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出了程定安这么一档子事,陆远想在家中待到正月初八自然是不现实的事,实际上只是过了年三十的大年夜,转天一早陆远就轻车简从、乔装易服的直奔南京。
他要先去找转运使刘元理通个气。
和陆远一起去的除了陆林几名家仆外便只有陆东了。
谁让后者是‘当事人’呢。
“这也太冤枉了。”
“做生意,谁能把每一个合作人的底细都去摸的清清楚楚。”
“更何况那个程定安怎么看也不像是日本人啊,漕商圈里都了解过,这程定安十几年都在浙直做买卖,有家有院,上能追溯祖宗、下能找到子女,怎么就成日本人了。”
“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做着生意呢,通倭的帽子就从天而降啪的一声扣到脑袋上,这、这上哪说理去啊。”
一路上陆东都在喋喋不休,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冤枉、惊惧、自责、愧疚。
他觉得自己给陆远甚至是整个陆家招惹了一个大麻烦,也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和恐惧。
通倭啊,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陆远能够理解陆东的心情,因此一直都是温言宽慰。
这一刻陆远便想到了当年在淳安遇到的那魏崇信一家的案子。
同样是通倭,结果就是满门抄斩。
现如今通倭的罪名轮到了自己家头上,要说陆远一点不害怕那是吹牛,只不过也没有怕到失去分寸。
按照那魏植的说法,浙江河道衙门抓住程定安是在年二十八,供词也是同一天送进的臬司衙门,若是马坤真打算拿程定安的口供来大兴牢狱的话,那陆东连年三十的年夜饭都吃不上。
马坤没有权力直接抓自己,但是抓陆东一個白身商人还需要顾忌吗?
既然没有大兴牢狱,就说明这件事上马坤也需要请示,请示他的上级、他背后某一个政党的党魁,这种牵扯巨大的事情,不是马坤一个按察使能有权自作主张的。
这便给了自己活动的空间和时间。
陆远来到南京找刘元理,没指望后者能帮陆东脱罪,毕竟后者只是运司衙门的转运使,管的钱不少,但离开漕运这个范围那就是一点话语权都没有了。
找刘元理就是找赵文华,就是找严嵩!
年初二的清晨,风尘仆仆的陆远就抵达了南京城,随后便一个人敲开了刘元理府邸的后门,报了身份,悄无声息的进入,在书房内见到了刘元理。
“下官陆远,参见刘使台。”
刘元理穿着随意舒适的便服,在室内如春的书房内躺着看书,见到陆远还有些纳闷。
“是伯兴啊,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来了南京。”
陆远取出随身带着的锦盒放到桌子上,说道:“下官来的匆忙,未能备齐年货,失礼之处还望使台原谅。”
刘元理顺手拿了过来,打开来珠光四射,原是锦盒内躺着一颗通体发光、圆润剔透的夜明珠,其品相光泽皆堪称完品。
如此珍宝也让刘元理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呆怔,回过神来合上锦盒,哈哈笑道。
“伯兴太客气了,咱们俩名属同僚,情为兄弟,何须如此多礼,快请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