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麦和脱粒是要同时进行的,第一天开始之后,里理这边上午收割完的麦子拉到打麦场晒干之后,中午吃完饭之后,碾麦子脱粒的工作也就开始进行,下午割的麦子会先在麦场边堆成麦堆,然后等上一批弄完之后,再换上下一批割的麦子,要保证打麦场能及时的将割下来的麦子赶紧脱粒归仓,所以每年的收麦要进行半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干完。
刘翠华和顾澜分在了一片地里,但是她的手脚麻利,能跟得上前头好几个割麦的女同志的速度,还有余力跟旁边的老姐妹偶尔闲聊几句。
她蹲坐在田垄上,动作麻利地将周围几垄的麦子都收拢到身前,准备放到放好的绳子上捆好,嘴里还在跟她一个老姐妹闲聊老姐妹家三儿子的婚事,刘翠华在村里人缘不错,因此很多家里有男孩子到了年龄,家里老娘有了相中的姑娘之后,会请她去帮忙说合说合,实际上也算是一个媒婆了。
她正听着老姐妹说她看中了邻村一个木匠家里的二姑娘,想请她去帮忙说合一下呢,就看见本来坐在地上,正说得唾沫纷飞的老姐妹突然整个往后弹了一下,也不顾地里还种着没长多高的玉米苗了,直接惊叫出声,“翠...翠华!快松手,那麦子下面有条蛇!!”
刘翠华手比脑子快,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老姐妹说的啥,手已经不过脑地将手里的那一抱麦子给远远扔了出去,扔到了已经收割完没人的地里。然后整个人这才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定了定神才反应过来刚刚老姐妹喊的什么。
她看向远处自己扔麦子的地方,先大声告诉周围的人不要靠近,自己咽了咽口水,定睛看向那边,果然让她在黄色的麦秸茬和绿油油的玉米苗里发现一条一米多长的花蛇,不是他们知道的无毒菜花蛇,看那蛇身上鲜艳的颜色搞不好是有毒的!
刘翠华不敢过去,赶紧告诉大家不知道这蛇有没有毒,最好不要靠近,先把大队长他们叫来再说,让他们来处理了。
“大队长!驴蛋,快去把大队长叫过来,这里发现一条花蛇,可能有毒!”刘翠华赶紧喊正好负责她们这块地,正要过来挑麦子送去打麦场的驴蛋,让他别过来,先去叫人。
刘翠华她们也不敢再干活了,前头割麦子的也不敢再往前了,都不自觉聚到了刘翠华和她老姐妹周围,顾澜也抓着镰刀过来了,她也害怕蛇这种东西,挨刘翠华很近,刘翠华还敢小心地远远盯着那条蛇,知道它现在爬到哪了,顾澜是连看一眼都不敢,整个人低着头抓着刘翠华的衣摆不撒手。
等大队长带着好几个拿着铁锹棍子的男子赶过来的时候,那条蛇已经爬出去老远了,刘翠华也不敢过去啊,只能远远给他们指着。
“大队长,那蛇在那呢!就在那垄地的田垄边上呢,你们小心点,这蛇可不小,差不多有我手腕粗呢,可能还有毒!”
大队长带着人盯着刘翠华指的那找了半天,终于看到了那条花蛇,然后这才带着人下去,有拿叉的,有拿锄头的,几个男子合力将那条蛇叉住,然后将蛇头剁了下来,就这样那蛇还扭了半天,等它彻底不动了,才有人敢过去抓起来。
大队长跟抓着蛇的“好汉”一块去了村卫生室找村医赵叔看了看,确定是条毒蛇之后,由赵叔出手,将蛇胆给取了出来,这条蛇也不小了,蛇胆也是药性不错的好东西,大队长已经拜托村医赵叔帮忙处理好,然后就送到药材收购处换钱,给大队上的人买点肉补一补油水,这收麦可是很累人的,不吃点好的容易受不住,这正巧赶上了,大家也能好歹都沾沾荤腥。
