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悍出事的事情先传到了蒋悍手底下的人。
但却被程绽以雷霆手段压了下来,半点风声也冒不出来。
蒋家的人除了蒋弥,都是在事发好几天之后才知道的。
蒋蔓自然也知道了,她明白现在蒋弥重伤刚愈,决不能透半点消息过去,要不然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
于是她咬着牙,红着眼去程绽那里质问。
“我大伯呢,大伯呢!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们!”蒋蔓直接推门而入,但没有一个人敢去拦她。
程绽声音沙哑,眼下泛着青,身形愈发瘦削,“已经派大批人手去搜寻了。”
“搜?搜什么!搜尸体吗!”
蒋蔓气昏了头,眼里含泪倒退几步,声音拔高道:“我要告诉蒋弥去,我要去找大伯!”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程绽站在她身后,声音泛着前所未有的凉,声音轻缓,“站住,你要是敢告诉他,你自己掂量后果。”
只不过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话罢了,蒋蔓却像被定住了一样愣在原地迈不动步子,寒气顺着她的脊梁蜿蜒而上,漫至四肢百骸。
她牙关都在打颤,腿肚子发软,险些站不住身子,“所以呢,你准备瞒他一辈子是吗!”
程绽身形微微踉跄,却又挺直脊梁。
“他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他会找到一个最好的办法,会有的,会有的,程绽这么告诉自己。
蒋蔓回去之后,又哭又闹,但却没去蒋弥那里闹过分毫,动静都没传出去,外人只以为蒋蔓又在家发大小姐脾气了。
而蒋弥则在家里继续调养着身体。
他自然不知道蒋悍出事的事情,也不知道蒋蔓大闹的事情。
这平常日子里蒋蔓总会过来陪陪他,可蒋蔓也好几天没有再过来了。
蒋弥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也觉得无所谓,他只是想以蒋蔓那个性格,估计也没什么耐心一直过来这陪着一个伤护。
倒是程绽来的愈发勤了。
有时候是带着补品,有时候是带些新鲜玩意过来。
这日午后。
程绽又过来登门拜访了,但却没看见蒋弥的人。
直到程绽被小丫环领到了后院。
而蒋弥正靠在藤椅上,手上拿着本半垂的书,显然已经是睡着了。
自此蒋弥受伤之后,他总是容易犯困,有时候坐着坐着就会睡过去,蒋宅的人都不会去打扰他,顶多是上前去盖一件薄毯子。
外面日头刚好,蒋弥靠着的位置上面就是葡萄藤架,茂密的繁枝绿叶遮住了刺眼的日光,唯剩融融的暖意。
程绽静静站在一旁,只远远的看着,始终没有上前。
院子里面安静极了,唯有阵阵清风浮动,带起撩人的桂花香萦绕鼻间。
直到,蒋弥的唇间似乎什么轻触到,微微发痒。
等蒋弥醒来的时候,那股痒意好像犹在唇间。
他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唇,怔忡的坐了一会,倒是什么都没有多想,合上手里的书,转身回到了屋子里面。
却没想到在厅堂里面却看见了程绽。
蒋弥愣了愣,程绽这几天都是晚上才能抽空过来蒋宅一趟,从来都没有白天来过。
他走上前去喊了一声,“程哥?”
程绽端坐那里,听到蒋弥的声音,立时回过头去笑了笑,“蒋少爷。”
蒋弥没看出他有什么异样的地方,过去坐在程绽的对面。
“程哥,你今天怎么得空了。”
蒋弥拿起茶盏顺手给程绽倒了一杯水,然后抬头问他。
程绽指尖扶正镜框,面上挂着清浅的笑,双手搭在袍子上面,“最近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便寻空过来看看你。”
蒋弥端起自己的茶盏喝了口水,“哦……那程哥,你知道我爸怎么还没回来吗。”
