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 方子业今日是第三次造访急诊科,本熟悉之地,仍让他觉着陌生了几分。
硕士并入规培期间的‘安逸’已经全然消失,现在的方子业,每次到来肯定都是带着任务。感受不到丝毫的闲情逸致。
“没床啊。”此刻,方子业对推车上的病人大声解释。
此病人他已诊断完,骨折属于是中间性,就是按照当前的指南,就属于可手法复位可手术治疗的那种,首选什么都没错。
方子业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首先建议手法复位治疗。
可不知道对方是觉得方子业太过于年轻,还是认为自己此次骨折是有第三方责任人,坚持要住院手术治疗,而且还要教授给他看。
“你们这么大个医院,怎么可能没有床?没床别的病人睡什么?”他躺在推车上,双手各自扶着推车的两边护栏,满脸不信,唾沫星子溅起又抛物线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的左手赶紧去擦了擦,双眼如牛瞪向方子业。
“我说的没床,是没有空余病床!”
“现在我们科室的所有病床上都有人,而你目前的病情,是不危及生命的情况,所以医院肯定不会为了你走超急诊手续去空床出来。”方子业解释得也很直白。
不管什么医院,有没有床,那都是相对的。
普通的小急诊,比如说手指切上了两厘米的口子,在中南医院,你等十天可能都排不上队。
但如果两个小时后阎王爷要和你见面,手术台就是你的床。
“那我不管,我来看的是急诊,你们医院就要负责给我安排床位,哪里有看急诊还不给安排床的。”病人的打扮应该是个农民工,他的右脚上的解放鞋上还带着水泥灰,应该是从工地出来的。
但是,这个大哥,是方子业这几年接诊过的,最不朴实的农民工了。
可能也不是所有的农民工都是老实且朴实无华的吧。
“你看的急诊,只是伱所理解的急诊,你这個属于是亚急诊。”
“真正的急诊,其实连给你挂号的时间都没有。”
“叔,我也不和你浪费时间了,你现在这个情况,就只有两种选择。”
“第一,你去等着看门诊,门诊的教授如果觉得你要手术治疗,那就给你开住院证,你慢慢排队等这住院,可能一个月左右,你就可以进我们科了。”
“第二,你去其他医院。”方子业说到一半。
“我不去其他医院,你还要我说几遍?”
“那明明你们医院就好一些,我为什么要去其他医院,其他医院是不是给你钱了?”那大叔把方子业打断。
“你可要好好看啊,我这个是被撞骨折的,如果因为你的疏忽大意,耽误了我的治疗,我是会找你麻烦的。”
方子业知道,自己这就是遇到了老师经常给自己所说的难缠急诊病人。
虽然方子业知道,自己早晚得遇上类似的病人,但也想不到,才第一天,就遇到了。
不过,类似的人不少,肯定不止一个,但他们什么时候到来,什么时候出现,完全不因自己的意志而转移。
“那就没办法了,你就只能去门诊,看教授门诊,然后慢慢等了。”
“我把相应的选择,都写在了你的病历本上。”方子业写完,就打算签下自己的名字后离开。
但他才刚转身,就被中年大叔捉住“你不许走。”
“你还没给我安排住院和床位,还没安排手术的,你不能走,你干嘛,你们这么大个医院,医生就你这样的素质,放着病人不管啊?”
“大家来看啊……”
当然,中年大叔的吆喝,首先吸引而来的就是保安大哥。
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一出现,为首的人只是说了句,你再喧哗我就报警了,等警察处理完了再送你过来,他才老实了。
方子业扯开了大叔的手,看着旁边撞了他满脸无奈的司机,只能道“首先啊,道德绑架这一套,是不适用的。”
“更适合的病种,去更适合的医院治疗,这是国家政策,不是我刻意为难你。”
“政策给我们医院交待下来的任务,就是大手术,高难度、高风险手术,现在,我们医院收治了这些病种的手术病人,就得对他们负责。”
“像您这样的小骨折,我们医院是没有这么多空闲的医疗资源分摊出来给你们的,这样是浪费其他更需要我们医院、我们科室资源病友的时间和资源。”
“所以啊,你去举报,你去卫生健康委员会举报,那也是没用的。”
“其次,我对您没有造成误诊,没有给出错误的建议,我也是不害怕你举报的。”
“最后,医院的医疗资源,是公共资源,不是你独有的资源,也不是我独有的资源,你这样的小骨折,我们这里是不可能接收你这样的病人做手术的。”
“你去就近找一个二级甲等或者三级医院的骨科,直接做了手术就完事儿了,为什么非得要我给你办理住院手续?”
方子业的态度强硬无比,条理清晰。
大叔听后,情绪和态度也是稍微缓和了一下,准备走感情路线“医生,我更加信任你们医院啊,你们医院更大,医术更好,你不能赶我走啊。”
“是吧,大家谁生病了不想在好的医院治,谁骨折了不想被更好的教授治疗啊?”
