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内廷,以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为中心。
东西两翼分别是东六宫和西六宫,本为圣人与后妃居住之地。
日夜都有禁军巡视,外人不可擅入。
自从太子监国,奉旨搬入内廷东翼的长阳宫。
时常于此处召见群臣,商讨国事。
至于西翼的储秀、钟粹、丽景、长春、咸福、万安。
则为皇后娘娘统摄的后宫。
除了太子时常过去问安。
平日只有几位皇亲国戚的女眷、或者宗室郡主等,方可畅通出入。
“太子殿下召见,纪百户请跟小的过来。”
驾车的内侍小太监弯腰说道。
“麻烦公公带路。”
纪渊颔首道。
杀生僧乃是出家之人,皇觉寺的佛门宗师。
接到皇后懿旨,亲自入宫说法,于情于理合规合矩。
但纪渊身份不同,却是不好随便行走内廷重地。
只能跟老和尚分道扬镳,往东宫而去。
“徒弟,你等下若遇到一个白眉毛、白头发、红袍子的老怪物。
记得好生与他说,你年仅十五就是虬筋板肋的体魄,六条气脉的积蓄,冲开换血关,必将成就一等一的异象。
问问他那些臭鱼烂虾似的干儿子,又有什么能耐!”
杀生僧认真嘱咐道。
“啊……这,未免有些过分嚣张了。
大师,我怕到时候竖着进来,躺着出去。”
纪渊嘴角扯了一扯,杀生僧口中的“老怪物”,乃是一个位高权重的大内巨宦。
号称皇城以内,圣人之下的第一高手。
跋扈自傲如凉国公,见了那位白发白眉、自诩家奴的陈貂寺,也要收敛几分嚣张气焰。
“怕个什么,为师罩你,谅他不敢如何。”
杀生僧神气抖擞,信心十足。
“陈貂寺可是大先天……大师,逢人就换命,哪有这种打架的法子。
出家人火气小一些,凡事心平气和。”
纪渊没有搭理老和尚,他好不容易认了一位师傅,自然希望对方能够长命百岁。
万一真个遇到不怕死的大先天,岂不是骑虎难下。
“那就听徒弟的,为师不与那老怪物比较。”
杀生僧面皮舒展开来,眼神柔和道。
他持着铜钵,随着另外一位紫袍的老太监,直往西宫而去。
“公公莫要当真,这人年纪大了就喜欢胡吹大气。”
纪渊望向带路的内侍小太监,顺势打了下圆场。
内廷重地人多口杂,保不齐就有乱嚼舌根,煽风点火的好事者。
“百户大人言重了,小的刚才什么也没听到。”
内侍小太监生得面皮白净,低眉顺眼道。
一身崭新的青色袍服,胸口是少见的蝙蝠补子。
两手交叠于腹下,行走之间悄无声息,好似成精的狸猫一样。
“气息似有若无,脚步轻盈如棉,身法功夫练得很精深。”
纪渊跟在后头,眼中闪过一缕赤芒。
他发现太子殿下很喜欢用年轻人,之前传信的蓝袍宦官,还有现在的青袍小太监,岁数都不大。
而且个个身怀武功,境界不低。
“外界都说太子不像燕王那样,有私兵、部将可用,也是无稽之谈。
宫中宦官,多半都被白含章收在手里。”
两人走过一座重檐庑殿的城门楼,数丈高的红墙三面耸立。
几架床弩寒光烁烁,披甲禁军来回走动,戒备极为森严。
片刻后,纪渊来到正门南向的二进宫殿。
入门见到一座石影壁,上有九龙环绕。
斑驳日光照落而下,栩栩如生的细致浮雕。
竟然如鱼得水游动起来,宛似活物,颇为神异。
绕过九龙影壁,前院正殿就是长阳宫。
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式顶,檐角安放五个走兽。
下方施以单翘单昂五踩斗栱,饰龙凤和玺彩画,异常的气派。
“百户大人请在此稍后。”
内侍小太监弯腰行了一礼,快步进入屋内禀报。
“不愧是皇城内廷,龙脉、气运无处不在。”
纪渊昂首挺胸站在院中,没有贸然勾动皇天道图。
他的五感敏锐,隐晦察觉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磅礴气息。
那身官袍补子无风自动,横在胸口的白蟒怒目张须,显得越发有神。
“一国之气运、一朝之气数,乃是天下万民的心念汇聚,如此大势之下,什么仙佛神魔都要退避。”
纪渊心中有些体悟,对于域外四尊神降临天京的无端揣测,不免多出几分怀疑。
都说奇士狡猾莫测,诡计万般,既是希望也是绝望。
祂当真会愚蠢到,把全部身家压在赌桌上么?
