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绽折掉那支芍药,满身的寒气终于有所缓和。
他垂眸看着那些花草,嫌恶却还是难以消解。
程绽转身回到了客厅,经过先前的摆着相框的柜子时候,他静静伸手把相框放倒,相片朝着柜面遮掩起来。
那张可笑痴傻的脸才算是终于消失了。
蒋弥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程绽端坐在沙发上面,手边是杯冒着热气的茶盏。
蒋弥来到他身边,看了看那杯茶随意的道:“不是说早上空腹喝浓茶对胃不好吗,怎么又喝了。”
程绽指尖搭在杯壁边,被灼热的温度烫的有些发红却还是没有拿开。
他笑了笑,眸间神色不明,“差点就忘记了,胃不好的确不能喝。”
程绽又平静的把杯子推了回去。
虽然被蒋弥温言关心曾经是他这几年梦寐以求的事情,可这还不是对他的关心。
是对几年后那个白痴的自己的关心。
程绽不停的告诉着自己,不管是几年前还是几年后,那都是他程绽一个人。
他不应该为这种无聊的事情心中发烦,但他还是难以忍受,在他所没有的记忆里面,有个人彻彻底底的占有了他的位置。
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平行空间——
时间倒退至六年前。
那是蒋弥坠海失踪的第二年。
程绽从床上醒来的时候,手下意识去摸索身边的人,可却摸了个空,手下满是冰凉,连余热都没有。
他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心脏悸动的厉害。
哪怕程绽清楚的知道蒋弥很可能只是洗漱去了,但他还是难以克制心中的焦虑。
可等他坐起身来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房间昏暗极了,像是黑夜一般。
程绽皱着眉看了看身上的睡衣,发现根本不是昨天晚上那件,连带着身上的被子都不同了。
他心跳忽然骤停,他赶忙去摁床头上的小灯。
却只摸到了冰凉的墙壁。
他立时掀开被子下了床,双腿发颤,巨大的恐慌感席卷而来,让他无处可避。
程绽终于找到了灯的开关。
可等他打开之后,整个人都僵直在了原地。
不……
这不是他和蒋弥的房间……
这是他曾经住过的房子,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蒋弥呢,蒋弥呢?
程绽脸色顿时苍白下来,他跌跌撞撞的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就听见一楼传来交谈的人声。
程绽握紧了楼梯扶手,一步一步的缓缓迈步下了楼来。
却没看见蒋弥。
只看见了马殊。
马殊看着程绽下楼,黝黑的脸上都透着一股子憨傻惊讶,无怪乎马殊这么难以置信。
实在是自家先生几乎几个月都没主动下过楼了。
今天怎么突然下来了。
但马殊知道自己不该去探究背后的原因,他赶忙几步过去迎了过去,弯了弯腰。
“先生,您要吃早饭吗,还是出门。”
马殊抬头再看自家先生的脸色之后,一股子寒意瞬间从脊梁处蔓延上来,他从来没有在自家先生身上感受到这种仿佛隔绝一切的嗜杀寒意。
哪怕当初蒋少爷失踪了,自家先生也只是似疯似癫罢了。
哪像现在这样,也不是愤怒,也不是疯狂。
就只是寒意。
仿佛现在世上的一切对自家先生来说都不重要了。
程绽垂眸看着马殊,半响,才像是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喉咙低哑道:“蒋弥人呢。”
马殊整个人仿佛晴天霹雳一般,他额头冷汗立时汨汨的渗了出来,他感觉自家先生就是想弄死他,才会向他问这种问题。
他哪知道如今蒋少爷人在哪啊,他到哪去开天眼啊!
马殊明白又不能直言说蒋少爷死了,如果真就这么说出口了,改明儿他得和蒋少爷掉一个海里去了,还是塞在麻袋里面那种。
马殊支吾了半天,还是说不出个完整的词来。
程绽的耐心已经耗尽,他左手握紧,指甲生生嵌在肉中,又重新问了最后一遍,“蒋弥……人呢?”
马殊腿一软,知道自己再不说话,等会就得死了,他赶忙结结巴巴的开口,“先,先生,蒋少爷……他两年前就坠海不见了啊……但但是如今还在寻人,过不了多久肯定能找到了……”
程绽眼前黑了一下,等他能再看见的时候,他眼前还只是那个颤抖的马殊。
“滚……所有人……”
程绽低低道。
马殊连连应下,忙不迭的离开了,连带着程绽家里零星的几个仆妇。
程绽站稳身体,环顾四周。
这的确是他曾经的房子,不管是那些家具还是摆设。
甚至后院里面还有一座本应早就拆掉的秋千。
他静静的思考着一切,克制着发疯的情绪,走到了当初他的书房里面。
桌子上面还摆着张发旧的图纸,图纸上是乌湾港口的航线包括周围接壤的岛屿和一条条乱笔画的红线。
这是他当初的图纸,为了找到蒋弥。
他无所不用其极。
整夜整夜的不合眼。
但等他得到一切的时候,他却又回到这个时候了?
为什么,为了惩罚他?
为了让他再多苦熬几年?
