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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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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深城到山城,跨省六百多公里,沿途经过一个加油站。

将油卡递给工作人员,秋棠坐在驾驶座,点亮屏幕,对着空白的聊天窗口,陷入呆怔。

有多久没见了?

八年,将近三千个白天黑夜,也曾朝夕相处,乍然相隔两洋。

这八年他过得好不好?去过哪些地方?他们是否在某一天,某一个街角,在人流来往中擦肩而过,可是褪去青涩的面容模糊在人潮中,彼此相见不相识,纵使重逢也错过。

许荏南。

这个名字从心底淘沥出来,带着花季的雨,夏天的风,以前许多事情,秋棠连想都根本不愿想起,回忆寂冷,但许荏南陪她走过的高中那三年,尚有余温。

说到底,是她对不起他。当初不告而别,约定好高考完一起去做的事情,每一件都没有做成。

当年通讯不发达,连社交账号都稀有,人走茶凉,一张机票把所有过往断得干干净净。

如今要找一个人很容易,只是再没有了立场。她已有了爱人,而他亦应当佳人在侧。

想说点什么,满腹思绪,到了嘴边又作哑口无言,不知从何说起。

都过去了。

整整八年。

油箱加满,秋棠在身后的喇叭催促声中将车开离加油站。

手机放在副驾,直到屏幕黑下去,也没有发出去一句话。

一百公里后的服务站,她稍作休息,下车吃午饭,握着手机踌躇良久,终于还是抛下所有私人过往,回归一场商业合作。

秋棠三两句话表明来意,把项目计划发过去,同时留下她的个人邮箱和电话号码。

等了好一会儿,许荏南没有回。

秋棠后知后觉想起,洛杉矶离这里有近十二个小时的时差,他应该已经睡了。

她为自己的粗心而赧然,尴尬地收起手机,捏起餐巾纸草草擦了擦嘴唇,离开服务站继续前行。

下了高速是国道,接着再是水泥平路。路面越来越窄,沿途建筑越来越矮,再往前,拐弯下坡,村口熟悉的立牌映入眼帘,上面整排优生优育的标语字迹看起来已有些斑驳。

四面山围着的小村子,原本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外面没人想进来,里面的人也不想出去,每家一亩三分地,春耕秋收,年年岁岁,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姜品浓自诩山城出来的金凤凰,却不是走的崎岖狭窄的山路,她觉得自己是飞出去的。

从寒门农女跻身上流,衣锦还乡时,姜品浓自然要显摆一番。那天,一辆奔驰驶闯进来,车身漆黑崭新,前排大灯全开,光亮刺眼,照得乡间月色摇摇晃晃。

那时秋棠五岁,她还记得走那天的天空,夜晚,一勾镰月,凄凉地映在地上,地面坑坑洼洼,她被拎上车,一路颠簸着,摇啊摇,再也摇不到外婆桥。

如今路面变得平整,车子开在上面四平八稳,也终于有载客汽车愿意从此经过。

秋棠捐路捐桥捐学校,硬是把荒凉闭塞的小村子撑出个门面来。

她没什么消费欲|望,钱放在账户里不过是一堆数字,

也疲于高风亮节,所有出资项目都隐去姓名,不上神坛,做个普通自由人,与乡亲老友平和相处,这就很好了。

当年住的小泥房推翻重建,原本地皮面积很大,做个带前后院的小别墅绰绰有余。

将车子开进院子,秋棠拿着手电筒,行李箱的滚轮在地上轱辘轱辘地响了一阵,打开大门,按下客厅大灯开关,她终于松了口气。

老房子的家具没扔,放在储藏室里,外婆的遗物,幸存下来了的都仔细收好,放在三楼的一间卧室里。

往年回来之前会提前叫人打扫屋子,不过今年临时起意,没来得及请钟点工,秋棠只好自己动手,把大门和卧室的地板柜子抹干净。

扫地拖地,擦窗户换床单,她从厨房接了一盆水,准备擦大门。

在经过桌子时不慎踢到了桌角,她被绊了一下,踉跄两步,盆里水溅泼上来,脸和前襟瞬间遭了殃,半截身子都浸在湿冷的水黏子里,同时哗啦一声,另外半泼水摔在地上,刚拖好的地板又汪洋四溢起来。