程绽搭在袍子上面的指尖微微一颤,平淡从容的道:“蒋先生昨天刚传消息给我,说多留几天,处理一下老宅的翻修事宜,他怕打扰你养伤,于是就直接和我说了。”
蒋弥皱了皱眉,这的确是蒋悍的行事作风,自此自己受伤以来,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再和自己说,只一直放家里养着。
但蒋弥还是有事情要问的。
“程哥,青龙帮会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最近他们还有什么新动作吗。”
当初在华乐门闹事的那群人是谁,不用蒋悍亲自告诉蒋弥,外面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毕竟上次在华乐门,有不少人受了伤,其中不乏一些有权有势的客人。
他们也知道青龙帮会就像一泡臭狗屎,踩了都嫌脏脚,于是许多人都把矛头对准了蒋家,毕竟是因为蒋家和青龙帮会之间有嫌隙,才会使他们无辜受累。
蒋悍前段日子虽然什么都没有和蒋弥说,但蒋弥也能看出蒋悍处理这些麻烦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现在蒋悍回去老宅了。
这些事情自然是落到了程绽身上。
蒋弥怕程绽一个人忙不过来,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还能帮上什么忙。
程绽听完蒋弥的问话,微微叹气,“蒋少爷,青龙帮会的帮主连着副帮主已经在外逃窜许久,我们还没有找到人,但好在他们最近没有继续闹事了。”
蒋弥担心程绽是不是因为这些事情自责,于是安抚道;“没事,程哥,慢慢来,不急于一时。”
程绽眸间波澜微起,却依然浅笑着:“好,蒋少爷。”
蒋弥偏头看了看外面,日暮渐起,天色也不早了,估计也快到吃晚饭的点了。
他放下手里面的茶盏,“程哥,你晚上有时间吗,不然在这用完饭再走。”
程绽似乎是没想到蒋弥这样问,他顿了顿,答应了下来,“有时间的,蒋少爷。”
在蒋宅外面等了许久的程绽的司机一边看着钟表,一边心里焦灼的念叨着,自家先生怎么还没出来,等会还要去办事情呢。
蒋宅里面,蒋弥和程绽坐在餐桌上。
有丫环陆续端菜端汤上来,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蒋弥看见了手边摆着的一碟子韭菜炒鸡蛋,忽然就想起当初的那个韭菜馅饼,不由得感到几分好笑。
难不成自己当初被抬到医院里面之后,医生脱外套的时候,还掉出来一个韭菜馅饼吗。
蒋弥下意识说了一句:“程哥,被打的那时候我身上还揣着一个韭菜饼……”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程绽苍白冷沉的脸色,微微一愣。
后而蒋弥明了,因为不管是蒋家人还是程绽,似乎都对自己当初被打伤的事情耿耿于怀,像是一根刺一样碰都不碰不得。
蒋弥对此倒是无所谓,与其说是释怀,倒不如说是不太在乎。
毕竟现在也抓住了行凶者,而抓住逃窜在外的青龙帮会的帮主及其副帮主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蒋弥看了看程绽愈发失神的脸色,轻轻喊了一声:“程哥?”
程绽像回过神一样清醒过来,看着蒋弥道:“没事,蒋少爷,你继续说吧。”
蒋弥知道程绽还是放不下,就道:“程哥,事情已经过去了,没关系了,我刚才是想说,当时我揣着那个韭菜饼是想给你尝尝的,毕竟我不喜欢吃韭菜,兴许你喜欢呢。”
程绽顺着蒋弥的话问了句,“蒋少爷,那你那韭菜饼从哪来的。”
程绽的本意不过是想和蒋弥聊聊天罢了。
蒋弥却笑了起来,“是以前那个摆冷饮摊子的老太太给我的,她人很不错,我去买冰棍,她还送我一个韭菜馅饼。”虽然蒋弥不喜欢吃韭菜。
程绽听到这话,愣住了,他动作僵在那里,右手里持着双筷子,许久才像找回了他的声音,程绽听见自己沙哑着声音在问。
“蒋少爷……当初华乐门□□的时候,你在华乐门外面?”
