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关塞城头。
仇鸾在城头上待了快一整天,直到夜色擦黑才敢回总兵府。
俺答部来犯,离城二十里扎下了大营,雄兵云集,不知凡几,但从几路斥候侦报的结果,绝不下八万之数。
这个数字给了仇鸾极大的压力。
万一守不住大同怎么办?
敌人都兵临城下了,仇鸾第一个想的不是保家卫国,而是万一丢了大同是什么后果。
杀头抄家、妻眷充妓、子女流放。
越想仇鸾越害怕,厕所跑了一趟又一趟。
“不能坐以待毙。”
仇鸾实在是尿不出来了,打了哆嗦慌忙派人把郭宗皋和陈耀喊过来,谓二人言道。
“贼众虽势大,但大同乃是坚城,又有精兵上万拱卫,料敌不敢强攻,但小莺圪塔墩口和古北口两处关塞防备薄弱,仅有兵三四千人,本将恐守将胆怯,你二人要亲去镇军,防备守将总兵畏敌而逃。”
两人闻听顿觉有理,当即领命,各率亲兵星夜离开大同,驰奔小莺圪塔墩口和古北口。
待到二人离开,明月高悬入了三更,仇鸾又唤来自己的义子干儿,也是自己亲兵统领的仇和。
“大同若失,则你我父子难逃车裂剐刑,父母妻儿亦是死路一条,现为父有一计,可全性命。”
“父亲请说,便是刀山火海,儿子也愿去做。”
“你深夜去见俺答,请他不要进攻大同,只要他不攻大同,为父可赠其军粮十万石、布匹万缎,供其部过冬所需。”
仇和人都傻了:“父亲,这可是通敌卖国啊。”
“只要你我父子不说,天下谁还知道?”
仇鸾瞪着眼喝道:“俺答此次来犯,所图无非边市一事,如今朝廷已知,为父这便书信严阁老,请其出面劝谏皇上开边市,则俺答自退,大同之危立解,你我父子守卫大同便是有功。
可若是在这时间内大同丢了,你我父子都是死路一条。”
仇和一咬牙,抱拳:“儿子遵命。”
夜半三更,大同城内冲出一骑,直奔俺答大营。
俺答部自然也有巡逻的哨骑,当即挽弓厉喝:“来者何人。”
说的是蒙古语,仇和听不懂,但不妨碍他看到月光下那闪着冷冽寒芒的箭簇,忙勒住战马喊话。
“我乃使者,要见你家大汗。”
这几个蒙古人也听不懂汉语,但见仇和一人赶来,手里挥舞的也不是兵器而是信件,大概能猜出个身份,于是一边戒备,一边派人回大营请了个懂汉语的千户过来。
在得知了仇和的身份之后,千户下了仇和的佩刀甲胄,一番搜身带回了大营。
这功夫俺答早就睡下了,忽听报明军来了使者,翻身坐起。
俺答四十多岁,生的不似大多蒙古人那般魁梧雄壮,反而是面颊消瘦、身材匀称,若不是穿着蒙古服饰,换上汉服活生生就是一文人,只是面容阴翳、双眸狭长,好似鹰隼毒蛇,让人一看就知道此人不好招惹。
“明军使者?”
俺答捻了捻颔下胡须,沉吟片刻后言道:“带进来。”
几名亲兵将仇和带了进来,随后便手按弯刀守住四方,防止仇和突袭刺杀。
仇和也是第一次见到俺答,虽不认识,但却认识蒙古汗帐的旗帜,因此也能猜出俺答的身份,抱拳。
“明军使者,见过蒙古俺答汗。”
俺答是懂汉语的,倨傲的扬起下巴言道:“见到本汗为何不跪?”
“我是汉人使者,非大汗之臣民,为何要跪。”
“呵呵。”俺答冷笑:“那你来本汗这是为何事?乞降?”
仇和答道:“非是投降而是劝和。”
“劝和?”
“此乃我大明太子太保、咸宁侯、大同总兵仇鸾书信,大汗一观便知。”
亲兵将书信转交俺答,后者看完后面露不屑嘲笑:“贪生怕死之徒还在本汗面前装什么名节,跪下!”
几名亲兵二话不说,一人一脚就将仇和踹跪在地上,几只大手摁在仇和的肩头,使其挣扎不得。
俺答拿着书信走下汗位,蹲在仇和面前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