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法医是局里面出了名的业务骨干,并且性格也是十分谨慎的,在不确定的情况下,轻易不会给出任何结论。
现在他能够这么说,就说明傅贤海老人的死因可能确有蹊跷。
“张法医,幸福死,指的是什么情况?”霍岩有些不解。
“一般来说,这种患有慢性阻塞性肺病的患者,对于氧气的需求是比较高的,这个高不止是体现在日常吸氧治疗的时间方面,包括对于氧气浓度也是非常敏感的。
如果忽然之间氧气浓度不足,造成缺氧,人可能会窒息,并且过程是很痛苦的。
但是如果给氧浓度过高,也同样会抑制呼吸中枢,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死者会比较安详,不会有什么痛苦。”张法医回答。
霍岩看了看宁书艺,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
一个需要全日制吸氧来维持生命体征平稳的老人,在肺病并没有严重到会在睡梦中猝死的情况下,却忽然离世。
凶手是如何作案的,想来也很简单。
“已经可以排除其他死亡因素了对吗?”霍岩又追问一句。
张法医点点头:“对,这名死者的死因还是比较直观的,除了他的肺部病变程度会不会导致这种自然死亡的情况发生,我们确实有点吃不准,所以找了临床领域的专家一起确认,其他的基本上不存在什么疑问。”
事已至此,不管是不是歪打正着,至少蔡宇杰的主张是得到了证实。
宁书艺和霍岩连忙联系同组其他人,迅速分工,然后便各自出发,两个人第一站便来到了傅贤海老人生前居住的那家康养中心。
这家康养中心位置相对比较偏僻,位于主城区之外,靠近郊区的地方,但是在W市却也算是小有名气,主打的就是一个环境清幽,适合老年人居住。
就连宁书艺这样一个不太关注这个领域的人,都对这家康养中心的名字感到颇为耳熟,毕竟广告打得范围蛮广,想看不到都难。
这家康养中心是一个宽敞的大院子,一左一右两栋小楼,一栋是给长期卧床、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准备的,更加安静,因为涉及到一些病比较严重的老人,只允许在指定时间内单人单次进行探望。
另外一栋则是给需要一定医疗保障,但是生活自理,没有什么大问题的相对健康的老人作为养老中心,虽然也提供24小时的医疗保障,但是管理要更灵活许多,除了晚上八点之后为了保障老人的休息,不允许有访客之前,其余时间并不做严格要求,只要做好登记就可以入内。
霍岩他们之前得了蔡宇杰提供的情况,来到这边之后就先找到康养中心的负责人,想要对傅贤海老人生前居住的房间进行检查。
康养中心的负责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名叫曲以明,长得敦敦实实,模样看起来倒是足够和气厚道,看到宁书艺他们带人来,也没觉得有多惊讶,不知道是见多识广了,还是之前蔡宇杰的意思表示过于强烈。
“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们这个地方吧。
左边那栋小一点的楼,住的都是生活不能自理的重病老人,右边这一栋是健康的和相对健康,能走能动,不愿意住到重点监护那边去的老人。
中间那个把两栋楼连在一起的裙房是我们这边的棋牌室、食堂,影音室,还有护理人员值班室。”他对宁书艺等人介绍道,“傅老爷子之前就住在右边这栋健康楼里。”
“那你带人去傅贤海生前住的房间勘验,我去找护理人员聊聊。”宁书艺对霍岩说。
“好。”霍岩对她点点头,与人沟通不算是他的强项,这种事交给宁书艺去做很显然是事半功倍的。
曲以明没精打采地在一旁看着来的警察进行分工,等他们确定完各自的任务之后,才又示意霍岩等人随自己继续去健康楼。
“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他一边走,一边对霍岩他们说,“那个房间,从傅老爷子的遗体被带走之后,就一直都锁着门,绝对没有人再进去过。”
霍岩点点头:“你们这边的老人过世了,都可以提出这样保留房间的要求?”
“那倒也不是。”曲以明摇摇头,“主要是,这钱是他付的,房间没到期,他也不要退款,就要保留原貌。
既然他非常坚持,我们也是要理解的,而且眼下也没有着急入住的,所以就同意了。”
一行人一路进去,这家康养中心健康楼里的老人并不是特别多,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闹,清清静静的。
曲以明把他们带到位于一楼的一个房间门口,只见房门上贴着一个自制的封条,上面还煞有介事地标注了贴封条的日期,以及身为康养中心院长曲以明的个人签章。
“呐,这屋里就是傅老爷子走之后的原封不动的模样,绝对没有人进去过!就连封条,我都是戴着手套贴的。”他闪开门边,生怕沾到一点会给自己添新的麻烦,“我就在门口等着,你们进去该怎么检查怎么检查,我不妨碍你们工作。”
被门打开,刑技的同事先进去进行指纹、足迹采样,霍岩在这件事上也帮不上什么忙,没有跟着一起进去,而是和曲以明一同站在门外,透过门口向里面看看。
这房间的面积,与门相对是一扇采光很好的窗子,窗前有一张写字台,与门同侧的墙边是一张单人床。
和寻常卧室不同的是,在床边还摆放了一台医用制氧机,还有一些监护仪器,呼叫铃之类的东西。
“这些其实不是傅老爷子每天都需要用到的。”曲以明看霍岩的视线落在了那些仪器上,连忙在一旁解释说,“这是每个房间的标配,以防万一的。”
话一出口,他自己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很显然,傅贤海的死就是那个“万一”,这让那些用来“以防万一”的仪器的存在,显得透出了一股子莫名的讽刺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