“百户大人。”
很快地,青袍小太监退步出来。
正好打断纪渊的思绪,将他领了进去。
室内琉璃彩窗,方砖墁地,屏风张开。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穿过东间的两间屋子,见到身着明黄常服的白含章。
他右手执笔,站在一张雕龙画凤的檀木大案后面,低头琢磨着什么。
似是听到脚步声,这位太子殿下将头一抬,笑道:
“纪九郎,你来得正好。”
纪渊于十步之外站定,余光瞥见大案之上笔画简单的图纸。
像是某种军械,隐约有种熟悉感。
视线一放既收,转而回到白含章那张笑容随和的儒雅面庞上。
也就是他才会这么大胆,换成六部尚书、内阁大臣都不敢如此。
直视圣人、太子,乃大不敬之罪。
御史台最喜欢借题发挥,动不动就拿这个说事参人一本。
“殿下召见臣,不知有何事?”
纪渊眼观鼻口观心,平静问道。
这一次再见白含章似乎要更为轻松,他的【脚踏七星】命格。
有一条便是周天气数无可过之,周天命数无可压之。
北斗居于天中,纵然当世的真龙,大运加身的天命之子,也不可能位列更高。
“几日不见,你武功没什么长进,气势倒有些不同了。”
白含章眯起眼睛,并未看出什么端倪。
只是觉得纪渊鹰视狼顾的凌厉面相,好像掩盖住了本来锋芒,有种藏刀于鞘的沉静意味。
“殿下谬赞。”
纪渊拱手以对。
不受【群龙舞首】命格的压制,他看待白含章的眼光亦有变化。
少了之前的雾里看花,多了几分从容淡然。
这是因为摆脱命数施加的无形影响。
儒门有居移气养移体的说法。
位子不同,个人的气势和气数都不一样。
为官有官气,为将有杀气,为储君有龙气。
史书之上的不少明主、圣君,乃至于枭雄、雄才。
他们或多或少都有虎躯一震,引得各方奇人异事纳头就拜的野闻逸事。
其实就是命数赋予,形成浓烈气数。
常人遇之心神受到禁压,造成震慑之感。
“坐吧,纪九郎,本宫夺了你的讲武堂会试,心里也别怪罪。”
白含章放下手中狼毫,离开檀木大案,坐到旁边的座椅上。
“朝堂里头的许多事,有时候不看一个理字,只重一个利字。
那袁柏暗中施术害你,被杀是自作自受,本不该责罚太过。
但凉国公带兵几十年,旧部众多,势大根深。
如今被北镇抚司一百户落了面子,倘若不给个交代,恐怕兵部要非议本宫苛刻老臣了。”
“区区小事罢了,殿下无需挂怀,臣本来也没想过参与殿试。”
纪渊面色如常,并未计较讲武堂会试被夺。
他当初为了求个武举功名,避免上官打压,方才走了一遭。
然后结仇杨休,意外勘破宋、周二人私炼外道邪功,进而卷入奇士门徒的阴谋计划。
如今回头再看,自己这一连串的麻烦和际遇,好像都是从讲武堂开始。
真个因缘巧合,难以言说。
“以你六条气脉的深厚积蓄,大名府应当无人能及。
摘得武状元可谓十拿九稳,委实有些可惜。”
白含章轻叹一声,遗憾道:
“你如今行将冲击换血大关,洛三郎赠你一颗大丹。
他家底厚实,出手阔绰,本宫比不了。
由通脉过换血,全身血液炼精化气,凝聚异象。
不止需要服用大丹,填补剧烈消耗的亏空。
还得吸纳灵机,避免摄入杂质,使得精血不纯,降低异象品质。
正好黑龙台挖掘出了一座上三品的小洞天,灵机颇为充足。
你若选个好地方坐关突破,应该有机会冲一冲上等异象。”
纪渊心头一动,他曾听闻敖指挥使提及过小洞天。
末法时代灵机枯竭之后,最适合修行的地方,莫过于那些上古洞府、残留遗迹。
其中灵机还未完全流失,苦修一日,堪比外界数月、乃至数年。
是绝佳的闭关之处。
“对了,你们北镇抚司好像也有一处。
不过只是中三品,唤作‘碧水宫’。
采纳水元精气,疗伤比较管用,坐关差了点意思。”
