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兴州的一路上,足足两刻钟,严钰坐在马车里,没敢再说一句话。
那外头沉甸甸的视线时不时打量过来,姜沅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等到了兴州,严钰连看都没敢看裴大人一眼,便飞快跳下马车回家去了,
姜沅也下了车。
裴元洵继续沉默无言地骑马立在一旁,他没有开口,脸色也不大好看。
虽然严钰说得其实也没什么错,但背后说人坏话,被人抓了现行,总归是不大好的。
姜沅试图为严钰找补,便道:“严姑娘心直口快,还请裴大人不要计较。”
裴元洵翻身下马,垂眸看着她,略一颔首,淡声道:“我向来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他这样说,就是不会在意的意思了,姜沅放心地点了点头。
不过,那李大夫和东远好像没有跟他一起回兴州,此次只有他一个人回来,姜沅奇怪道:“将军为何与我们同行?南县的事务您已经处理完了吗?”
裴元洵垂眸沉沉地看着她。
她染了疫病,现在已经恢复得不错,那双清澈潋滟的眸子依然神采奕奕,只是脸颊消瘦了些,脸色也有些苍白。
不过,一路回来她并没有什么不适,这样一来他也就彻底放了心。
他沉默一会儿,道:“兴州有些事,待会儿还要返回南县,等忙完南县的事务,我再来看宁宁。”
他说完便打马离去。
骏马扬起四蹄,溅起一层如烟薄尘,马背上肃挺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姜沅很快收回视线。
这么多日没见到宁宁,她思女心切,便加快脚步向青鱼巷走去。
~~~
几日后,因南县疫病防治成功,刘知府要为杏林医署的大夫们举办一场庆功宴。
帖子送到裴家祖宅时,东远看到主子已沉脸经坐在镜子前足有小半柱香的时间,期间动都没动一下。
要搁以往,主子是从来不会在意自己的容貌的。
将军剑眉星眸,高鼻薄唇,脸颊线条凌厉,又惯常不爱笑,所以给人不易亲近的冷硬模样,但那张脸,左看右看,除了不够温和外,那长得也算是十分俊朗的。
过了许久,东远看到主子动了一下。
他伸出大掌,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对自己的衣袍不太满意。
东远不觉得主子的衣裳有什么不好。
虽说将军的衣裳样式很简单,除了官服,常穿的都是墨色之类的深色衣裳,那头发,也一向都是以墨色发冠束起,但这种颜色的衣服和发冠,与主子冷硬的气质是十分相称的。
不过,隔了片刻,裴元洵看了看镜子,对东远道:“今天不戴发冠,绑一条蓝色的发带。”
东远惊愕不已,踌躇片刻后,他还是照做了。
绑好发带,裴元洵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一番,沉声道:“发带要留长一些,显
得飘逸一些。()”
东远无言片刻。
他重新走近了,把主子的发带调整一下长度,好让那发带能够垂在身侧,行走间可以显得潇洒俊逸。
裴元洵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己的衣袍,拧眉道:今天不穿黑色的外袍,换一件蓝色的。№[(()”
衣柜里蓝色的外袍不多,只有两件,一件是浅蓝色,另一件是深蓝色的。
裴元洵看了几眼,剑眉蹙起,对东远道:“哪件显得年轻?”
那件浅蓝色的是对襟翻领的,穿上显得年轻,但气势上不够威严。
东远想说深蓝色的更适合将军,但话还未出口,只见主子自顾自点头道:“就穿这件浅蓝色的吧。”
待他换好衣裳,裴元洵垂眸看了看,好像很满意的模样。
他看了眼东远,似乎又想起什么,道:“那个姓季的,你可摸清他家的底细了?”
