,使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通贸万国、扬我国威,然今时不同往日,成祖之时,我大明朝国力正盛,府库充盈,有的是货物卖往海外,然今我朝先后经历了汪逆倭患和庚戌虏乱,国家疲弱,府库空虚。
就算开了海,朝廷也一时间拿不出什么货物向外卖,而一旦打开海禁,则又给了沿海商人明目张胆联系外夷的机会。
早在嘉靖十四年时,海禁松弛,便给了汪直南下广东经商的机会,不消十年,汪直便壮大到可以危害我大明朝的地步,前车之鉴犹在眼前,是因此,臣的打算是,先缓一缓,等朝廷府库充盈的时候,再行开海。”
对陆远这种极其官方的回答,嘉靖显然是不会满意的,可他又无处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如果不是当年海禁松弛,汪直凭什么坐大。
嘉靖道:“朝廷完全可以严加管控,限制这些沿海的商人出海。”
陆远叹气道:“正所谓堵不如疏,更何况海疆沿线浩荡何止万里,朝廷堵不住的。与其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强行管控,倒不如有序引导,真等开了海禁的时候,以朝廷为主,地方海商为辅,共同经营海洋,他们赚到钱的同时,朝廷也可以从他们身上征税,这样才最是妥当。”
嘉靖又道:“既然陆卿家不着急开海,那为什么去年要先行筹备四个海事司呢。”
对此陆远自然有话说。
“有道是万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虽然臣目前不支持全面开海,但海禁早晚是要开的,既然如此当然应该未雨绸缪,四个海事司位置都极好,且容易扩修出大港,将来我大明朝的商品货物想要大量出海,自然要装大船、走大港,只靠着民间那一两块小舢板,就算走私又能走出多少东西。
慢说小船小舟,就算是广船,也只能在内流保证安全,大海洋流汹涌,广船同样有倾覆的风险,因此民间海商想要出海就需要大型海船,而大型海船是需要走港口的,与其放任民间自行建港出海,不如国家提前准备,只好管住出海的关口也就管住了民间的海商,因此臣也将海事司称之为海关。”
嘉靖听的连连点头。
“果然还是陆卿家做事有条理、够周全,不过朕还是想要尽快打开海禁。”
说到这嘉靖语气一顿,长叹一声:“唉。”
陆远见状连忙道:“皇上有何忧心之事?正所谓君忧臣辱,见皇上忧心,臣实觉乃臣的奇耻大辱。”
“还不是为了这两年国家的财政问题。”黄锦这个时候插了一句话:“陆大人有所不知,这两年国家财政越来越艰难,虽说江南这两年税赋有所提振,但前些年的亏空太大,一直都是拆东墙补西墙的撑着。
这日积月累下来到了今年,实在是顶不住了,官员欠俸、边军欠饷,辽东又不安宁,筹措辽东军镇的事情迫在眉睫,可朝廷却又拿不出银子来,主子的心里,急啊。”
废了那么大的劲,转了那么多圈,可算是聊到银子上了。
陆远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向嘉靖。
既然是唱双簧,那该你这个皇帝开口了。
果然,嘉靖虽然有些面热,但还是不得不厚着脸皮说话。
“真是让陆卿看笑话了。”
“皇上这是说的哪里话。”陆远忙道:“朝廷艰难如此,都是臣这些个做臣子的无能,不能替皇上分忧,有愧于列祖列宗、皇恩浩荡,既然刚才黄公公说了,那臣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一定全力支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