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萧元邃听到了一声很轻的的叹息,仿佛很远的天空中雨丝划破空气的声音。
是自己,还是——?
他沉默了一会儿,却也没有把这个问题深究下去,就只是看了一眼那冰冷又安静的帐篷一眼,风雨中,那帐篷湿漉漉的,软塌塌的,像是一个被雨打风吹得失去了所有力气和生息的疯子。
萧元邃转过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周遭的温度和心里的热度,就这样随着一天又一天淅淅沥沥绵绵不绝的细雨,渐渐的低了下去,可是,也有一点不安的焦躁,在军营里一些人的心中慢慢的升腾起来。
这些便是石家的军队。
这批人原本就是与萧元邃联合出兵,虽然是在他的麾下,但其实心里也只姓石,石玉焘和石玉心的生死荣辱与他们休戚相关,对他们而言,失去石家的一个将领就如同塌了一半的天;可现在,石玉焘被申屠泰抓走已经好几天了,萧元邃等一众将领却连一点救援的意思都没有,时间拖得越长,石玉焘能被救回来的希望就越渺茫,他们也就越发的不安起来。
所以,他们一批又一批的去向石玉心请战,但都被石玉心压了下来。
众人不由得有些怀疑,是否石将军因为小石将军擅自出战生了气,不再在乎他的生死了?
看着众人惴惴不安,又壮着胆子发问的样子,石玉心的神情反倒非常的平静,她沉默了许久淡淡道:“从出战以来,我的兄弟的生死都是牵系在我身上的,你们着急,我只会比你们更急。”
“那——”
“但现在,的确不是我们轻举妄动的时候,再次贸然出战,就跟他当初擅自出战一样愚蠢,若再被击败,甚至被擒,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听到这话,几个将领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其中就有不知死活,为了抢立战功跟着石玉焘出战,后来狼狈逃回来的人,此刻对上石玉心冷静又漆黑的眸子,仿佛皮肉骨髓都被看穿了一般,只能瑟瑟的往后退,而石玉心冷静的说道:“我并非不管他的死活,而是现在,的确没有比等对方着急更好的办法,毕竟——他们丢的,可是一位王妃。”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道:“可是,若对方一直不动,那我们也就一直等下去?”
石玉心道:“萧元邃说了,不出三日,一定会有结果。”
“……”
“左不过还有这两日,等个结果便是。”
“……?”
众人越发疑惑起来,忍不住交头接耳的轻声道:“只两三天,我们等得,难道虎牢关的人就等不得?”
“是啊,宇文晔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万一让他们占了先机,那我们可就真的没办法了……”
就在这样惴惴不安,却又无可奈何的情绪中,时间来到了第三天。
正如所有人猜测,却又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虎牢关的宇文晔果然仍旧按兵不动,始终沉着得没有露出半分破绽,可是,洛阳那边却传来了急报——
东都战事有变!
直到那份急报十万火急的穿过大营送进萧元邃的营帐里的时候,众人才猛然想起,他们这些日子只把注意力放在虎牢关前,放在被他们擒住的商如意,和被申屠泰活捉的石玉焘身上,竟然都忽略了,真正的战场,一直都是在洛阳!
齐王宇文呈,已经围攻洛阳城数日了,而且因为宇文晔在虎牢关拦住了萧元邃所率领的十万援军,又将洛阳附近的八关都邑几乎占据的占据,震慑的震慑,再无一兵一卒的驰援,所以,攻陷似乎就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而问题,就在时间上。
洛阳城毕竟是楚旸经营多年的东都,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即便没有一支援军前来,仅凭梁士德城内的守军,竟然也阻挡住了宇文呈的进攻。
可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问题,也还是在时间上。
虽然洛阳城的城墙挡住了宇文呈的攻势,但也挡住了他们对外的一切行动,包括获取粮食——梁士德在占领洛阳之后,也同样占据了洛阳城以北的回洛仓,可这一次宇文呈攻城之前,他还没来得及运回太多的粮食就被迫紧闭城门陷入了防守,粮食也随着时间消耗殆尽,洛阳城内几乎到了人相食的地步,若再没有粮食运进,只怕不等宇文呈攻陷,他们自己就会大乱。
而就在昨天晚上,宇文呈经历了一整天的攻城战之后回到营中,自觉东都已是囊中之物,于是得意之余一场大醉后睡去,可就趁着这样寂静的夜色,梁士德突然派出一支人马冲出了洛阳城,也冲出了他在外面设下的层层包围圈,杀向了北边。
那里,就是回洛仓。
听到这个消息的萧元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上竟没有露出太多意外惊诧的神情,而闻讯赶来的花子郢和石玉心对视了一眼,石玉心蓦地明白了什么,道:“大将军之前说,不出三日就会有结果,原来说是这个?”
萧元邃看着她,平静的道:“真正的战场一直都不在虎牢关,而在洛阳。”
“……”
“我领兵北上之前就曾提醒过梁士德,让他多运一些粮食进城,只怕宇文晔将来攻打洛阳的时候会造成危机,可他偏不信,只认为自己在八关都邑的布防足以抵挡宇文晔,却没想到——”
说到这里,他反倒皱了一下眉头。
当初,他之所以没有苦劝梁士德这件事,也是因为对洛阳八关的确有信心,更不相信会有谁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几乎扫平了八关。
宇文晔比他想的,知道的,还更骁勇。
更可怕……
石玉心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但她立刻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萧元邃低头又看了一眼那份战报,然后说道:“我们这一次南下,就是为了洛阳的战事,若梁士德真的守不住洛阳,那我们也就彻底败北了。”
花子郢道:“大将军,你是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