这几日共同呆在南县,少不了同席共饮,言语攀谈间,对季公子的家事,东远与李修早摸得一清二楚。
东远道:“主子,都已知道了,不过,我想,谭医官应该比咱们更清楚。”
裴元洵低嗯一声,道:“我明日会去拜见她。”
庆功宴在杏林医署旁的云客来酒楼举行。
这酒楼前楼后院,前面的楼高三层,是接待低于十人以下的顾客的,若是人多,就安排在后院大一些的雅厅内。
这次参加庆功宴的人,有刘知府,裴大人,李修,兴州府兵安指挥使,南县的雷县尉,还有杏林医署的大夫,南县医堂的张医正等人,人数众多,便选在了云客来后院的雅厅。
这雅厅的摆设很像大殿,除了几张黑色案几摆在正中首位,其余的,则呈一字型排在厅内两侧,入席的客人每人面前一张酒桌,上菜的时候,则分桌而食。
姜沅与严钰是一起来的。
她们到的时候,除了刘知府,安指挥使,裴元洵等几位官员,其他人都已经入位坐下,在大厅右侧有两个空余的座位,是专为她们两个女大夫留的。
不过,厅内来赴宴的人虽多,姜沅却一眼看到了季秋明。
他今日穿了一身墨色锦袍,发束玉冠,显得和以往的气质不同,温和之余,还多了几分疏冷稳重。
见到她和严钰过来,季秋明起身请她们入座,三人的座位挨着,严钰坐在他们两人中间。
待坐下后,严钰打量季秋明几眼,一脸不可思议道:“季大夫,你怎么回事,今日为什么穿成这样?”
季秋明没有像以前那样微笑,而是端正地坐直身体,脸色肃然冷凝,只沉声道:“严姑娘不必多问。”
严钰觉得他今天十分莫名其妙。
她懒得理他,而是转头小声跟姜沅嘀咕道:“季大夫他这人什么都好,长得不错,为人风趣,医术也好,那神医的名号也不是白来的。他平日就喜欢研究各项疑难杂症,一心扑在医术精进上,这估计就是比我们多在南县呆了几天,研究那麻风疫,研究出走
() 火入魔的毛病了。”
严钰这样编排他,姜沅忍不住轻轻笑了笑,不过,她觉得严钰推理得并不一定对,至少,季大夫这一身打扮,看样子是费了心思的。
过了一会儿,看姜沅一直没作声,季秋明隔着严钰跟她搭话:“姜大夫,你最近几日在做什么?”
南县的疫病诊治告一段落,自回来后,姜沅便如常去了杏林医署,这几日除了和师傅打过几次照面,剩余时间则是呆在家里陪宁宁。
她如实说了后,季秋明点了点头,沉声评价道:“如此甚好。”
他说话似乎惜字如金,以往能说上一大段,今日不知是嗓子疼还是怎么回事,每次只肯说几句话,或者几个字,姜沅秀眉蹙起,关心道:“季大夫,你没事吧?”
她主动关心他,明艳的脸庞还有些担忧的模样,季秋明微微扬起长眉,下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玉环,颔首淡声道:“无事,多谢姜大夫关心。”
他这样说,应该是身体无恙,姜沅看了他几眼,便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刘知府、安指挥使等几人簇拥着一位身穿蓝色锦袍,绑着蓝色发带的男子走了进来。
那人身姿高大挺拔,看着眼熟得很,只是那衣裳的样式不曾见过,姜沅犹疑地看了好几眼,最后才确定,那人竟是裴元洵。
她不由意外地瞪大了眼。
他那浅蓝色锦袍是宽幅大袖,行走间发带缓缓飘动,而几位官员跟他低声攀谈期间,他始终扬唇微笑,时不时还温声说着什么,那刘知府似乎没见过他这样,惊得连话都说不怎么利索,频频拿衣袖拭额上冷汗。
姜沅看了他一会儿,便表情复杂地收回了视线。
没多久,庆功宴开席,刘知府擦完额角的汗后,请裴将军为众人说上几句话。
这次疫病,他以军法监管南县,无论从官职,还是功劳来说,理当都该发言一番的,裴元洵点头应下。
东远侯在不远处,时刻注意主子的一举一动,尽心尽力地履行自己的贴身小厮职责。