蒋弥不知道程绽为什么突然问,但还是实话实说了,“是啊,怎么了,程哥?”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到华乐门里面……”你明明看见了当时的情况……
程绽本以为□□的时候,蒋弥就身在华乐门里面,但他现在才知道,蒋弥在华乐门外……
程绽垂在桌下的右手死死握紧,指甲嵌在手心里面,直到渗出血来,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太过失态,他面色前所未有的苍白,甚至不敢去听蒋弥的回答。
“可,程哥,你不是还在华乐门里面吗,我怕你出事……”
蒋弥话音未落,程绽却倏然站起身来。
他冲蒋弥勉强的笑了笑,“蒋少爷,我忽然想起自己还有急事,就先走了。”
蒋弥看着程绽急匆匆的逃开似的背影,有所疑虑,难不成是真的有什么急事还没有解决吗。
程绽脚步加快,一路来到蒋宅外面,坐上了自己的车后座。
司机趴在方向盘上头小鸡啄米般的点点,都快打瞌睡了,突然被这动静惊醒,傻愣愣的抬头想往后面看看。
却听见了一声极冷的命令。
“开车。”
司机立刻清醒了,半点瞌睡再无,坐直身体,发动油门,开始专心开车。
程绽瘫软似的半靠在座椅上面,手半掩住脸,盖住镜框,脖子高扬,喉结上下滚动。
司机脸都吓白了,头偏都不敢偏,生怕自己下一刻就横尸街头。
直到过了许久,久到司机都快以为自家先生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才若有若无的听见了一句低低的似乎含着无穷怨气的……
“白痴。”
司机立马坐直了身体,也不敢细想自家先生说的究竟是谁,但他心里的答案其实已经昭然若揭了,甚至猜都不用猜的。
——
蒋弥在程绽走后,独自一人用完了晚饭。
他在家里又呆了几天,蒋悍那边还是没有回来的消息,蒋蔓到现在也一次都没有来过了。
蒋弥终日里呆在蒋宅也无聊的过分。
他捧着本书窝在藤椅上面,从早就能窝到晚上。
蒋弥皱着眉,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似乎不能在这样闲置下去了,哪怕出去转转也总好过终日在蒋宅呆着。
他随口向家里的小丫环问了一句,这冬城可有什么打发时间的去处。
被蒋弥问话的小丫环才十二三岁,性子最是活泼的时候,小丫环放下手里的铁皮水壶,仔细的思考着。
蒋弥一指对面的沙发位置,“坐下慢慢说。”
小丫环知道蒋弥人好,没脾气,也不像别家的下人那般害怕主子,稳稳当当的就坐在了蒋弥对面。
小丫环掰了掰手指,“……嗯,有茶馆子,放映厅,听书的,还有戏园子……”
蒋弥半掀起眼皮,手支着额头,看向小丫环,“戏园子?”
小丫环点点头,“少爷,你不知道吗,这冬城便是戏园子最多了。”
蒋弥原身里面的确没有去过戏园子的记忆,就连蒋弥本人也没去过戏园子,顶多是电视上看一看,可这种时代的戏园子与现代的当然有所不同。
蒋弥不由得来了几分兴趣。
“那你知道,这冬城哪家戏园子最好玩吗。”
小丫环闻听这话,眼睛都亮了亮,“少爷,我知道,我知道!是城北那家戏园子最好玩!”
蒋弥点点头,把小丫环的话记了下来。
他自己也知道,最近这个节骨眼上,冬城不太太平,但如果只是悄悄出去,应该也是可以掩人耳目的。
这么想着,蒋弥唤来蒋家的专属司机,告诉他要出门一趟。
蒋家司机张嘴就是劝,“少爷,近日还是不要出去了,还是先等老爷回来再做打算吧。”
蒋弥安抚他,“没事,就我们两人出去,不必闹出动静来,就没什么关系的了。”
蒋家司机再三劝说,但还是心疼自家少爷,也明白自家少爷自受伤之后就没出过门。
从医院一直呆着之后,又回家一直呆着,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蒋家司机最后还是松了口。
“那好吧,少爷。”
蒋家司机原本想去和程绽知会一声,但却被蒋弥拦了下来。
蒋弥想着要是程绽知道自己要出门,指不定会因为担心闹出多大的阵仗来。
蒋弥露出手上戴着的腕表在蒋家司机面前轻轻晃了晃,“不用告诉他的,我们就出去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就会回来了。”
蒋家司机想了想还是答应了蒋弥。
于是,蒋家司机静悄悄的开车载着蒋弥一路往城北的戏园子过去了。
去的时候,人还算多,蒋家司机先下车去戏园子里掏钱要了二楼的一间开窗的房间。
那房间开了窗之后,就能看见一楼院内搭着的大戏台子。
蒋弥戴上宽边礼帽,掩住大半张脸,迈步往二楼走了过去。
蒋家司机则陪同在他身后。
戏园子的客人大都忙着喝茶听戏,也没人留意到蒋弥。
等蒋弥来到房间里面刚坐下不久,就有肩膀上搭着毛巾的跑堂的过来了。
与一楼那些还要自己去买茶的客人不一样,二楼的房间里面自动就会有人送茶水瓜子过来。
跑堂的拿毛巾一抹桌子,麻利的放上几个瓷碟,然后笑呵呵的对蒋弥和蒋家司机道:“二位要是缺茶,缺东西了,只管喊我一声。”
蒋家司机点点头,“行,你出去吧。”
跑堂的又乐呵呵的带上门转身走了。
蒋弥推开窗子,就看见底下的戏台子上面的人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什么,蒋弥对戏曲没了解过,自然也不清楚其中的门道,作为一个外行人,他看看热闹就够了。
底下不仅有客人,戏子,还有扫洒的小工。
蒋弥将视线随意的一瞥,似乎就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
那人戴着顶违和的瓜皮小帽,灰皮长褂子,身材瘦小,面色恹恹,泛着青黄。
蒋弥眼力很好,他仔细看了看那人的面貌,不禁皱起眉头来。
那人是……原书女主周初之?
