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苦相思(五)
沈倦先前一炮轰掉的山头并非鬼道人真正藏身之处, 而是与之比邻,位于身前,作为屏障掩护隐蔽。如今他们没了遮挡,不得不自暗处逐一现出身形,沈倦垂眸一看, 人数竟是不少。
“鬼道之人历来松散, 喜好独门独户,不与人群居, 眼下竟也学会抱团了?”沈倦偏首对沈见空道,语调起初略显散漫,尔后音调压低, 变得严肃, “聚了这么多人,又生擒许多普通百姓,定然在密谋什么大事。为了安全起见,传讯给阿轻, 让他将那些人先送出去。”
沈见空平平一“嗯”,抬指捏诀。熟料光华乍现时分,虚空里骤起一道气浪, 挟着诡异邪氛,直袭二人面门!
鬼道之人出手了。
这本是鬼道之人的一次试探, 但沈见空根本不给试的机会,眼都不眨,捏诀动作倏变, 并作剑指往前一划。刹那间,澎湃剑气与气浪相撞,逼得那妖异邪氛后退溃散,剑光一往无前,如虹贯过长空,照彻整片迷雾山林。
与此同时,通体漆黑的见红尘落入手中,沈见空手腕翻转,朝着那股邪氛来处落剑。
轰响瞬起,山野再次震荡。
暗中出手之人被逼得现身,战局由空中转至地面。那是个太玄上境的修行者,隐隐有突破至半圣境界的迹象,加之鬼道之人功法邪行无比,对上沈见空,竟能与他平分秋色。
余下鬼道众人,不忘在远处以术法、阵法相助,沈倦自然不会站在一旁观战,他手持一长一短两把刀,寻得机会疾奔而出,身法之快,行如鬼魅,踏着风在众人间穿行,于瞬息间封喉数人。
但——
他们数量太多了。
一个一个杀下去,不知道要耗到哪时哪刻。
沈倦琢磨着,是否该制造些陷阱,不指望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一网打个半尽亦是极好。
思索之间,一把剑出现在身后,赫然是最先出面的那个太玄境剑者。他的境界准确来说在太玄下境,但以鬼道功法偷袭,着实难对付。
这时空中传来一声娇喝:“我来助你!”
话音落地,一道红练自半空落下,缠住剑者所持长剑,将他掀至四五丈外。
沈倦抬头,见得来者乃一红衣女子,穿着打扮与南疆人相似,但所使功法,倒与鬼道人有几分接近——都透露着邪性。
不过从目前情形来看,她算得上友方。
“多谢姑娘。”沈倦抽空道了声谢,同时挽出一朵刀花,玄黑刀身没入一人胸膛,抽出时裹满淋漓鲜血。
滴答。
鲜血淌落之时,忽听一人道:“你是妖姬巫衣遥,竟是与所谓的正道站在一处,脸面何在!”
“姑奶奶我改邪归正了,不可以吗?”红衣女子抬起下巴,傲然道。
“哈?改邪归正?简直让人笑掉大牙!”那人嘲讽,“你做的恶事成千上百,就算有心认错,正道岂会接纳?”
这话触到女子某些心事,面色瞬变,红练一甩,直接绕上那人脖颈:“轮不到你多嘴!”
她话方毕,便闻一声清脆咔嚓,那嘲讽之人亦是被绞断脖子。
沈倦听见这番对话,眉稍轻轻一挑,不置片言,继续杀敌。
巫衣遥来到他身后,与他背抵着背清理鬼道众人,边道:“快些打,底下还有一堆人等着要救呢!”
“姑奶奶,我们两个人,四只手,他们却是上百人。”沈倦一声哼笑,出刀却是不慢,眨眼之间断了面前对手退路,并取走性命。
“那便让你的情郎打快些,他境界高深,大抵两三剑便可把这些杂碎清理完。”巫衣遥语速飞快,堂堂姑娘家说起这些,竟是半分不见羞涩。
“……”沈倦一时无言。
巫衣遥误会了,红练起起落落,她轻哼:“你们之间那些动作,我都看见了,莫说你与他不是情人!”
“我有否认吗?”沈倦笑道,“你这样着急做什么?”
“自然是——”巫衣遥抬高声音,恰有一人朝她飞出暗器,她就地一滚避开,话语中断了。
沈倦慢悠悠接上:“因为你相好的在下头?”
他不过是随口一猜,居然猜对一半了,片刻后,听得巫衣遥说:“哼,还未能与他好上,不过借你吉言了。”
沈倦没忍住笑了一声。
鬼道众人如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来一茬,沈倦与巫衣遥分开,各自在一方进退。
杀声之中,沈倦好奇问:“你与你未来的相好,是何时进入秘境的?”
“在你们之后不久。”巫衣遥隔空回答,“不过我隐匿之术高明,你那半圣境界相好都不曾发现。”
沈倦“哦”了声,笑道:“敢问姑娘境界如何?”