据他所知,要搁以往,这种场合下,将军会不苟言笑地环视一圈,寥寥几句肯定大家的功劳,然后端起酒杯率先一饮而尽,而后便会入席归座,让众人开始宴饮。
不过,将军今日倒是显得十分有兴致多说几句。
他展眸看了眼厅内众人,微笑着道:“今日参宴的,都是在疫病中的有功之人,有我们杏林医署和南县的大夫,也有府兵吏员。首先,我要衷心地称赞各位大夫,诸位不惧疫病,不辞劳苦,精神可嘉,那麻风疫病虽然可怕,却没想到,诸位更是能医妙手,把那疫病打得片甲不留,狼奔逃窜,再不敢恋战片刻。而除了大夫们,我们各位府兵差役也功不可没,你们坚守军令,忠心职守,正是因为你们,南县的疫病才得以尽快清除。各位表现得实在出色,裴某实在无以为敬,今日,就吟诗一首,以表庆贺。”
就在吟诗那两个字落下后,东远以为自己听错了,顿时瞪大了那双眼睛,而与此同时,他
下意识看了一眼与主子隔了几个席位的姜大夫,她的表情也分外震惊,而且,姜大夫方才似乎吃了几口酒酿圆子,就在主子话音落下的时候,她那搅着酒酿圆子的调羹,似乎定在了碗里,许久没再移动。
裴元洵扬眉一笑,拂袖起身。
他环视一周,锐利视线蜻蜓点水般落在姜沅身上,看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方向,他便悄然收回视线,面向众人微笑朗声道:“月黑冷风紧,疫病夤夜至,能医皆出炉,卫兵披甲至,巾帼述药方,须眉不遑让,兵刃方出鞘,麻风遁无形,金乌当空挂,南县复回春。”
吟诵完毕,赢得厅内一片叫好声不绝。
就在东远以为主子的表现到此为止时,只见他家主子沉吟片刻,长眉一挑,笑道:“不如,裴某留下墨迹,也算是不负诸位今日相聚于此了。”
他说完,刘知府立刻差人过来呈上笔墨纸砚。
裴元洵撩开宽幅大袖,当场挥毫泼墨,写下诗作。
厅内的不远处,姜沅坐在酒案之后,一向温婉柔和的脸庞表情十分复杂。
半晌后,她低下头默默吃了几个酒酿圆子,好压一压心头难言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待几位官员依次说了几句后,刘知府主持道:“此次疫病防控,季大夫和姜大夫功不可没,现在,就请季大夫做为大夫的代表,为我们大家致言几句。”
话音落下,季秋明站起身来,默然环视一周。
就在姜沅勾唇看着他,以为他会向以往那样侃侃而谈时,他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端起酒桌上一大海碗酒,沉声道:“季某敬各位一盏,万千言语,尽在酒中。”
他把酒端到近前,仰首一口饮尽,那利落饮酒的姿态,引起一片叫好声。
看他饮酒的模样,姜沅实在愣了许久,她还以为,季大夫是那种温雅风趣的公子,不会以这种豪爽的姿态饮酒呢。
不过,喝完酒后,季秋明环视一周,视线与她对视片刻,唇畔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片刻后,他转过去,面向众人道:“季某献丑,想给诸位耍一套拳法。”
话音落下,严钰忽地扭过头来,满脸震惊得对姜沅道:“我耳朵没出毛病吧,他要干什么?练拳?”
姜沅也十分意外,不过她刚才听得很清楚,便点了点头道:“没错,季大夫,他是说要打拳。”
就在两人说话间,季秋明已离开席位,来到厅内中央。
他迎着来自大厅内或意外兴奋或审视不屑的注目礼,双手握拳在侧,一招一式,开始打起拳来。
意外得是,他那拳法竟也流畅有度,拳风利落,一套拳法打完,又迎来一阵鼓掌欢呼。
不过,季秋明拱手谢过各位的赞赏,还没有归席之前,裴元洵踱着步子走到他近前,低声道:“季大夫,东施效颦,好玩么?”
季秋明微微一笑,看着他道:“裴大人,胜负未定,急眼了?”