秋棠湿答答地站在那里,发梢下巴还在滴水。

朔朔寒风钻进窗沿打在她身上,相比冷,她的脚更疼。

钻心的疼。

秋棠很慢地眨了眨眼睛,很慢地蹲下来,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滴落,打在手背上,麻木的神经终于被眼泪的温度烫出几分知觉。

她放下水盆,手按在被踢到的鞋面上,弓着背,背脊颤抖成一张薄薄的纸,薄得挂不住半盆水,薄得连窗户缝隙吹进来的风都能轻易穿透她。

她极少极少有哭的时候,今天也不是为了一个小小的绊脚而哭,但很多时候让一个人终于崩溃的,往往就是这种小事。

秋棠所有的脆弱和不堪就这么摊开来,明晃晃灯光照出一张水红的眼,惨淡的脸。空荡荡的屋子里,她的哭泣显得很大声。

她尝试着止住眼泪,大脑发出端着水盆站起来的指令,但事实是她连手都抖得不成样子,印有红花底图的水盆在视线中变得模糊,她浑身的痛苦已经泛滥到了角膜和手指。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很突兀地响起来,秋棠被吓出一个哭嗝。

她呆了呆,抬手往眼角胡乱抹了一把,吸着鼻子慢慢站起来,踱过去,看见屏幕上的陌生来电。

美国号码。

手机连响了四五声,她登时回神,匆忙接起来,放在耳边时握着手机的手还在抖。

她没有说话,那边也没有说话。

秋棠屏息,她听见一道均匀轻浅的呼吸声,来自四个时区外的大洋彼岸。

会是他吗?

她抬手,又抹了一把眼角,眼睛不停地眨,张着嘴,喉咙无意识地细微吞咽着,

说话啊,快说话,她在心里暴躁无助地对自己喊,随便找一个话题,秋棠你不是很能聊吗?

最终,是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打破沉默。

“吃过晚饭了吗?”

许荏南开口,很稀松平常的语气,带了一点熟悉的笑意,仿佛陪伴多年的老友。

秋棠在那一刻松懈下来。

她压下鼻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无二:“吃过了,你刚醒?”

“唔,”那边传来刀叉轻碰的声音,许荏南咽下最后一片熏培根,“刚吃完早饭,准备去公司。”

他们就这么聊起来,话题很自然地围绕项目展开,你来我往,就像以前讨论数学题一样谈起合同条款。

许荏南声线温和,在美国呆了五年,说起中文依然咬字清晰,像一束束微光打在耳膜上,循着光,秋棠看见从前那个十八岁少年,嗓音干净脆亮,他好像活在真空里,八年前是什么音色,八年后听起来依然。

预想中可能的尴尬,冲突,或是相对无言,这些都没有。

电话挂断,秋棠恍然有一种放学后,在校门外第二个转角处挥手告别各自回家的感觉,晚安,明天再见,到了明天,又将今日场景再重复一遍。

合作谈得很顺利,顺带聊了一些各自当地生活上的趣事。

他们都没有询问对方的感情现状,默契地将这一场巧合的重逢规划在合适的界限内,熟稔而礼貌。

秋棠感觉手好像没那么抖了。但身上还是冷,她站起来,暂时不管地上那一大滩水,打算先上楼洗个热水澡。

忽而,一道响亮的车喇叭声刺穿窗户,分贝高到阵痛耳膜,秋棠皱眉,朝外面望去。

夜色浓,院外车灯大开,照得漆黑院墙亮如白昼。

开车那人似是等久了,有些不耐烦,又连摁了好几声喇叭。

嚣张跋扈至极。

地方小,加之冬日,晚上没什么户外活动,这里的居民都睡得很早。

被这不知道是谁的人一通搅和,果不其然,周围楼房亮起了几间窗户。

秋棠急忙开门跑出去,打开院门,看见来人,满腹恼怒都变成了惊讶。

“你总算开门了,我还当你半路失踪,我只好来扑个空呢。”

秦晟急匆匆停了车,停得歪歪扭扭,车屁股歪出去一大截,生怕别人看不见他开的法拉利。

带上车门,又是砰地一声巨响。

秋棠闭了闭眼,捏紧了拳头:“你来干嘛?”