他看着周初之弯着腰不停地扫着瓜子果皮,不由开始思索,原书里面,哪怕薛盟傍上了蒋蔓,把她丢开之后。
周初之似乎日子过的也还不错,毕竟她心地善良,长的也算清秀,身边有不少的人愿意帮衬她一把。
如今怎么却在戏园子里做男装干扫洒的活计了?
原书男主薛盟呢?
蒋弥手指搭在窗沿边上轻轻叩了叩,难不成薛盟重新傍上了什么富家千金,又把周初之一把丢开了,还是说发生了其他什么事情吗。
蒋弥想了想,对身边的蒋家司机说了几句什么。
蒋家司机点点头应了下来,虽然不知道自家少爷究竟要干什么,但他只管遵循就好了。
蒋弥看着蒋家司机从楼上下去,走到院子里面,把周初之喊到一边,对着周初之说了些什么,还给周初之塞了一小袋子的钱。
周初之云里雾里的把东西接了过来。
蒋家司机见她收下东西,就又转身离开了。
蒋家司机重新回到了二楼房间里面,对蒋弥道:“少爷,事情办完了。”
蒋弥点点头,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水来。
不出片刻功夫,蒋弥房间的木门就被人敲了敲。
周初之站在门外喊了喊:“请问有人吗?”
蒋弥眼神示意了一下,蒋家司机就起身去开门了。
蒋家司机打开了门,看向周初之,“姑娘,还有事吗?”
周初之手里拿着钱袋子,面色很是严肃,“你为什么说这钱是给薛盟的,你把话说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话刚说完,眼睛就瞥见了后面坐着的蒋弥。
蒋弥面容平淡,“周小姐,好久不见,方便进来说话吗。”
周初之睁大眼睛,愣在了原地。
——
房间里。
周初之坐在蒋弥对桌,脸色很不好,手紧紧握住,似乎咬牙强行压抑着什么。
蒋弥疑惑的看她一眼,“周小姐,你怎么了?”
周初之像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倏然站起身来,“你还问我为什么!你们蒋家人言而无信,把我们迫害至此,难道你们自己不清楚吗!”
蒋弥立时皱起眉来,果然,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可能还和蒋家有关。
他轻轻拍了拍桌子,“麻烦周小姐冷静下来,把话慢慢说清楚。”
周初之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来,哽咽的道:“阿盟的确是做错了,可哪怕这样,你们怎么能把他的两条胳膊打断!呜……”
周初之眼泪越来越多,话都说不清楚了。
蒋弥愣在原地,胳膊打断?
他紧盯着周初之,“周小姐,这其中绝对有误会,蒋家没有任何一个人派人去把薛盟胳膊打断,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没有的事情。”
许是蒋弥的眼神过于坚定,周初之不由得停止哭泣,“除了你们还会有谁!当天回去的晚上,阿盟就在路上被人打断了胳膊,阿盟平日里没与谁为仇做对过!除了你们!”
蒋弥听完了周初之的话,也陷入了思考,如果照着周初之这么说,蒋家人倒的确是最有可能打断薛盟胳膊的事情。
这事情可能不仅仅是巧合这么简单。
蒋弥抬眸看向周初之,声音略重,“周小姐,我会想想办法帮你找到究竟是谁打断薛盟胳膊的,但希望你能明白这件事并不是蒋家做的。”
周初之眼泪还挂在脸上,可她心里隐约的不由得有几分相信了蒋弥。
蒋弥看周初之情绪稳定下来了,他让周初之重新坐下来,把所有的事情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
蒋弥静静的听完了全部。
“所以说,现在薛盟胳膊废了,终日躺在家里,靠你出门做工赡养他吗?”