裴元洵冷笑一声,压低声音:“季大夫,你不日就要离开
兴州(),姜沅不会放弃自己的医术?()_[((),你与她有缘无份,她不会跟你走的。”
季秋明冷哼笑道:“裴大人,你不日也要离开兴州,姜大夫不会羡慕荣华富贵,你与姜大夫有份无缘,她也不会跟你走的。”
两人低声说着话,面上却始终维持着微笑的模样,而厅内觥筹交错间的欢笑声压过他们的声音,无人听见两人的对话。
宴席在这样欢乐祥和又诡异奇特的氛围中进行了大半个时辰,只不过,姜沅被今日的情形意外得惊讶到,抱着这种复杂异常的心情,不知不觉中,她竟吃下了小半碗酒酿圆子。
夜色初降时,宴席散了。
姜沅离开酒楼。
这酒楼的位置距离青鱼巷不远,季秋明送她到回家,两人循着街道,并肩往青鱼巷的方向走着。
方才吃多了酒酿圆子,姜沅觉得头有点晕晕乎乎的。
微凉的夜风拂过,她揉了揉额角,下意识看往身旁。
季大夫迈着沉稳的步子,目光坚毅地望着眼前的路,脸色清冷且深沉,看他似乎一直不打算开口的模样,姜沅想了想,主动打破沉默的氛围,道:“季大夫,你什么时候返回太医署?”
他在这里的诊治肺症的任务已经完成,按照行程来说,应当很快就回去了。
季秋明默然片刻,道:“我过几天就要去一趟洛州,那里还有几例疑难病症值得钻研,我可能要在那里呆得久一些,大约要两到三年,这是我精进医术的进阶之道,也是要成为神医圣手的必经之路......”
洛州距离兴州很远,他顿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又笑了笑,道:“我去过之后,还会回兴州来的,回来看一看谭医官,也来看看你们。”
姜沅唇角勾起,轻轻点了点头。
她想起他初来兴州时,似乎和谭医官很相熟的模样,这个问题在她心头萦绕很久了,她思忖了一会儿,道:“你和我师傅是亲戚吗?”
季秋明莫名沉默了一会儿,道:“是,关系很近的亲戚,我们是很相熟的。”
姜沅有些不太明白他的话。
走了一会儿,季秋明忽然停下脚步,道:“姜大夫。”
姜沅随他停了下来。
她意外地抬起头来,看着季秋明,道:“季大夫,你有什么事?”
季秋明垂眸看着她姣白如玉的脸庞,他看了许久,才开口道:“姜大夫,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的神色很郑重,很认真,姜沅看着他,莫名有些紧张。
季秋明轻轻呼了口气定神,道:“姜大夫,经历这一次疫病,我突然觉得,生死难料,人生无常,还应当在活着到时候不留遗憾,我以前只想钻研医术,从未有过成亲的打算,但见到你之后,我突然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想,母亲也许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但只要你愿意,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你放心,此后余生,我会对你和宁宁好的。”
他的表白猝不及防,姜沅一下子愣住。
而且,姜沅也
() 不知道他的母亲是谁,为何他的母亲不同意婚事,不过,她这会脑袋不太清醒,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弯来。()
过了许久,姜沅才迟疑道:季大夫,我觉得,这好像太着急了些,其实我对你,好像还不怎么了解,我想,我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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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秋明定定看着她,道:“姜大夫,你以后有的是时间了解我,我只是担心,若我再不表白,一旦我离开兴州,以后就没有机会再说出这些话了。”
他顿了顿,又微微勾起唇角,笑道:“如果你答应了,等我们成亲后,我想,你可以随我一起去洛州,安心呆在家里,相夫教子,你知道,我大部分时间都会扑在钻研医术上,不会有太多时间照顾家庭,这就需要你多付出一些。”
听到这些话,姜沅愣了愣。
片刻后,她秀眉拧了起来,轻声道:“季大夫,你说得这些,恐怕我做不到......”
季秋明看着她,把她未说完的话打断:“姜大夫,你先不要拒绝,我有一样东西要送你,这代表我的心意。”
他说完话,伸出手来,掌心中竟赫然出现一块玉坠。
那玉坠是半圆形的,玉白的颜色,垂着一道三寸长的红穗,应该是一对的模样。
他温声道:“姜沅,你伸出手来。”
姜沅看着他,怔怔地照做了。
他笑了笑,把玉坠搁在她白嫩的掌心中,道:“姜大夫,这是我送给你的,另一半在我这里,只要你愿意收下,我会尽快向你提亲的,当然,你也可以再细想一想,明天,我等你的答复。”
他的眼眸很亮,长眉微微挑起,就在姜沅觉得头脑实在混乱时,一道低沉微凉的嗓音传了过来:“姜大夫,季大夫,你们为何在这里?”