成子挑了两天麦子之后,累的两边肩膀上都压出了两道三指粗的红痕,一碰就疼,傅大嫂看着心疼的不行,成子虚岁也才十四,说着已经是半个劳力了,实际上也还是个没怎么干过重活的孩子,刘翠华一想,干脆找大队长帮忙给调到打麦场了。
打麦场里有负责拉着套上了大辘轳辊的牛驴,从外往里一圈一圈碾麦子的,也有负责翻麦子,好让麦粒脱干净的,成子现在就负责蹲在那翻麦子,上午翻麦子保证麦子晒的彻底,下午碾麦子的时候还要翻,保证脱粒彻底。
他前两天挑麦的时候为了逞英雄没带草帽,就短短两天的时间,整整黑了两个色度,脸上脖子上好多地方都晒脱皮了,自从换到麦场之后,他才学乖了,知道戴上草帽,护好本来就不咋俊的脸蛋儿。
而负责牵着牛驴的都是队里的壮劳力,毕竟这牛和驴也有偷懒不想干的时候,这就需要人来通过一些“手段”来让牲畜干活了,碾麦子的时候,打谷场上的几个队员都是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拿着一个带长把的大勺子,负责给干活的牛驴祖宗们接排泄物,不能让它们把粑粑给弄到下面铺着的麦子上,所以等他们要那啥的时候,社员们就要迅速把大勺子接过去。
旁边还有负责拎着桶的人,每接满一桶都要拿去沤肥,等到过秋之后再种麦子的时候,这些就都会变成给庄稼增加营养的好农家肥。
等碾了几遍保证秸秆上没有残留的顽固麦粒之后,就可以将麦秸挑到麦场外面,用推板把麦场的麦粒推成堆,然后换大队里上了年纪的老把式上场,把麦粒里面混杂的麦糠扬出来,这扬麦可是个技术活,非得老把式才能干得来,要不不但麦糠去不掉,搞不好还扬自己一身,狼狈得很。
等这一环节也弄完之后,这一批的麦子就可以推到麦场四周的边上进行最后的晒干了,打麦场要换上下一批麦子继续热火朝天地干了!
这个割麦、打麦的循环会直到最后一批麦子处理干净为止。
至于脱完粒之后剩下的麦秸秆,大队上会在麦收结束之后,给各家各户分一些用来生火,剩下的也会拿来沤肥,毕竟这年头肥料还没有普及,老百姓们种地全靠这些农家肥肥地了。
麦子都晒干装袋归仓之后,大队长会先带着大队干部去给公社交公粮,等他们回来之后,下午就会给社员们分麦子,能不拖就不拖,毕竟这年月各家各户搞不好都指着这新粮食下锅呢,所以在麦收的时候,大家就开始盼着分粮了。
今年分粮的时候傅静安也被小堂姐萍萍拉着一块去看了。
大家中午吃完饭都不用大队长派人挨家挨户的通知,就自动带着袋子筐子去粮仓门口排队了。
大队长站在一边总筹,大队的会计和记分员配合着每家应该分多少斤麦子,今年麦子的收成还不错,所以大队上每个人可以分到五十斤麦子,比去年要多几斤,同时他们大队上因为地多,所以每年各家各户分的粮食在周围四里八乡也是排的上号的。
之前提过西柳村以前出过不少大户,也是当时有名的富裕村,当然这富裕的也只是那些大小地主们,只是现在没地主了,西柳村在这方面不显眼了。
但是之前的基础还是在的,因为当时地主多,所以他们村的地就比周围村子多出不少来,再加上原来村子里大部分人就是地主家的佃户或长工,都是肯卖劳力的,所以他们这些年又开垦了不少的荒地,现在他们西柳村大队人均能有的地也就比其他大队多出不少来。
他们大队今年一人多的能分五十五斤的麦子呢,周围其它大队说不定只能分四十来斤嘞!大队里水田少的,说不定连四十斤都分不到呢!
