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以前从来不曾养过孩子,但或许是她跟江芷桃当真有缘分,洗干净之后的江芷桃像个白雪团子一样,双眼乌黑发亮,不哭也不闹。
魔尊逗了她一会儿,心里对这个新鲜出炉的徒弟颇为满意。
她问江秋渔,“你把她捡回来,是因为她注定是我们的徒弟吗?”
江秋渔沉默不语,片刻后才语气淡淡地回答道:“也许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做也许吧?
魔尊总觉得这个回答怪怪的,不过即便是同一人,对上江秋渔的视线时,她也有些慎得慌,便不再多言。
管他呢,反正现在江芷桃是她的徒弟了。
江秋渔想了想,从自己捡到她到现在,江芷桃似乎一直没吃东西。
“你让人给她找点吃的。”
这件事情并不难,魔尊虽然早已辟谷,却仍要时不时地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魔宫里也有人族可以吃的东西。
她让星莹备好一桌膳食,还特意吩咐她准备三副碗筷。
星莹不明所以,殿中虽然有三个人,可有一人只是婴儿,还吃不得这些食物。
不过,她并未开口询问,尊上既然如此吩咐,自有她的安排。
星莹让人将所有的菜都端了上来,随后正准备退出青霜殿,却忽然听见魔尊出声道:“等等。”
魔尊站起身来,伸手在江婠的额头上点了点,趴在一旁的江婠顿时哼了声,慢慢睁开双眼。
入眼的场景格外陌生,江婠看着面前的魔尊,依稀觉得这人好像跟那个带自己来这里的人不一样,可她左看右看,这张脸分明没有任何区别,只是眉间没有了那一点红痣。
“贵人……”
江婠故作茫然地看着魔尊,实则却飞快地打量着周围的装饰,越看双眼越亮。
她果然没有猜错,这人的家境当真优越至极!
江婠按耐住内心的兴奋,“贵人,我怎么睡过去了?”
江婠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向床榻上的江芷桃,看来这孩子颇得贵人的喜欢,她以后得多多在贵人面前表现出对这孩子的关心才是。
魔尊虽然没有江秋渔那般心思深沉,却也不至于连个几岁的孩子都看不透,她一眼便看出了江婠的野心,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江婠被她吓了一跳,她再怎么野心勃勃,毕竟也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魔尊却因为常年修魔,浑身阴煞之气极重,她又有意吓一吓江婠,因此,江婠只是对上她的视线,便被吓得面色惨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江秋渔并未在人前显出身形,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衣袖往下滑落,露出了一截纤细的手腕。
魔尊不经意地回头一看,好似在她的手腕内侧看见了一抹淡淡的红痕。
她受伤了?
魔尊正要看个清楚,江秋渔却瞥了她一眼,似是在警告她,魔尊立马收回自己的视线,掩饰般地挥了挥手。
“把她带下去,你自己看着安排吧。”
这句话是对星莹说的。
星莹还以为尊上多准备的那副碗筷是给这小乞丐的,没想到尊上却吩咐她将人带下去,她在心中思索着这其中的缘由,嘴上却答道:“是。”
江婠呆住了,她也看见了桌上的三副碗筷,其中一副难道不是给她准备的吗?
这人吩咐侍女将她带走,是要带到哪里去?
她生怕魔尊是想扔了她,赶紧双腿一弯跪了下来,“贵人,那我妹妹怎么办?”
她担心的分明是自己,嘴上却说着关心江芷桃的话。
魔尊又怎会看不透她的小伎俩?
她本就对江婠说不上喜欢,此时见她不过几岁的年纪,便如此心思深沉,还妄想哄骗自己,心中更是不耐。
要不是这人是江秋渔带来的,魔尊早把她扔出去喂魔物了。
“芷桃是我的徒弟,自然跟着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快滚,别在我眼前惹我心烦。”
“我能将你留在魔宫,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这几句话信息量巨大,不仅仅是江婠,连星莹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尊上准备把那婴儿收为徒弟?
星莹从不怀疑魔尊的决定,方才她还觉得这婴儿没什么特别的,此时却又笃定,她一定是根骨绝佳,否则怎么能讨得尊上的欢心?
她既是尊上的徒弟,便是这魔宫的少主。
江婠却是满心的嫉恨。
同样都是弃婴,为什么江芷桃能得到魔尊的喜欢,不仅被赐了姓名,甚至还被魔尊收为了徒弟。
而自己明明已经跟着贵人回来了,却依旧不得她的喜欢,她言语之间甚至颇为嫌弃自己。
江婠不甘心地看着面前的魔尊,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也许她并不是带自己回来的那个人。
那人的笑容万分温柔,唇角永远是向上扬起的,可魔尊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她一定会也将自己收为徒弟!
想到这里,江婠忽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她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哭着祈求道:“我马上就走,只是走之前,能不能让我当面向那位带我来这里的贵人道谢?”