“当然是找你......你猜?”

秦晟见到她便笑了,甩着车钥匙大步走过来,生怕她赶人似的,走得飞快,秋棠只觉得迎面而来一阵风,眨眼间,人已经自顾自地进屋了。

“......”

她跟进去,抬手敲了敲门,“我说了让你进来吗?”

秦晟站在客厅,目光扫视屋内一圈,轻描淡写地:“这么大的屋子,多住个人怎么了?怎么,你要我走啊,大半夜的走山路,路上翻车怎么办?你就算不心疼,也想想我开几百公里的辛苦吧。”

秦晟其实很心虚,他是背着家里人偷偷跑出来的,要是秋棠现在打个电话给秦易铮,他哥会立刻从布置求婚的现场飞过来捶他,那他必小命不保。

可是一想到秋棠要订婚了,秦晟就烦得不行。

她有什么好的?没身份没背景,也就长得漂亮,大哥凭什么娶她?

话说回来,大哥又有什么好的?奔三的老男人,嫁给他不如嫁给我。

秦晟心里乱七八糟织着毛衣,面上倒还一如平常地纨绔作派,说着说着又笑,转头却是一愣,“你......你这是?”

他看看眼角通红的秋棠,又瞥见地上盆子边溅出来的一大滩水,当即猜了个七七八八,噗嗤一笑,看什么宝贝一样看着她:“被溅点水就哭鼻子啊?噗,你真可爱。”

“......”

秋棠没搭腔,随手抽张纸巾,抹了抹脸颊发梢的水。

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看样子大有赖在这不肯走的架势。她心烦意乱,不想和秦晟耍嘴皮子功夫,将门打开到最大,

“门在这,趁早走。”

说罢,不再看他,转身上楼,旋好卧室门锁,进了浴室洗澡。

秦晟当然没走,不仅没走,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秋棠擦着头发从楼上下来时,看见秦小少爷正拿了只拖把,拖地上那滩水渍。

听见她下楼的动静,拖把立刻往旁边一搁,秦晟双手插袋,若无其事地,“哟,这么快。”

“你还没走。”

秋棠语气淡淡,一个疑问句被她说成陈述句,放下擦头发的毛巾,进厨房倒了杯水喝。

秦晟跟过去,“我也要喝水。”

秋棠从柜子里翻出一包一次性水杯,放到他面前。

自己拆,自己倒。

秦晟啧了一声,好歹没赶他走,这点小事忍忍也就算了。

他握着水壶倒水,眼神一直往旁边吧台的秋棠身上瞟。

她刚洗完澡,头发半湿,笼着水汽氲贴在脸颊,漂亮饱满的发际线勾勒出一张白玉似的脸,两腮被水汽蒸得微微晕红,慵懒妩媚。

她的脸怎么那么小,有没有他一个巴掌大?秦晟悄悄伸手对比,但也只是悄悄,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把手往秋棠脸上摸。

“你来山城,没有和家里人说?”秋棠捧着热水杯,神色淡淡,“胆子挺大。”

秦晟面色一凛,“你又要打小报告?”他装模作样,“我哥现在可忙了,没工夫管我。”

“哦。”

秋棠把水喝完,放下杯子离开吧台。

“哎。”秦晟叫住她。

“说。”秋棠不疾不徐上楼。

“那个......我睡哪?”