但程绽莫名的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他回到了六年前,那曾经这个时候的他会不会也去往了六年后。
想到这里,他狠狠的把桌子上面的东西一扫而光。
愤怒和厌恶让他神志不清。
他鲜少有这种时候了,他和蒋弥在一起两年多,甚至连场子上的事情都不再参手了。
他还学会了刺绣……养花养草……
他只愿意永远的留在蒋弥身边。
可现在呢?
他一想到那个可能性,他一想到说不定会有个恶心的家伙替代了他的位置,他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翻出纸笔来,在纸上写了些许的话。
他用笔的力度很大,都快力透纸背了。
钢笔的墨汁晕染开来。
过了会,程绽冷冷的把钢笔丢在一边。
他不知道这种情况究竟是暂时性的还是永久的。
但留张纸条也是应该的。
程绽向来不是会因为情绪而选择停滞不前的人。
他想到了两年后,蒋弥会回到冬城,就任警·察厅新任厅长的位置。
程绽平缓下呼吸。
他可以从这条路子顺藤摸瓜的找人。
他等不了那么久了,再等蒋弥自己回来了。
——平行空间——
时间回到六年后。
晚上。
程绽在浴室里面洗完了澡。
他垂下眸子,拿电吹风准备吹干头发。
可他却发现,电线卡在了抽屉里面,他顺手拉开抽屉,就看见了一堆瓶瓶罐罐来。
他认清了上面的字,立时就猜到了这是谁的东西。
他嫌恶的微微蹙眉,果然是可笑痴傻。
他刚准备丢掉,抬眸却看见了雾气弥漫的镜子中的自己。
眼角已经有了不少的细纹。
程绽动作的手忽然就停住了,半响后还是选择把东西放回抽屉。
算了,既然现在他来了,这些东西也合该是他的了。
等程绽出来的时候。
蒋弥就发现他低垂着眼,睡衣领口松松的敞着,露出纤瘦的锁骨来,泛着浅浅的被热气熏出来的粉意。
微卷的头发没有擦干,水滴滑落下去。
程绽眉眼都软了下来,眸间带着潋滟的春光,像是一泉清池漾起层层波纹来。
昨天晚上太晚了,所以他选择放弃某些想法。
可现在,他迫切的需要去证实一些虚无飘渺感。
他走近蒋弥。
蒋弥面上没什么太大表情,心里却满是疑惑。
他发现程绽似乎从早上开始就有些不对劲,可他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似乎……是那股子娇憨痴缠劲没有了?
看着面前的程绽,蒋弥总有些许的即视感。
曾经那个恶劣的满腹心思的程绽的即视感。
蒋弥再抬眸看过去的时候,就发现人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
程绽的手臂慢慢的缠上了他的脖子,跨坐在蒋弥身上。
蒋弥却隐隐有几分的排斥感。
他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来。
手搭在程绽腰上随意的握住,静静开口道:“程绽,不如我们先休息吧。”
程绽愣了愣,但他不想蒋弥拒绝他。
他刚准备软磨硬泡一会,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别地了。
程绽愣住,他环顾一下四周。
这是……他的书房……
他回来了?
程绽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整个人就要快疯了,明明不过才一天不到,他怎么回来了?
明明一切都已经近在咫尺了!
程绽却忽然顿住了,因为他发现桌子前面摆着一张大字条。
上面的字迹极其熟悉,那就是他自己的字迹。
可这字条却非是他自己写的。
字条上面只是几句简单的话,却直直的戳向程绽的肺管子,心脏处出现一股尖锐的刺痛,让他生不如死。
字条上面写着:
“恶心的赝品,你也配呆在他身边,你永远也得不到他,只能在夜里像白痴一样的哭,给我去死,你什么都没有,他是我的。”
程家的下人在家里听着自家先生又莫名发了半夜的疯,个个胆颤心惊,大气都不敢喘。
而蒋弥看着怀里的人忽然像是失神一般的眸间失去焦距。
接着,他发现程绽的眼里满是迷茫,愣愣的盯着他。
蒋弥顿了顿,“程绽?”
程绽却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样,眸光紧锁蒋弥,冷声道:“你碰他了?”
“碰谁?”蒋弥略微不解的看着程绽。
程绽眼角发红,“我问你,今天你有没有和我做过。”
蒋弥:“……没有……”
程绽松了口气,紧紧拽住蒋弥的衣服,心里是克制不住的委屈,开始低低的啜泣起来。
蒋弥发现现在怀里的人才有了曾经的熟悉感,他抱着人哄了半夜,做了半夜。
程绽的委屈才终于消失。
直到程绽第二天下楼在垃圾桶里找出自己的半面鸳鸯刺绣,和倒扣着的相框,以及明显折损过了的花。
他又开始飕飕的从身上散出寒意来。
他应该弄残那个身体才对的。
他要杀了他。
蒋弥莫名的看着程绽开始生气,过来亲了亲他。
程绽情绪才算缓和来下来,接着重新找出一面新的鸳鸯刺绣来。
他不仅要绣,他还要装裱在客厅里。
徒留六年前的程绽继续开始煎熬。
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世界番外差不多完啦。
程哥该受什么罪还是一样都不能落。
下章应该就是新世界了。
人鱼对暴君。
反正下个世界应该没什么虐,会很有意思……吧。
可能不是文案上那种详细的设定,但人鱼对暴君这个大设子不会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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