要是那个人看见她此时凄惨的模样,说不定会心软。
就像之前在江桥镇时那样。
魔尊一眼就看出了江婠的打算,她又转头看了一眼江秋渔,这人的眼神依旧冷淡散漫,姿态慵懒随意,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捏着茶杯,正看戏似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魔尊心想,你还不如求我呢,求我,我或许还会心软,求她,她这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岁的老妖怪,又怎会看不透你的心思?
虽然她依旧猜不到,江秋渔分明不在意江婠,却为何非要将她带进魔宫。
但这并不妨碍她看出来,江秋渔是不在乎江婠的死活的。
因此魔尊根本没搭理江婠,只是横了星莹一眼,“还不把人带下去?”
星莹回过神来,赶紧捂住了江婠的嘴巴,把人拖走了。
尊上没说要把她扔出去,那想必是暂时还得留着她的性命,星莹也没欺负江婠,只是把她带到侍女们住的地方,又让人端来了饭菜,免得江婠被饿死了。
这待遇比起从前乞讨的日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可是江婠仍不知足,她一想到江芷桃能做那个人的徒弟,自己却要住在下人住的地方,心中便生出了无数的怨恨和不甘。
凭什么是江芷桃!
江婠一边大口吃饭,一边在心里想着,要是江芷桃死了,是不是就能换她做那个人的徒弟了?
这边魔尊终于意识到,江芷桃年纪还小,不能吃这些食物,她只好把江芷桃交给姣玥,吩咐她仔细照顾江芷桃。
跟方才对待江婠时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等到屋里的人都出去之后,魔尊才回到桌前坐下。
她看着眼前的这一桌美食,又看了一眼江秋渔面前干净的碗,“我的口味变化应该不大吧?”
这不都是她往日最喜欢吃的东西吗?
魔尊伸手替江秋渔夹了一只鸡腿,“你跟我客气什么?”
江秋渔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碗中的鸡腿上,她勾了勾唇角,“没剔骨,不爱吃。”
魔尊:???
魔尊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她总觉得这人的语气中好像有几分炫耀之意。
“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难不成以后还有人给你剃骨?”
这种小事还需要旁人动手吗?
魔尊三连问。
江秋渔垂眸不知看向了何处,她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回答道,“嗯。”
魔尊这回事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以后的道侣当真如此体贴细心?”
她忽然就觉得眼前的鸡腿不香了。
可恶!
为什么那个人还没出生?!
不然她也有人剔骨了。
魔尊也跟着放下了筷子,她看着江秋渔眼眸半阖的模样,感觉到对方此时心情似乎不大好,莫非是她日后的道侣出了什么问题?
魔尊在心里这样想着,也这样问了。
江秋渔思索片刻,“没出什么问题。”
魔尊正要松口气,又听她说:“就是入了个魔。”
魔尊:……
“她喜欢我,喜欢到入魔了?”
江秋渔:“可以这么说吧。”
魔尊顿时来了兴趣,“既然她入了魔,那我们应当可以长相厮守,你为什么还不高兴?”
江秋渔掀起眼皮,满含深意地看着她,“入魔之后,嗯,她的性子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
魔尊明白了,定然是不好的变化,否则这人便不会露出这般表情了。
不等她思考清楚,又听江秋渔说:“那场死劫过后,我瞒着她逃跑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来这里之前,她才把我抓回魔宫不久,要不是我小意温柔地安抚她,她应当是要把我关在魔宫里,不许我离开房间半步的。”
魔尊顿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
她想问,你的修为如此高深,怎么还混的这么差?
可一想到能被她看上的人,定然也是资质卓绝的天之骄女,入魔后的修为不一定比将来的自己要低,所以自己能被她抓回去,也就不足为奇了。
她越想越觉得可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不是主动回到这里的吗?”
她还以为这人是回来改变自己必死的结局的呢,可听她方才这样说,自己将来是不会真正死去的。
所以她一定不是自愿回来的。
江秋渔不吭声,魔尊顿时明白了,她猜的没有错,这人定是经历了某些事情,然后被迫回到了现在。
怪不得她一来便要进入密室,却并未取走神器,只是将藏着神器的密室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想来她多半是在那里中的招。
也就是说……
魔尊吞了吞口水,“你走之前,跟她说过吗?”
这个她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江秋渔笑盈盈地看着她,脸上分明在笑,眼里却毫无笑意,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你觉得呢?”
魔尊的嘴唇动了动,“我觉得……”
我觉得你可能要完。
——
屋外的风吹落了一地桃花,又顺着敞开的木窗飘进了房间里,扬起轻薄的床幔,底下挂着的铃铛叮当作响,声音清脆悦耳。
在轻纱之间,隐藏着一张绝艳出尘的面容,她眼眸紧闭,唇边还残留着一道细小的伤口,身上穿着雪白的里衣,双手规规矩矩地叠放在身前,仍旧在沉睡之中。
这一阵风停了,床幔晃晃悠悠地垂了下来,遮住了女子的身影。
房间内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静,屋外也没有人走动。
因此,也就无人瞧见,女子放在身前的指尖轻轻动了动,似乎有清醒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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