“除了三楼落了锁的那间,自己看着办。”秋棠回头看了他一眼,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大门关上,别再烦我。”

她视线仅停留一秒,难免还是落下点什么。就那一点,秦晟收进眼底,拢在手心,晚上睡在胡乱铺好的床上,手还摁着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刚刚过去的青春期仿佛再度降临,酸甜苦辣撕开黑夜的缝隙齐齐涌出来,

他长长叹气,可真是,要命啊。

秦晟虽是太子爷,在节目组当了这么久的练习生,也锻炼出了模样,早上七点不到就醒了,闻着香味醒的,迷迷糊糊摸下楼去,看见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秋棠竟然比他更早。

按山城这边的习俗,除夕前两天早上要吃饺子,秋棠天不亮开始擀面,包馅,一锅水烧滚,待饺子下锅,她终于得闲,垂着酸软的胳膊,伫立台边,看窗外日出东升。

隔着一层玻璃,有种雾里看花的朦胧感,开心的,难过的,一切情绪都变得模糊不真切,在这场日出里,她可以获得短暂的,麻木的满足感。

“这饺子,你包的?”秦晟夹起一个,研究了半天,和超市里卖的速冻饺子一个型,却又不是一个样。

“嗯。”

秦晟眼前一亮,看看她又看看饺子,突然有点不舍得吃了,他咬着筷子,“你有没有在饺子里包硬币?”

“包硬币?”秋棠顿了一下,“好脏。”

“洗干净就不会了啊。”秦晟终于找到话题点,开始抬杠,“不是,你一个做生意的怎么一点都不迷信啊?你知道吗,包硬币在饺子里,吃到那个饺子的人,一整年运气都特别好。”

秋棠吃相很好看,咬饺子皮时露出一截白如糯米的牙,一口不多不少,不会溅出汤汁,也不会吃到满嘴油光。

她刚好吃完最后一个饺子,抽餐巾纸擦嘴,垂着眼,“你可真是......”她短暂停顿,好像叹了一口气,

“真是个小孩啊。”

“你......”

秦晟正欲反驳,秋棠已经吃完站起身,她收了碗筷进厨房,撂下一句,“碗自己洗。”

饭桌上就他一人,秦晟飞快吃完剩下的饺子,冲进厨房,和秋棠一起站在水池边。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圆润乌黑的头顶,小孩?

在你面前这个小孩,千万粉丝,出道在即,顶流预定。

在未来影帝洗完这个碗之前,劝你趁早改口。

“万一出不了道,你打算如何?”

秋棠把洗干净的碗放上沥架,忽然开口,不咸不淡的语气让秦晟一时没反应过来。

“ ......”他先是一愣,有点好笑地,“我人气高后台硬,出不了道?搞笑吧,只要节目还在做,我肯定前三。”

把洗洁精泡沫胡乱一冲,“第一就算了,当C位没什么好的。”

秦晟不动声色,把碗放在秋棠碗的旁边,悄悄瞄了她一眼,“要真出不了道,我去给你演戏呗,拍戏可比唱歌跳舞轻松多了。”

秋棠转头,下巴稍抬,上下打量着他。

秦晟人高马大,立在她面前,竟然有些局促,脸颊微微烧起来。

秋棠收回视线,拿了盆子接水,“你若这样想,永远都是十八线。”

秦晟舔舔嘴角,骤然眼前一亮。她没说不,那就是不拒绝咯,不拒绝,那不就是同意了?

他的理解能力似乎在这一刻达到前所未有的峰值,“那说好了啊,你当我经纪人,不许反悔。”

“谁和你说好了,我不缺演员。”秋棠关上水龙头,“你,差远了。”

她端着一盆水往外走,秦晟不死心追上来,“怎么差了,你看过我演戏吗就空口鉴差?”

他贴着她,“我长得也帅啊,我哥有的我都有,你那么喜欢他,怎么不喜欢喜欢我?”