巫衣遥:“不过太玄中境罢了,不值一提。”
两个人连手,竟是有几分所向披靡的味道,鬼道众人对他们首领的协助被彻底阻断,修为稍高的遭沈倦和巫衣遥除净,余下的溃不成军,三三两两落荒逃走。
另一边,沈见空与鬼道首领的较量结果逐渐分晓。
沈见空临近突破,本应静心闭关,却反其道而行,随沈倦至这险境。他干脆在这险情里寻求突破,从闹中取静,自险中求稳,将每一招每一式都化作对上境的求问与叩索,而接下来的一招一式,便愈发精臻。
鬼道首领与沈见空交战,初时还能战个平手,后来失了助力,那妖邪功法又被窥出破绽与弱点,加之对手愈战愈强,逐渐落至下风,被逼得步步退步步败。鬼道首领甚至觉得,他完全成了对手的试剑石。
这令他愤怒无比。
他皱起眉头,沈见空长剑倏至。
凛然剑光划破天幕,将那轮诡异圆月映得无比暗淡,连山野间毒雾都驱散了几分。此一剑势若泰山压顶般沉重,剑气如极寒冰原上割面的凌厉狂风,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持剑者面无表情,漆黑眼眸点染寒芒,冷意凛冽彻骨。
一股不祥感涌上鬼道首领心头,但做不得任何想法,沈见空的剑已至面门,他避无可避。鬼道首领一咬牙,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转身,再以一臂为代价保全下性命,捏诀疾速向后飞掠。
断臂飞出三丈,殷红的血洒了一路,鬼道首领顾不上处理伤口,落地后沉声一喝,带着他的下属喽啰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才尽是干戈声的山野寂静如死,满地狼藉满地尸体,沈倦垂下握刀的手,还未提步,沈见空已至身前。
他身上冷意与寒气尽敛,抬手抹去沈倦颊边沾上的一点血痕,低声问:“可曾受伤?”
“都是些喽啰杂碎,不至于伤我。”沈倦笑道。
巫衣遥不太受得住沈见空周身流溢出的上古龙族气息,径自往后,退出两丈,抬头张望远方。
沈倦余光瞥见,偏首问她:“你和你未来相好的,可探得他们所密谋的是何事?”
“左不过是杀人献祭之事。”巫衣遥那条红练缠上她左臂,她轻轻一抚,抬头回答沈倦。
沈倦凝思片刻:“却不知献祭对象是何人何物。”
巫衣遥笑起来,眼中有几分得色:“原来你与你相好亦不曾探出。”
“你未来相好是何人?”沈倦问她。
巫衣遥不答反问:“你与你相好又是何人?”
这两人相好来相好去,沈见空表情冷淡,取过沈倦手上两把刀,帮他将刀身上的血清理干净。
沈倦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这位乃是瑶山灵族族长沈见空,至于我嘛……”
他话未说完,便听巫衣遥问:“近日里名声大噪的孤山御雷派沈倦?”
“原来我知名度如此高?”沈倦眨了眨眼,流露出些许惊讶之情。
“方才你已听见,我便是妖姬巫衣遥。”巫衣遥不与沈倦探讨知名与否的问题,淡淡开口,“至于我……那位,他法号忘悲。”
沈倦微微一怔:“……是个和尚?”
“你当称他忘悲大师!”巫衣遥扬起下颌,冷冷一哼,“他可是近三十年来,无量佛国中最最慈悲、佛法最为精深的佛修!”
无量佛国与悬天大陆隔着东海,两地沟通并不多,沈倦亦对佛门之事不敢兴趣,是以知之甚少,再说,这三十年,他也不在悬天大陆,不过还是改口:“好,是忘悲大师。”
巫衣遥面色略有缓和,继而又说:“我名声不好,你们最好不要同我一道行动,就此别过。”
沈倦:“倒也不必如此,我名声亦不如何。”
“那些污蔑你的门派已在江湖飞报上替你澄清,如今多的是为你鸣不平的人。”巫衣遥道。
这话使得沈倦多看了她两眼,慢吞吞说:“如此,便依姑娘的想法来吧。”
“……什么我的想法!”巫衣遥竟有些怒,“哼,后会无期!”
红衣女子身影渐远,沈倦收回目光,带着笑对沈见空说:“她倒是好玩。”
后者语气平平:“妖姬巫衣遥,三年前入江湖,替一个叫做祸天君的狐妖办事,死在她手上的人过百。”
沈倦眉梢轻蹙,“咦”了声:“为何没治她的罪,放任她继续在江湖上行走?”
沈见空:“没捉住。”
“那狐妖呢?”
“处死了。”
“哦……”沈倦了然点头,“你定然没参与了。”
沈见空抓住他的手:“不曾。”
两人并肩前行,沈倦把刀收进乾坤袖里,转着玉骨折扇:“这样的人改邪归正,跑来秘境里救人,大抵是喜欢上了那佛门弟子,起了赎罪的念头。这可真是孽……”
他低声说着,忽又觉得不能说得太直接,咽下最后一个字,道:“……不好说不好说。”
沈见空没接这话。行了一段距离后,沈倦问:“忘悲呢?”
“如巫衣遥所言,确凿是近几十年来,无量佛国中最精通佛法之人。”沈见空回答。
“为何来悬天大陆?”
“据说是来游历。”
先前沈倦让沈见空通知沈亦轻带人离开的事被打断,沈见空边走边捏诀继续,却是遇上难处。他眸光一沉,说:“那些人被转移了,现在联系不上沈亦轻。”
“唔。”沈倦手中的折扇抵着下颌,思索片刻后,轻声道:“阿轻不至于到现在还无动作,且看他欲如何。”
沈见空不咸不淡道:“你倒是信他。”
“你又在吃醋。”沈倦轻声一哼。
“不得不在意。”沈见空道。
他们并着肩膀,沈倦停下脚步,捏了捏沈见空手指,道:“可我也信你。”
沈见空抿唇不言。
沈倦弯起眼:“我不仅信你,我还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对佛修妖姬终于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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