周初之摇摇头,“要不是阿盟胳膊坏了,他不会那样的。”
蒋弥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是吗,周小姐,很多事情你得自己想想清楚,但我刚才答应的话我会做到的,等我什么时候找到打断薛盟胳膊的人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说完,一个小时的时间差不多也到了。
蒋弥重新戴上宽边礼帽,蒋家司机跟在他身后一起下了楼。
蒋弥坐上车的时候,蒋家司机看他一眼。
“少爷,要不要让程先生帮忙查一下这件事情,如果我们去查的话兴许会要更久一点。”
蒋弥顿了顿,但他想起了程绽最近要忙那么多的事情,这种小事还是不要去烦他了。
想到这里,蒋弥摇摇头,“不用了,还是我们自己去查吧。”
蒋家司机点头应下,也没再说什么了。
蒋家司机载着蒋弥回到蒋宅,刚开到门前,就看见门前站着一个人。
蒋家司机楞了一下,就喊了喊蒋弥:“少爷,程先生来了。”
程绽看着蒋弥从车上下来,冷沉的面色才有所缓和,从发现蒋弥消失不见的那一刻,他就心悸到了现在,心里暴戾疯狂的如野草般疯涨的情绪在看见蒋弥之后,被成功安抚了下来。
程绽忍不住加快脚步来到蒋弥身前,声音里带着未褪干净的寒气,“蒋少爷,你去哪了。”
蒋弥也有着些许被抓包的心虚感,“抱歉,程哥,我出去转了转。”
程绽蹙起眉头,“希望下次蒋少爷出门之前和我说一声。”
蒋弥知道程绽担心自己,上前安慰的顺了顺程绽的后背,“好的,程哥,我下次出门一定和你说一声,今天是最后一次了。”
程绽感受着蒋弥的动作,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蒋弥像想起了什么,顺嘴提了一句,“对了,程哥,你知道上次那个薛盟现在怎么样了吗。”
程绽眸间微烁,垂眸敛起情绪,笑了笑,“蒋少爷,这我并没有了解过,怎么了吗。”
蒋弥倒没有准备把薛盟胳膊被打断的事情告诉程绽,于是道:“我就想起来,他们还差我五百大洋呢。”
程绽点点头,也没再说话了。
——
华乐门自上次□□之后,一直在翻新修整,都已经几个月没对外开放了,除了华乐门内部的员工除外。
原本跳舞的舞女现在却皱着鼻子,不情不愿拿着扫帚正在扫地,算账先生踩着板凳颤颤巍巍地换着灯泡,后厨掌勺的师傅一边擦楼梯上的血迹,一边哎哟哎哟。
大家伙有力出力,能帮则帮,毕竟,他们这么多人都指着华乐门过活。
如果华乐门没了,他们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好了。
而忙碌的众人中间,却有一个穿着深色旗袍围着披肩的女人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见众人都在各忙各的,似乎也没人留意她。
她一个旋身,就从右手边的楼梯直接上了三楼。
三楼基本上已经打扫干净了,东西都换了个遍,连个人也没有。
直到走廊尽头走来一个端着盘子的男服务生,他看见了穿着旗袍的女人,不由得皱起眉头,“你干嘛呢,苏蝶。”
苏蝶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崴脚,但又立刻站直了,斜着狐狸眼,趾高气昂的道:“我来拿我胭粉盒子的,虽然华乐门现在没有开门,但是刘先生指名要我过去陪他,我东西全落在华乐门了,不来这拿去哪拿!”
男服务生鄙夷的看她一眼,他自然也知道刘先生是谁,一个有钱有势的老色胚罢了,还真当自己攀上高枝了呢。
“那你拿完东西赶紧下去,三楼有贵客,你要是惊扰贵客了,吃不了兜着走。”
苏蝶斜着狐狸眼冷嗤一声,“我晓得,用不着你提醒。”
男服务生听到这话,也就没再说什么,从她边上擦肩而过。
苏蝶直到男服务生走远了,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差点吓死她了,还以为被发现了。
但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因为她闹着离职闹了许久都没成功,几个月前突然离了职都没什么人知道,而且后来华乐门出了那种大乱子,谁会管她一个小小的歌女呢。
苏蝶冷笑一声,这华乐门压榨她这么久,走之前不顺点东西都对不起自己。
苏蝶在华乐门任职的时候,是华乐门的头牌歌女,身价不菲,经常被三楼的一些贵客点着陪酒。
所以她对三楼还是很轻车熟路的。
她放轻脚步,悄悄摸到房间里面,看了看旁边的镶金摆件,哎,拿走,她美滋滋的塞进胸口,珍珠挂帘,可以,她伸手拽了几颗下来,放进包包里。
她几乎转了一圈,把能拿的都拿了,她之所以可以这么有恃无恐,就是因为她上个月就已经买好了今天的船票。
是去国外的,似乎是她那早死的爹突然出现了,给她寄了一封信,说愧对她们母女,要补偿苏蝶母女。
苏蝶一想起这个就冷笑,她娘早死了,还什么母女,补偿孤·儿还差不多。
但苏蝶还是准备过去,因为这是她该得的。
苏蝶美滋滋的收拾好自己,除了胸前鼓鼓囊囊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异样,应该没人能看出来。
她迈步溜出房间,见外面走廊并没有人,慢慢放下心来,她告诉自己,要自然的下楼,自然的离开……
突然,在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里面传来笑声。
那笑声很刺耳又带着浓重的嘲讽。
可苏蝶除了那声隐约的笑声外,什么就都听不见了。
她忽然想起了刚才那个男服务生所说的贵客,不由得开始好奇,现在华乐门都不再对外开放了,还哪来什么贵客。
苏蝶好奇心很强,心里猫抓似的发痒,要不,就稍微听听,反正船票是今天下午的,马上就能走。
她这么想着,缓缓挪步过去。
悄悄靠近那个房间。
直到她终于靠近了那个房间的墙壁上面,附耳凝神细听。
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着话。
其中一个声音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管理华乐门整个场子的人,程绽。
苏蝶向来不喜欢他,整天脸上挂着笑,假的要死,肯定伪君子一个。
想到这,里面的人继续说着话。
“哎呀,你还搜什么搜啊,那山崖那么深,绝对死透了,怎么,你还要过去补一刀不成。”
苏蝶蹙起眉尖,这都什么东西,完全听不懂。
然后那伪君子开口了。
“我得给蒋弥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告诉那蒋大少爷说你把他爹给害死了,还准备继续再弄死他?”
