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蠢货！”
“啪！”
李少脸颊火辣辣的，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巴掌扇蒙了，脸上还带着不解的神情。
半晌，他才愣愣道：“爸？”
扇了他一巴掌的中年男人和他容貌有几分相似，正是他的父亲。
李父胸口起伏，扬起的手这才收了回去。
“江管家，”他赔笑道，“这孩子不懂事，我整天忙着生意也没怎么管教他，才让他得罪了江家的客人。我待会儿回家去好好收拾他，让他以后长点记性，您看成吗？”
江管家不动声色地退让半步，避开李父的点头哈腰。
“李先生，令公子得罪的人是顾先生，您怎么跟我道歉呢。”
李父浸淫生意场多年，又怎么不懂这个道理？
但谁也不知道江管家说江家重视顾江遥这个少年，到底是有几分重视，所以他才要试探一下。
要是江管家替顾江遥原谅了李少，那当然是最好。
眼下这条路行不通，他立刻转向在一旁安静站了好一会儿的顾江遥，笑得更加卑微了：“小顾先生，犬子多有得罪，改日让他上门道歉，必然重金赔罪。今天是江家老爷子的生辰寿宴，闹开了实在不好，不如我们先就此搁置，如何？”
李父虽然在道歉，却字字避重就轻，只想着把这件事揭过，等江家的宴会之后再说。
他的态度谦卑低三下四，但稍稍长了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他还是没把顾江遥放在眼里。
也对，这些人精在商场上混了多年，眼睛尖得很，怎么会看不出来顾江遥就是个一穷二白完全没有家世背景的穷学生？
如果今天李少这么嘲讽的人不是顾江遥，是任何一个和他们同一阶级的少年，他敢这样说吗？
当然不敢。
那句“重金赔罪”，其实不就是在暗示顾江遥，他们李家想靠一点儿钱来封口。
一个穷学生的尊严，几万块，足够了，看在江家的面子上，涨到几十万也不是不可以。李父的大脑中飞快地计算着。
“爸！你不用给顾江遥道歉，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李少大概是终于反应了过来，看着自己平时颇为神气威风的父亲居然对着自己看不起的人赔笑道歉，一脸受辱地拉他父亲。
“闭嘴！”李父怒气冲冲地扬起手，恨不得再打这个逆子一巴掌。
要不是这个逆子说要来江家宴会上找林家小少爷，他也不会把这个逆子带到这么重要的场合来。
一来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要是江管家把他们都丢出去怎么办？
“你也过来，给小顾先生道歉！”
李少咬紧了后槽牙，忍不住往人群里看，想要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爸真是什么都不懂，他可是为了给林家小少爷林秋羽出气才找上的顾江遥，别看江家管家说得好像顾江遥很重要，到底也就是一个客人，跟林秋羽那种千金万贵的小少爷能比吗？
他不会伪装，谁都看得出来他一脸的不服。
李父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得厉害，跟顾江遥道歉的时候腰却弯的更厉害了。
“李先生好歹也是一家公司的老板，平时手下几百员工，也算是个一方人物，想不到竟然这样低声下气地为了儿子道歉，实在可怜。”
见顾江遥仍不说“谅解”李少的话，周围的宾客说话的声音大了起来。
“是啊，要不怎么说孩子都是债呢。不好好教子，临到头了还得腆着老脸跟个儿子差不多大的小孩子恳求。”
顾江遥不动如山。
无论是李父的软话和利诱，还是那些宾客们明面上感慨实际给压力的指责，对于他来说好像都没有什么不同。
实际上，没有人知道，他的逆反心被激起来了。
顾江遥实在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人，刚回来的时候撞上王涛涛作死，也就揍了他一顿就松手了。
但是，一旦有人想道德绑架他，他还就不想这么放过了。
“江管家，”顾江遥说，“我们走吧。”
“好，”江管家点了点头，“那就请李先生和李少爷离开吧。保安。”
正在鞠躬道歉的李父本来隐隐松了口气，都以为顾江遥要放过他们了，没想到来了个反转，顿时愣在了原地。
从江家的宴会上被赶出去，这绝对是一件足够丢脸的事。
李父花了那么多人脉和资金，才搞到江家老爷子生辰宴会的邀请函，本来是打算借此拓宽一下人脉，抬抬自己身价的。
谁想到逆子得罪了个少年，别说抬身价了，不往下跌都算好的。
他抬起头，一脸茫然，脸色青白如纸，看起来十分失魂落魄。
保安走过来，架起他和他那个逆子就往外走。
而顾江遥则跟在江管家身后，转身背道而行，进入江家大门。
“等一下。”
林秋羽站了出来，拦住了顾江遥和江管家。
林家和江家关系很好，互有来往，江管家对林秋羽当然不会陌生。
他叹了口气，“小羽少爷，您有什么事想找小顾先生吗？”
林秋羽飞快地看了眼被保安架着拖走的李父和李少，露出了不忍的神色：“顾江遥，我知道李康家嘲笑了你，你会讨厌他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李康家虽然有错，也不至于要被拖出去吧？更何况李伯父什么都没对你做，还那么低三下四地跟你道歉，你就算想报复李康家，也不该连累李伯父这个长辈。”