他们这里说的水田不是南方种水稻的那种水田,而是指的是地周围有水源,人们能浇水的地,相对的旱地就是不能浇水,只能纯靠老天爷吃饭的地,这样的地一般都是用来种各种粗粮的,水田则是种小麦的,毕竟小麦才是主食,价格还贵。
萍萍拉着傅静安来看分粮的,结果来了以后,她又跟她那些小弟们跑去玩了,剩下傅静安留在这好奇地看着。
慢慢她就凑到了负责称粮食的大队崔干事身边,他手里拿的是后来大家很少能见到的那种撑杆秤砣的大称,崔干事手里这个最大重量能撑到一百斤,傅静安看到那个秤砣也是分量不小的样子。
果然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是瞎说的啊,这么大的秤砣搞不好比大家的小心心还要大哦。
然后,傅静安开始皱眉,她突然有了一点小发现,只是现在不好直说,毕竟她也不知道这倒是是怎么回事,而且看起来这个称也是他们大队上用了好多年的,她就不信以前就没人发现这事,毕竟她从来不认为这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聪明人。
所以等刘翠华带着负责扛着分到的麦子的傅老大回到家之后,家里没外人了,她才终于向她奶问出了她的疑问。
“奶奶,我刚刚看着咱们队里拿来分粮食的那个称杆上刻的后头部分的称星好像不太对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正喝水的刘翠华放下茶缸,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我们小安安这么聪明啊,第一次去看分粮就发现了,这事其实是我们大队社员都知道的公开的秘密了,其实那杆秤称斤数少的东西的时候是没问题的,就像你说的那样,秤杆上有问题的是后面的那部分秤星,所以每称一百斤就会多五斤。”
“为什么会这样呢?”傅静安能看得出来真正称出来的斤数确实是偏重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
“这当然是以前大家中的粮食不够吃的时候想的不是办法的办法了。那时候队里每年分的粮食都没法保证大家能安稳撑到来年分粮,所以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想的办法,就将秤杆上的秤星改了改,这样每次称粮食的时候,看着秤杆的秤星重量显着是一百斤,实际上分给大家的却是要比一百斤多五斤的。”
“其实也不光是我们大队这么做,好多大队没办法都是这么干的,我们也不敢太过分,只是在大家都饿的受不了的时候,五斤粮食也够大家再撑几天了,所以虽然这么做大家都知道不太对,但是最后还是没办法。”
“但是现在我们大队是不管是给社员们分粮还是给公社交公粮用的都是这杆秤,所以其实也是一样的,不像以前都是用的不同的称。”
傅静安不知道该感叹当时的人活得太艰难,还是该感叹于大家的生存智慧了,反正只要知道大家都不容易就行了,这杆秤她相信到了时间大家自然会顺势取代它的。
以后再回头看时,这杆秤就是这一代人谈到就会唏嘘不已的共同回忆了。
等麦子收完,大家闲了一点之后,他们大队上倒是也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知青点的女知青王美丽闹上大队,喊着要告卢二栓对她耍榴芒,还吵着闹着要往上告到公社去让领导给她支持公道呢。
傅静安在听她奶的老姐妹来找她奶八卦的时候,心里颇有一种自己早已经看破一切的爽感。
在他们都还在讨论这件事的后续会是怎么个发展的时候,唯有她这个除了几个当事人之外的知情者早就已经看到了结果,毕竟她当时可是亲耳听到了王美丽和卢二栓争执的过程的,也知道王美丽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说白了她现在闹得这些事都是为了达成她的最终目的服务的罢了。
但是大队长不知道啊,他看着王美丽大喊大叫的样子,真的以为她非要把这事闹大不可呢,弄得他现在也是满头的官司,这调xi知青的的事情这几年一直都屡有发生,好多大队都发生过这种事,当时大队长还是有些小窃喜的,毕竟在他管辖之下的西柳村大队还是比较和谐的,没有不着调的往qiang口上撞,但是现在这事还是轮到他了...
这几天真是愁得他头都秃了,他已经找了好多人去给王美丽和卢家人做工作了,争取不把这事闹大,毕竟闹大了对所有人都不好,公社对他们大队肯定也会有意见,但是架不住双方都死犟着不肯松口啊。
这事愣是闹了好几天,最后才好不容易摆平,最后就是王美丽跟卢二栓结婚,卢家给她三十块钱的彩礼,但是不要求她带嫁妆,这三十块钱也是她自己的,她嫁过去之后卢家不能要求她交出来。
这要搁以前王美丽还真不一定看得上这三十块钱,她之前可是想要一百来着,但是在卢家老夫妻俩破罐破摔让她尽管去告之后,她就知道自己要多了,卢家是真的拿不出来,后来经过大队长他们两头协商,才把钱降到了三十块钱,卢家东拼西凑能借到,王美丽也勉强满意。
王美丽是想着反正再多也榨不出来了,见好就收,反正这也是附带的,不是她的主要目的,卢家打的算盘则是虽说这钱是王美丽自己的,但是等她嫁过来,不说早的,就说她要是有了孩子,这钱也早晚要花到他们卢家人身上,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王美丽已经花钱大手大脚习惯了,这三十块钱还真说不好够她挥霍多久。
俩人仓促地结了婚,连一桌酒都没摆,但是好多人还是过去凑了个热闹,回来之后那些看了现场的人就给周围人八卦,说他们结婚的时候都还是各个拉着个脸的,一点都没有结婚的喜庆样子,搞不好还结下仇了呢,这以后还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嘛?