苏蝶满不在乎的听到这里,然后……
她面色霎时就苍白了下来。
什,什么……害死谁?蒋大少爷的爹……蒋悍!
苏蝶顿时头晕目眩起来,她到了现在,才知道自己究竟听见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她脸没有擦粉都透着股死白。
她不敢再继续听下去了,她勉强的扶住墙让自己站稳。
得走……得马上走……会死的,会死的……
她大气都不敢喘,步子放的极轻,直到她来到楼梯口处,下到二楼,她才得以呼上一口气来。
苏蝶靠着墙壁缓缓下滑,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来,揪着衣领,像是一条脱水的鱼。
她缓了好一会,腿上才能重新使上劲,她颤颤巍巍的下了楼去。
像来时那样又悄悄的溜走了。
等她走出华乐门外,看着外面艳阳高照,她不禁流了眼泪出来,更像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擦干眼泪,发誓,这辈子都不再看不该看的,听不该听的!得好好活着!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
又愣在原地。
蒋大少……
她想起来了,就是上次那个一句话就让自己顺利离职的男人!
她不禁有几分唏嘘起来,哎,那种大少爷日子也不好过啊,不仅爹被人害死了,自己也要命不久矣了……
等等,那个蒋大少爷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见过她……好像之前就见过的样子……在哪见过呢……
苏蝶绞尽脑汁的想了想……
哦!对了,她有一次喝醉酒,抓过一个小白脸的衣领子,好像就是那个蒋大少爷。
啧,可惜了,这么好心眼的一个大帅哥就要死了。
哎……但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了,反正自己就要走了。
苏蝶笑起来……
然后。
她现在正抖着腿站在蒋家洋楼前面。
苏蝶忍不住咬起了指甲,疯狂告诉自己,你疯了,怎么能去管这种事情!这是你能掺和的吗,你以为你是谁啊!那个伪君子程绽一根指头就能碾死你啊啊啊啊!
苏蝶你疯了你疯了!
她忍不住在蒋家洋楼前发起牢骚来。
直到,蒋家的小丫环看见了门口不停打转悠的苏蝶,过去问了问,“大姐姐,你在干嘛?”
这个小丫环就是当初告诉蒋弥冬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的小丫环。
苏蝶吓得一抖,一咬牙破釜沉舟道:“我找你们家大少爷有事!”
小丫环懵懂的点点头,“是吗,大姐姐,你进来吧。”然后小丫环拉开了铁门,让苏蝶进来了。
小丫环最近和蒋弥混熟了,更没有什么主仆之分了,直接噔噔噔跑到后院喊蒋弥去了。
“少爷,有漂亮大姐姐找你!”
蒋弥听见这话,愣在原地,什么东西,什么漂亮大姐姐?
他看了一眼小丫环,“你瞎说什么呢?”
小丫环瞪大眼睛,据理力争,“我没有瞎说,少爷你过来看看。”
说着,就过来拖蒋弥。
蒋弥无奈的被她拖起来,“好了好了,我自己走。”
蒋弥走到大厅,就看见了坐在那里的苏蝶,不由的凝滞住脚步。
苏蝶勉强的挂着笑摆摆手,“蒋少爷,你好。”
旁边站着几个喜笑颜开的厨房老嬷,还在窃窃私语着。
“哎呦,瞧这俏模样。”
“来找少爷的啊,是好事将近啊。”
蒋弥默了默,还是准备先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于是他走过去,坐在苏蝶对面。
他平静发问:“怎么了。”
苏蝶已经紧张到肚子生疼。
“蒋少爷,这是大事,还请让无关的人出去一趟。”
蒋弥看苏蝶凝重的面色不似作伪,思考了一下还是让家里的下人都出去了。
现在大厅里面就剩下蒋弥和苏蝶两个人。
苏蝶咬紧牙关道:“蒋少爷,程绽害死了你爹,让你爹从山路上冲了下去,还准备害死你。”
蒋弥原本无所谓的神色消失不见。
他听见自己问道。
“你说什么?”