顾江遥思索了一下。
他问：“李康家是谁？”
“咳咳……”连沉稳的江管家都手握成拳，抵在唇前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失礼。
“李康家是李少的名字。”江管家小声提示。
“哦。”顾江遥点了点头。
没了？
谁也没想到顾江遥会连这点反应都没有，表现得可以说非常铁石心肠了。
林秋羽倒是好心善良，可李康家冷嘲热讽顾江遥的时候他也没出来制止李康家啊，现在李康家踢到铁板了，林小少爷就开始劝人善良了。
顾江遥本可以解释，但他发现这种以权压人的方式对付喜欢仗势欺人的家伙还挺爽的。既然江管家站在自己这边，一副江家势随便借的样子，那他也不介意狐假虎威一回。
林秋羽这个林家小少爷跟李父的身份还是有差距的。
之前那些宾客们大多只是混在人群里说话，现在林秋羽一出来说话，不少人都殷勤地附和了起来，纷纷也站出来劝告顾江遥。
“今天是江家老爷子的生辰，何必这样咄咄逼人，闹得难看呢？这样江家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年轻人还是太气盛了，李少不就是质疑了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他爸都给你道歉了，还不够吗？”
……
保安迟疑地看了眼江管家，架住李家父子的动作也松了。
李父如梦初醒，按住李康家的头，李康家的膝盖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撞击，“李康家，跪下！给小顾先生道歉，小顾先生不原谅你就不准起来！”
江管家眉头微皱，却碍于林秋羽这个世交家的孩子而不好说什么。
“书上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顾江遥，李康家他已经知道错了，你原谅他吧。马上江爷爷的生辰宴就开始了，现在把人赶出去也太不吉利了。”林秋羽和声细语地劝道。
“就是啊。”附和林秋羽的人还不少。
“把垃圾扫出去有什么不吉利的？”
一个精致的少年一脸冷漠地单手插兜，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
他一出现，刚才还吵吵闹闹的现场立刻噤声。
保安看到他，浑身一个激灵，马上把李家父子拖走了。
“小少爷。”江管家看他出来，瞬间有些紧张，“您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您的高烧才好了一点，身体不是还没恢复……”
“我再不来，还不知道你们要在门口拖多久。”少年抱怨了一句，眼睛却看着顾江遥。
“江路晓。”他伸出一只手。
顾江遥意会，和他握了握手：“顾江遥。”
“小小！”林秋羽被江路晓彻底落在一边，一个眼神都没给，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
他皮肤薄，顿时脸上就两颊绯红：“你出来的晚，所以不知道这件事的经过……”
林二少拉住了他，摇了摇头暗示到此为止。
“我不需要知道，”江路晓说，“你知道我最讨厌道德绑架吧？再说我连你也赶出去。”
“好吧，看来小小脾气又大了。”林二少笑着说，看起来跟江小少爷关系很好。
江小少爷瞪了他一眼。
顾江遥看得十分有趣，他记忆里的研究员江晓路是个性子阴沉程度不下于殷夜白的人。
少年时被绑架，绑匪把他的高烧拖到他几乎丢掉性命，也因此而双耳失聪，从江家最受宠的天之骄子小少爷变成了个小聋子。
因为这样的经历，江晓路性格大变，多疑冷漠，极少与人来往，仿佛他的人生里只有研究。
像现在这样表面冷漠，实际上却有点傲娇，像只憋足了劲儿要给人挠上一爪子的小猫的江晓路，还真的挺新鲜的。
“你一直偷看我干什么。”江路晓突然问。
这家伙还挺敏锐的，顾江遥说：“没有偷看，我只是觉得你跟我的一个朋友很像。”
不过不是现在的江小少爷，是以后的江研究员。
殷夜白可不是江小少爷这种容易炸毛的小猫，那家伙的情绪看起来像是永远都没什么波动。
“那他的脾气也很坏。”
顾江遥：……
这点倒是真的。
……
林秋羽不安地小声问林二少：“二哥，我是不是把小小惹生气了？”
小小是江家小少爷江路晓的小名，也只有家里人和亲戚朋友才会这样叫他。
林二少不以为然，“小小脾气本来就那样，又刚刚被绑架过，说话冲是很正常的。”
“但是，小小跟顾江遥说话的时候就不冲，小小大概是真的生我的气了，我跟他本来就关系不太好……”林秋羽皱着眉。
顾江遥，又是顾江遥。
林二少现在一听见顾江遥这个名字，就觉得像是被虱子爬在身上一样难受。
他烦躁地理了理领口的领结，回忆着刚才江路晓和顾江遥的接触，发现确实像小羽说的那样，江路晓对顾江遥看起来还挺有好感的。
“没有的事，你不要乱想。”
但很快，他又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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