秋棠站住。

秦晟猝不及防,差点压住她,摇晃好几下,勉强站直了。

她抬头,对他翻了个白眼,走了。

秦晟被她这一眼瞪得,腿又有点软了。

缓了一会儿回神,他行将出去,秋棠刚擦了半边门,沾满灰尘的抹布在水里浸出一大团黑。

她弯下|身洗抹布,细腰弯成一枚嫩柳,一双长腿包在牛仔裤里,漫画一样,笔直地立着。

从清冷的屋子里出来,秦晟被这乍倾天光刺酸了眼。

“你也太勤快了吧?”他走过去,盯着秋棠细白的手,声音低了几分,“门有什么好抹的,又不睡上面。”

“过年的风俗。”秋棠顿了顿,“后天除夕,你还不走?”

“你每年就自己一人过啊,他不来陪陪你?”秦晟顾左右而言他,上前拿过秋棠手里的抹布,怼到门上,卖力擦起来。

“......”

秋棠有点无语,“你把我刚擦干净的地方又蹭脏了。”

“脏吗?”秦晟左看右看,看不出哪里脏。

他攥着抹布搂紧怀里,生怕秋棠抢走,“我吃你的住你的,你总得让我帮你干点活吧。”

秋棠空手站在一边,倒是没有再反驳。

秦晟心中暗喜,擦得更加殷勤,连水都没自己烧过的小少爷,一扇门擦得干干净净溜光可鉴,真是,他眉梢一挑,简直优秀。

“你......”他得意回头,眼前却没了人影。

哪去了?

秦晟扔了抹布,屋里屋外地找,喊了秋棠好几声,也没看见她。

不会是趁机跑了吧?

他慌了,跑出院子,看见宾利还停在那里,秦晟暂时松了口气。

还好,车在,她跑不了庙。

秋棠去了后山。

小时候天天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嬉戏的地方,时移境迁,当年的伙伴早已不相识,玩闹的小孩子换了好几批。

山道蜿蜒,草木幽深,外婆葬在半山腰。

刚进秋家那年才五岁,秋棠每天都要哭,想回家,想外婆,她那么老了,已经被女儿抛弃,又失去了外孙女,她要怎么生活。而背井离乡的秋棠,又要怎么活下去。

毕业回国后,秋棠每年都会回山城一趟,小村变成小镇,土屋平层被铲平,建起一些钢筋水泥楼,外婆被埋在后山,只有一块碑,象征性的小土包里没有骨灰。

尸体被发现时,已经不成样子。

她一个老人家,伶仃独居,后脑勺跌在石砖上,都没个响,悄无声息地走了,一屋暗灯。

秋棠甚至不知道她是哪天走的,外婆去世的消息跋山涉水,从山城传到锦城,在姜品浓的糊涂脑袋里搁置许久,等她终于想起来,轻飘飘地告诉秋棠时,人早已下了葬,碑上的生平只有一个模糊的年月。

秋棠步履不停,一口气爬到半山腰,出了浑身细汗。

日头淌过脸颊,她渐渐有些昏沉,放慢了脚步,亦步亦趋,走到墓前,擦干净案台,放上一束新鲜的山茶花。

静静凝视墓碑半晌,她坐下,抱着碑,就像小时候抱着外婆羸弱温暖的背。

她把头轻轻靠在凹凸不平的碑文上,细声呢喃:“外婆。”

“外婆,我好想做你的小孩啊。”

无人应答,旷野的风呼啸而过,不胜寒。

秋棠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外婆说了许多话,她们之间没有秘密。

“......可是,我要离开他了。”她摩挲着墓碑上的刻字,水染的悲恸盈上眼角。

“外婆,我好像要做一个坏人了。”

晨光过半,临近中午,秋棠原路返回下山。

法拉利依旧嚣张地停在家门口,太阳底下,远远地反射着亮色的红光,骚包至极。

除夕过后是春节,再后是元宵。

在此期间,选秀节目将进行第二次公演,粉丝打投,出道名额初定,经纪部门筹备多时,投入巨大的商业模式终于可以盈利变现。

如果要做点什么。

如果要阻止什么。

秋棠拿出手机,点亮屏幕,向大洋彼岸的许荏南发过去一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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