白含章眉毛挑起,轻淡说道。
“黑龙台刚掘出的那座小洞天,叫做“坠龙窟”,保存极好,品相很好。
距今不远,七百年前大业朝的风貌。
早已沉入阴世,钦天监说是黄泉改道,将其冲刷出来。
那些药田、器物之类,都给太医局和天工院打包带走。
还有不少地方没有探查明白,有些危险。
比起碧水宫少了几分安全,你自个儿好好考虑一下。”
纪渊低头思忖,所谓的小洞天都是上古修士开辟出来。
并不存于这方天地,而是如须弥芥子般嵌入虚空。
若不得出入之法,外人难以闯进去。
故而末法时代到来,数千年潮起潮落,其中仍然存留灵机。
冲关之时,吸纳灵机入体。
可以滋养肉身气脉,洗髓伐骨壮大积蓄。
历来的武道天骄,皆用此法提升潜力。
“气血武道,有五境三关的说法。
换血关、凝罡关、先天关,每一步都至关重要。”
几个念头闪烁,纪渊就敲定心思,望向白含章问道:
“殿下可有坠龙窟的记录卷宗,臣欲借之一观。”
白含章似是早有准备,两指轻动摄来一部密封文档,轻声道:
“经过钦天监的练气士考据,坠龙窟不是寻常的小洞天,非后天开辟,乃先天形成。
里面夜长昼短,常年电闪雷鸣暴雨滂沱,传闻是七百年前,大业朝发生过一次龙降酿灾。
一条祸龙坠于今时的攀州田家庄,约摸千丈之长,压死数千人,掀翻房屋不计其数。”
纪渊去掉卷宗封口的火漆,一边仔细倾听,一边认真看了起来。
按照杀生僧所说,虚空如镜,反照大千。
除了实实在在的这方天地,还会孕育须弥芥子也似的小界洞天。
此为先天形成,不同于后天开辟,价值也更高。
甚至像是太古神魔陨落,上古大能坐化。
精气神烙印虚空,过于强烈,也能造就类似秘境。
这种乃是绝品,现世极少存在。
传闻圣人坐关之处,便是皇城龙脉蕴化的一座绝品洞天,名为“封神台”。
“钦天监和黑龙台原来还负责考古。”
纪渊眸光飞快扫过卷宗,里面的内容比较零碎,更像是一种随行的记述。
把每天发生的大小事情、诸般细节,统统写了下来。
“大约是一月之前,坠龙窟初现于大名府内营州黄粱县。
每到晚上子时,村民就会听到巨兽嘶吼。
后来阴风越盛,吹倒数间茅草屋子。
村民惊惧,上报县官。
用三牲祭祀,请城隍镇之。”
纪渊手指划过这段文字,眉头轻轻一皱,继续往下看去。
“大名府内庆州定河湾,有七八名渔民亲眼见到通体漆黑,头生双角,鳞巨如葵扇的一条大龙,仰头长啸。
那道墨色影子掠过河面,惊得众人弃船逃生,仓皇游回岸边。”
“大名府内庆州陈家围子,五日之内连起三次妖风,吸走牛羊若干,死伤六人,另有两名孩童下落不明。”
“大名府内营州临崖县……”
纪渊心绪浮动,似是陷入沉思。
“坠龙窟一月之内于营州、庆州两地,先后造成不小动静,这才引来钦天监和黑龙台的注意。
结合各地上奏的公文,是一条黑龙,四爪,长约千丈,声如牛嚎……”
他手指轻轻叩击,似是念头不停地闪烁,翻到卷宗后面。
“钦天监派三名四品练气士,黑龙台命南镇抚司出五人,共一位百户、一位总旗、三个缇骑,北镇抚司出两人,皆为总旗,再带兵丁数百,复又来到黄粱县。”
“根据数次测试,必须等到子时一刻,从井口、洞口、以及有水桥上跳下,方可由现世抵达坠龙窟。”
------题外话------
ps:四千字,第一更~
ps2:第二更也许会晚点,不过肯定有~
ps3:乾清宫和坤宁宫,明朝已经有之,跟清朝没关系哈,不要对号入座~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新
第二百三十一章 白发白眉陈貂寺,营关坠龙小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