苏蝶眼里忍不住含上泪来,抽噎道:“我,刚才回华乐门听见的,真的……蒋少爷,你相信我……”
蒋弥心脏一阵紧缩,原本愈合的伤口此时却突然泛着疼。
他双目失去焦距,过了好半响才道:“是吗……”
苏蝶现在慌的要死,“要不,你跑吧!”
然后她就看见蒋弥极轻的笑了一下。
“那你为什么要过来告诉我,你不怕死吗?”
蒋弥心里总告诉自己,不能偏听偏信,不能她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
苏蝶含泪看着他,“因为你是个好人,我怕死,我当然怕死,但我已经买好了下午的船票,我等会就走了。”
蒋弥听到这里,才像清醒过来。
“哪的船票,几点的。”
苏蝶不明白蒋弥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老实说了,“乌湾港口,三点……三点二十。”
蒋弥抬手看了看腕表,“你认识路吗。”
苏蝶点头,“认识……”
蒋弥迅速找出蒋家的车钥匙来,“还有五十多分钟发船,我送你走。”
如果她说的话是真的,蒋弥又联想起前几天不过出门一个小时,程绽就过来了,那么现在蒋家的一举一动绝对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苏蝶狐狸眼里蓄着泪,不明所以的跟在蒋弥身后,“你要送我走吗?”
蒋弥将车从车库开出来,不顾蒋家众下人的询问,对着站在旁边的苏蝶道:“上车。”
苏蝶赶忙拉门上车。
蒋弥被苏蝶一路指着开车到了乌湾港口,去的路上,天上乌云翻滚,泛着浓重的黑,隐隐有要下雨的倾向。
等到地方的时候,大船已经停泊在港口台子边上了。
离发船还有十几分钟,已经陆续有人检票上船了。
蒋弥把苏蝶送到台子边,就没再过去了。
“走吧。”
苏蝶挎着小包,怔愣在原地,“你不走吗?”
“不走。”
蒋弥静静道。
苏蝶咬紧下唇,“你不要命了吗。”
蒋弥看她一眼,“这世上总有比命重要的东西。”
苏蝶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往前迈了几步,又突然回头,“要不你走吧,我把船票给你,你是留洋回来的大少爷,有大好前途!我,我不过是个臭婊·子而已!你活着比我活着好。”
苏蝶看蒋弥朝自己一笑,那笑里奇异的带着些许暖意。
然后他说,“走吧。”
后来,苏蝶才知道那笑是告别,是最后的告别。
她一抹眼泪,咬咬牙,从包里摸出一个手绢包着的东西递给蒋弥,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蒋弥目送苏蝶走远,接着掀开了手绢的一角。
那是一把黑色的手·枪。
——
蒋弥没想到雨会下的这么快。
冬城的天霎时昏沉了下来,云端处雷声嗡鸣,远处海面上被雨滴砸的波纹荡漾,吹来的风都带着咸腥味,泛着寒凉。
蒋弥上身就穿了一件白衬衫,现在还有点冷。
瓢泼大雨砸了下来,地上水花四溅,脏水横流,把蒋弥的裤子上面都溅到了星星点点的污迹。
港台的人纷纷四散离开,寻地方避雨去了。
但好在蒋弥的车箱里面有一柄黑色大伞。
蒋弥把伞撑开,静静的伫立在无人的港台上面。
直到远处开来了几辆黑色老福特车过来。
蒋弥意味不明的轻轻笑了笑,果然……如此吗?
