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校园，清冷无匹。
再加上天色将夜，行人稀少，更添几分孤寂清冷。
两人并肩行走在校园里，缓慢的绕着学校的小路行走。
依旧是上次的林荫小路，只不过此时已是隆冬，冬风凛冽，头顶的树叶早已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冬风中瑟瑟发抖。
方翎仰头透过那层层叠叠如同交织的立交桥一般的树干，看到了灰蒙蒙的夜空，空中几点稀疏的星星，看不真切。
“上次从这里过，好像还有很多叶子。”方翎低声说，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叹。
杨薇仰头看了看天空，她以前很少从这里走，校园也是分着区域的，像这种特别僻静的林荫小路，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她都很少走，除非必要。
“冬天了，掉光很正常，明年还会长出来的。”杨薇低声说。
方翎稍怔，盯着她看了两三秒这才笑道：“对，还会长出来的，明年又是一片新绿。”
寒风拂动着树枝，吱呀作响，杨薇裹紧衣领，缩了缩脖子，他们已经快转完整个学校了，可方翎却只是发出一声物是人非的感叹，再没有更多的话，杨薇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你在培萌还好吗？冯正清为难你没有？”杨薇问。
“你认为呢？”方翎反问，只是问的时候是笑着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不快。
杨薇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傻，冯正清之前恨不能把她给大卸八块了，又怎么可能会放过方翎？她心有戚戚焉的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没关系，我的合同马上就到期了。”方翎长出一口气，仿佛真的要放松了：“到年底也就该结束了。”
年底就要结束了？
对，方翎比她大五岁呢，他成年之后转到了时装部，三年的附加合同早就完成了，现在的合同应该是那之后签的合同，也就是说，这个年底，的确该到期了，明年肯定要签新的合同了。
“这么说，你也决定要跳槽了？”杨薇问。
方翎缓慢的走了几步，摇了摇头：“不，我不跳槽，我决定……回家。”
“回家？”杨薇惊愕的看着方翎：“为什么？以你现在的能力，就算离开培萌，随便找个公司也可以发展下去的，为什么要回家？”
“可能我还是不太适应这种公司吧。”
“大的公司自然是人事纷杂，肯定会有竞争的，但是有竞争才有进步不是吗？”
方翎摇头：“杨薇，可能我们要的东西不同。”
要的东西不同？
“你从小就是很有野心的那种人……这个野心不是贬义，我看得出来，你有自己的志向，而且你一直在向着那个方向走，可是我和你不一样，我小时候最想做的就是跟我爸爸一样，找个地方开个小店，哪怕是做一些死人用的东西，但是很平静，我喜欢这样的生活。”方翎歪头看着杨薇：“你能明白吗？”
杨薇点头，这种话她之前听方翎说过：“明白。”
“前两天我妈给我打电话，说我爸身体不太好，最近总是手抖，扎纸人都做不好了，我想等这边结束了，就回家。”
“那也挺好的。”杨薇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毕竟这种事情人各有志，再说了他既然认为这条路走不通，那走自己的路也是更好的选择，杨薇总不能强迫他留下来。
再说，她也没有那个立场。
“那你今天来找我……”
方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我是想要向你道歉，也想知道你会怎么想。”
“啊？”
“你放心，我现在想开了，其实你和常斐然在一起也挺好。”
在红枫山庄的时候，她和常斐然配合不错，相得益彰，两个人虽然并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什么，可是他还是看得出来，杨薇看常斐然的眼神很不同，和她看别人的样子不一样，那种眼神很温柔。
常斐然对杨薇也是一样的，他虽然努力的压制着那种感情，可是他知道无论是常斐然还是杨薇，他们其实彼此心中都明白对方的情谊，只不过碍于眸中事情不能说出来罢了。
杨薇提了提围巾，遮住自己的脸颊：“如果是之前法庭的事情，你没必要道歉，我……”
“不，我有必要。”方翎打断了杨薇：“最初的时候，我真的很自私，我想要逼迫你，想要强迫你，甚至想要让你妥协，我甚至连到了法庭上的台词都背好了……”
方翎暗自笑了一声，觉得自己有点搞笑：“但是我当时看到你，我发现所有的准备都是没用的，如果我伤害了你，我反倒会成为最无法原谅自己的人。”
“我知道你肯定已经不怪我，但是如果我不能郑重向你道歉，我可能会……我心里会很内疚，我很快就会离开北昙，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我想要一个问心无愧。”
方翎内心其实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他做衣服的时候必须要安静，必须要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的妥妥帖帖，甚至有点强迫症。
也许这个道歉对杨薇来说并不重要，但是对于方翎来说，却正代表了这段感情的结束，使他可以真正的放下这一切。
“也许，我这样说你觉得很矫情，但我只有这样说，我才能让那些过去。”方翎顿住脚步，直视杨薇的眼睛：“薇薇，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当初的卑劣，另外……我真的很喜欢你。”
杨薇瞠目结舌，忽如其来的表白让她愣住了。
“这句话是发自真心的。”方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顶：“比当初在公司说的那些话要真的多。”
杨薇正了正帽子，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么说你当初在公司说的话，都是假的了？”
“当然不是假的，不过那个时候不像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这句话，更纯净，纯洁。”他犹豫了一下，补充说：“就像我们的友情。”
杨薇笑了笑：“对了，你什么时候走啊？”
“怎么也要年底吧，总要把手头的东西交代清楚。”
“那刚好，我妈在北昙市有个摄影展，欢迎你来。”杨薇从兜里拿出一张票递了过去。
方翎接过去，看了一眼，而后珍而重之的放进钱包：“多谢邀请。”
“不用客气，到时候记得来就好，给我妈捧个人场。”
“好。”
两人相视一笑，笑容中多的却是那一抹释然。
只是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棵似曾相识的大树后，有人用力的叹息了一声，总觉得自己再不下手，就要来不及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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