声音很熟悉,姜沅眨了眨眸子,有些意外地看过去。
只见裴元洵负起双手,脸色沉凝地盯了过来。
他的神情不妙,那飘逸的蓝发带也不再摆动,而是笔直地垂在身侧。
此时已到了青鱼巷的巷口,季秋明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姜沅,道:“姜大夫,那我就先送你到这里,等明日再见。”
他说完,很快就离开了,那修长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夜色中。
姜沅抿了抿唇,低头看去,那块带着红穗子的玉坠,还躺在她的掌心中。
裴元洵垂眸看到那枚玉坠,沉冷的神色微微变了。
他不悦道:“那是季大夫给你的?”
他的语气很冷,气势十足,带着质问的意思。
姜沅揉了揉晕涨的额角,下意识回答他的话:“是的。”
裴元洵目不转睛地盯了那玉坠一会儿,脸色更加难堪起来。
他摩挲了一下自己腰间的玉环,似乎想到什么,沉默许久,又闭口不言了。
他没再说话。
姜沅踉踉跄跄脚步不稳地往青鱼巷里走,他便一直跟在她身后。
月亮升了起来,落下一地清辉,走了大约
() 半柱香的时间后,姜沅眯起眼睛看了许久,才辨认出自己宅前的杏花树。
看她那副不太清醒的模样,裴元洵突然想到,宴席时,她面前放了一碗酒酿圆子,而离席时,那碗圆子只剩了一半。
他顿住脚步,垂眸看着她,沉声道:“姜沅,你吃了多少圆子?”
姜沅在杏花树前停下。
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脚步轻飘飘的,那坚实的青石地面似乎变成了棉花,让人有一种踩不到实处的感觉。
她停下脚步,靠在杏花树上,费力想了许久,还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才认真回答裴元洵的话:“好像一共吃了十个,先吃了五个,我本来打算不再吃的,后来听到有人念诗,实在听不下去,又不知不觉吃了五个。”
裴元洵看着她,脸上的情绪复杂难辨。
过了一会儿,他的脸色缓和了些。
他大步走来,站得离姜沅很近,道:“姜沅,你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他的身材高大,神色冷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周身莫名带着一股迫人的威势。
姜沅抿了抿唇,薄背靠在杏花树上,眼神茫然地看着他,道:“认识,你是......”
她说了半天,却似乎又想不起来的模样,苦恼地说:“我不认识,你别问了。”
她说完话,明明是不太清醒的模样,却竟还记得把季秋明送的那枚玉坠放在荷包里。
而且,她的动作小心翼翼,显然对那个玉坠十分爱惜。
裴元洵盯着那玉坠,眼神越发沉冷。
片刻后,他沉声道:“姜沅,你不能嫁给那个季大夫。”
姜沅没听清他的话,不过,他的声音吵到了她。
她茫然思索了一阵,下意识道:“你可不可以别说话?我又不是你手底下的兵,不会总听你的话。”
裴元洵看着她,眼神倏然变了。
这是她以前便对他说过的话。
她这样说了,之后就这样做了,她离开将军府,一别两年,距离他足足有千里之遥。
她现在又说了同样的话。
虽然她近在眼前,他却觉得,她似乎想要刻意推开他,逃离他,好距离他越来越远。
裴元洵视线沉沉地看着她,逼近两步。
他伸出长臂按在树干上,以一个几乎将姜沅圈起来的姿势,把她困在杏花树前的方寸之地。
察觉到他离她很近,姜沅本能地想要推开他,不过,她伸手推去,却发现他像一座高山般难以撼动。
姜沅轻咬住唇,看着他,茫然道:“你想要做什么?”
裴元洵沉沉看着她,没有作声。
他伸出大掌,重重锁住她的手腕,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双潋滟的眸子。
“姜沅,明天我就去找谭医官,”他沉声道,“你不会嫁给季秋明的。”
姜沅下意识反问:“为什么?”
裴元洵没回答。
他忽然俯身,大掌扣住她的后脑,视线沉沉落在那嫣红柔软的唇瓣上。
片刻后,他喉结急促地滚了滚,低头用力亲了上去。!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