程绽从车上快步下来,连伞都没带,蒋弥看着程绽在雨中焦灼的环顾四周,直到蒋弥和程绽两两对视。
程绽以为自己了解蒋弥。
可如今隔着雨幕他却丝毫看不出蒋弥在想什么。
程绽面上不再是如往常一样游刃有余的笑,这次他笑的有些勉强。
“蒋少爷,回去吧,现在天凉。”
蒋弥拿着把大伞,身上倒没有淋什么雨,反观程绽,雨水打湿了他的袍子,模糊了他的眼镜,额发垂在瘦削的脸颊旁,看着极是狼狈。
蒋弥有点想笑,却完全笑不出来。
不管他信不信,真相已经在自己眼前昭然若揭了。
他听见自己静静的问。
“程绽,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没有难以置信,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流涕。
只是极平静极寻常的问了一句,仿佛他只是在问程绽热不热一样。
程绽站稳摇摇欲坠的身子,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他告诉自己,他只需要再骗蒋弥一次,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谎言似乎早已变成嵌在程绽骨血之中的毒瘤,抹不掉,剔不除。
程绽现在无法再说出真话来了,他心口处仿佛被荆棘缠绕收束般生疼起来。
程绽颤抖着苍白的毫无血色的指尖,仔细地擦干净镜框,以便让他更真切看清蒋弥:“蒋少爷,虽然不清楚你知道了些什么,但那一切我都可以解释,那都不是真的。”
蒋弥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竟然会那么相信这种人。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蒋弥又开口问道,“我爸是不是出事了。”
程绽像被人抽去了脊梁,差点软了腿跌倒在地,旁边的司机赶忙搀扶住他。
却被程绽踉踉跄跄的用力拂开,“蒋弥,现在还在搜人,结果还没有出来。”
“所以,你参与了吗?”
程绽听着蒋弥的话,愣愣的站在那里,面上罕见的出现无措。
他下意识想找借口……
但蒋弥又开口了。
“程哥,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了,你参与了吗?”
程绽用手抹了一把脸,已经不知道手上的究竟是眼泪还是雨水了。
应该是雨水吧,毕竟,程绽从没掉过眼泪。
他挨过饿,受过打,从生死边上淌了过来,却从没哭过,仿佛他天生薄情,不在乎这世上的一切包括自己。
一种叫绝望的情绪席卷了程绽的全身,他喉咙处难以抑制的冒出腥甜味来,他现在倒宁愿自己永远的成为一个哑巴。
“我……参与了……”
他听见自己张口说道。
“是吗……”蒋弥喃喃着。
程绽离他远了,自然没有听见这句话。
直到蒋弥掏出那把苏蝶给他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程绽。
程绽那瞬间微微睁大了双眼,然后却在原地站定,程绽身边的手下人惊呼一声,立刻就要有所反应。
但程绽一个挥手止住了他们的所有动作。
程绽心中仿佛有所释然,也好,死在蒋弥手里是程绽能想到的最好的死法。
蒋弥左手举伞,右手持·枪。
然后他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一声巨响。
当蒋弥手指搭在扳·机的那瞬间,程绽司机似乎明白蒋弥真的会开枪,司机上前一把推开程绽。
子·弹射在一旁,没有任何一个人受伤。
但程绽身后却传来一声枪·响。
程绽心脏骤停。
那刻,程绽眼前一片黑暗,等一切再映入他的眼帘的时候。
他只看见了蒋弥胸口处的一点猩红,像绽开的血花一样。
“蒋弥,蒋弥!”
他嘶吼出声,装若癫狂,眼镜掉在脚下却无暇顾及,他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因为太急狠狠摔了一跤,又赶紧抬头爬起。
似乎这短短的的路已经把他这一生的路都走完了。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涌了出来,顺着面庞一滴滴掉落在地,他后悔了,他后悔了!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当他把目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时候,他就错了……
他只求蒋弥可怜可怜自己,他不在乎生死,他只在乎蒋弥。
这是他到了现在才明白的事情,有血从程绽唇边渗出,他抬头看过去。
蒋弥站在高台子上面,身后便是汪洋大海,蒋弥那瞬间甚至连疼痛都察觉不到了。
右手的枪掉落在地,左手的黑伞被狂风卷远,有海风撩起他的衬衫下摆,他仰躺着坠了下去。
坠下去的前一刻,蒋弥看见的唯有程绽破碎的疯狂面容。
蒋弥坠入海中,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淹没,星星点点的血色漾在水中,转瞬即逝。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
他脑中响起了系统的刺耳报警声。
“警告!警告!检测到宿主产生生命危险,将启用……”
剩下的话便被海水一同吞没了。
——
那年。
冬城的蒋家大少意外坠海,生死不明。
想来,不过也才年满二十。
不知是蒋家的哪位抽什么疯,强迫冬城禁运船只。
日日夜夜派搜接船去海里捞人,最后都快去抽海水了,可别说是尸体了,就是连块衣角都捞不着。
黑子是住在乌湾港口的一个小孩,他不知从哪天起发现港口台子上每天都会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斯文,带着眼镜,像教书先生一样。
这让黑子有点怕他,看见他时总避的远远的。
可这人也奇怪,不管多大的风多大的雨,每天都会来岿然不动的站在那里。
一日,黑子胆子大了,稍稍的离他近了一点。
才发现那人形如枯槁,瘦的吓人。
黑子又被吓到了,再不敢靠近了。
直到过去了好几年。
黑子也才终于习惯了那奇怪的人每日站着。:,,,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