能不能的大家也不知道,只能看他们自己的了,反正王美丽改成分的目的是达成了。
也因为她结婚当天就迫不及待去大队部找大队长给迁户口的事,王美丽急着嫁人的幕后原因也才被大家慢慢知晓,好多人也是这时候才知道王美丽她家出了事,所以她才愿意嫁到卢二栓家的,毕竟他们家是大队里都公认的贫困户,爹娘老子身体还都不好,卢二栓他爹还一直吃着药,家里根本攒不下东西来。
本来这事傅家也就是当个故事来听的,毕竟他们家跟卢二栓家离得也不近,关系也一般,没想到还是影响到他们了。
尤其是顾澜。
这两年他们大队小学又扩招了两个老师,王美丽要是还保持着刚开始的水平说不定还能选上,谁让她因为前两年一直选不上,自己又不是那愿意咬牙努力的人,这不这几年也没好好看书,肚子里的墨水也越来越少,这两年再找老师的时候,以她现在的水平还是落选了。
被选上的一男一女,都是大队上众人都看见过的平时上工还揣着本书,寻个空隙都要看上两眼的,这俩人不见得就比王美丽聪明,但是他们知道下功夫,一次选不上没关系,继续努力争取下次。
不像王美丽,一次选不上两次选不上,除了抱怨,不知道得提高一下自己的水平不说,连原来学过的东西现在估计都忘得差不多了,那她这要是能选上才奇了怪了。
本来前段时间,王美丽家出了事,她一直忙着把自己给摘出来,现在觉得自己安全了之后,又已经嫁了人,丈夫还是个懦弱的,她也就理所当然的不想再下地干活了,每天就等着卢二栓挣工分养活他们一家子了。
偏偏她公婆身子骨都不硬朗,也都不是硬气的人,唯一比较能立得住的卢二栓的小弟现在也还小,就是想反抗王美丽这个大嫂,也暂时还不是她的对手,这不就让王美丽她在家作威作福了嘛。
本来吧,这事虽然大家可能都看不惯,但是好歹这也算是人家卢家的家事,外人略劝劝还行,更多的也是不好管,王美丽在自家逞凶也就算了,她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是听谁说了一嘴现在外头那啥人正闹腾着呢,还鼓励广大群众给他们提供线索,王美丽脑子一激灵,不知道咋滴首先就想到了顾澜。
顾澜娘家家里有钱是大队上的人基本都知道的,毕竟人家娘家爹妈都是老师,每月领着高工资,家里过得好也正常,但是王美丽不一样啊。
她觉得她家出事了就跟这生活条件挂点边,真实情况是啥她爸妈也没办法在信里给她细说,毕竟他们夫妻俩都已经出事了,被看着也没办法肆无忌惮的给闺女送信了。
所以这心里就说的很含糊,王美丽就给误会了,以为是他们家吃穿用度出了问题,她是知道她爷爷辈可是开过工厂的,她爸也有钱的很,所以从小到大她就没短过吃喝,这次下乡也是她脑子一热执意要来的,她爸妈实在劝不住,就这每个月还给她寄好多钱生怕她在这受了委屈。
她也是因为这俩月她爸妈给寄的钱少了好多,才觉得有些不对的,后来果然出事了。
现在她仔细想着顾澜的生活条件,和从大队里别人闲聊时听到的小道消息,觉得说不定她也能去举报一下顾澜他们家,凭什么她王家出了事,顾澜他们家就能什么事都没有,过得还这么滋润?!
王美丽首先找的是大队长,毕竟她现在也是真正的西柳村大队的人了,她觉得顾澜现在在他们大队当老师,又嫁到了这里,就应该归大队长管。
结果没想到,她兴冲冲地去大队长家说了之后,大队长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王美丽也不想想为什么她家出事了,大队上的人也知道,她也没受到什么冷眼差别待遇?
怎么可能真的就因为她嫁了人,这些就直接不追究了呢?还不是因为西柳村大队的人都忙着干活填饱肚子,大队长也可以的淡化外面发生的不好的事情,也是因为他们大队跟这些事情都没什么关系,所以大家不了解王美丽家事情的严重性,也打心眼里不愿意在大队上也搞这些对庄稼增收毫无意义的事情,她才能过得跟以前没什么太大区别。
结果大队长也是没想到,现在大队上没人抓着王美丽家的事情不放了,她自己倒好,还脑子拎不清地想举报人顾澜呢,也不想想就算顾澜真的被她告倒了,她现在的好生活才会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注:这个称的事儿是我们这的真事儿,也说不好这样做对不对,但是在那个年代大家首先想的肯定是能过下去,这个也算是一个大家都默认的事情吧。本来我还想参观一下那个不一样的称呢,结果我奶说早就不知道在哪了...┗(▔,▔)┛
另外,蠢作者的草稿箱已经坚持不住了,都怪我这两天不够勤快只顾着浪了,这已经是最后的存稿惹,今天就要继续码字为明天做准备了,浪了两天很爽,就是草稿箱减了肥了。嘤,不说惹,小的要抱着电脑去偷偷码字了,家里熊孩子太多惹不起...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