“我也不是不出钱,我更不是要求你们给我钱,我来求诊,我希望把我的病治好,这有错吗?”大叔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得很直白,也很心酸。
其实啊,他的心理,他的选择,方子业从个人层面,还是可以理解的。
谁不想去更好的医院接受更好的资源灌溉?
但是,方子业肯定是做不到,与他同一水准去考虑这个问题。
或者说啊,任何人,只要是在事不关己的前提下,都是非常客观且圣人的。
“大叔,您也别为难我,这根本不是你出不出钱的事情。”
“我给你打个比喻啊,假如说,你现在做的工作,一天给你两千块钱,这是个比喻啊。”
“但是呢,又有另外一家公司的人,看中了你,非要你过去他们公司工作,给你一个月两千块钱,你去吗?”
方子业的比喻,差距太大。
大叔毫不犹豫地回答“那肯定不去,我傻子吗我?”
“是吧,那我再问你,那你这份两千块钱一天的工作,你会让给比你更有钱的另外一个人吗?”
“你不做这份工作了,和他换一个,你来做两千一个月的,他做两千一天的。”方子业问。
“凭什么?他都这么有钱了。”大叔的回答,仿佛丢了好几百万。
“这就对了嘛,大叔,咱们换位思考一下行吗?”
“要不,您去我们病房里看看,住在我们病房里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些排队的病人,都是些什么人,您再考虑,要不要继续坚持住在我们医院,去占用这些床位?”
“我看您也是个懂道理的人?”直接说,说不通,方子业就索性啊,先把他喊到创伤外科病房,让他自己看看,另外一些病人的情况。
“这样,这位大哥。”方子业见大叔在犹豫,方子业就对推他的司机说。
“你把这位大叔先推到我们病房里去,让他看看我们病房里的病人,让他看看我是不是骗他,我们科室是不是没有床……”
本开车的司机,此刻都绝望了,化身推车的司机,如同个行尸走肉。
他就后悔了,就不该跟着他一起来医院,就该把一切都交给保险公司的,自己就不该这么好心,现在是麻烦缠身,他还不好跑路……
……
方子业解释完,微微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
方子业也不确定自己的曲线救国到底会不会有效果。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啊,方子业也只能这么做了。
自然,方子业打算消停一下的时候,急诊科的外面,一个急诊外科诊室值班的老师还亲自跑了过来。
看到了方子业后,眼睛微微一眯“是骨科老总不?”
“欸,是的,方老师!又来急诊了吗?”方子业闻言赶紧回头应声。
这位在急诊外科诊室值班的老师,乃是胃肠外科的一位即将升任副主任医师的资深主治医师。
他与方子业是本家,也姓方。
当然,对方并不是恩市方家的人,祖上也与方子业没任何关系,他是鄂省赤市人。
“嗯,算是急诊,又不算是。”
“是我们科的两个学生哦,打篮球的时候撞在了一起,两个人,一个左胳膊,一个右胳膊,都不得力。”
“自己在科室里找人开了急诊检查之后啊,本来是去看了门诊的。”
“然后从门诊出来让他们走急诊通道找你更方便一些,他们又去了你们病房,最后又从病房找到了我这里。”
“我想着方总你要是方便的话,帮个忙呗!其中一个人是有脱位的,另外一个人没有脱位,也需要打个前臂吊带。”
这位方松林医生,算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得非常明白了。
“哦,好好好,好的方老师!”
方子业赶紧应声,但强调了一句“方老师,您叫我小方或者子业都可以,叫方总就有点离谱了。”
“我们老方家本家叔侄不互相寒碜啊!”
方松林的年纪与师父袁威宏等大,方子业认个侄子也不吃亏。
“你好家伙,直接拿着家谱来压人了哈。”
“行,小方,那就跟我走一趟吧。”方松林属于圆脸四方头,发际线不高,但头发稀疏级。
行走的时候,方松林还特意看了看方子业的头发,问他有没有什么养发秘籍。
方子业就开玩笑说多熬夜,多值班……
方松林做过住院总,自然知道方子业是在开玩笑,只是弹了一下方子业的头,认为他调皮。
一路到了急诊外科诊室,此刻的诊室相对消停,内里无其他急诊病人,除了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各自耷拉着不同向的肩膀。
“杜代新?”方子业是眼尖的,进到急诊诊室后,就立刻对应出了其中一个人。
杜代新,胸外科洪字礼副教授硕士二年级的专业型硕士研究生,哦不,硕士二年级是去年,今年应该是三年级快毕业了。
估计也会直接读洪字礼副教授的博士。
“方,方师兄?!~”杜代新比方子业更加惊讶。
毕竟,杜代新来找方松林,是跟着自己的同学来请胃肠外科的上级打电话给创伤外科的住院总的。
而这样的住院总,可不是跟班住院总那样的博士在读,而是基本上要是毕业后留院了的人物。
自从去年邓勇教授离开了实验室后,洪字礼副教授与邓勇教授的合作关系,就走向了尾声。
洪字礼副教授有了自己的实验室,邓勇教授另寻他处。
只是没想到,方子业竟然才一年不见,从硕士毕业直接跳到了住院总?这未免有点太过于离谱了。
但想到方子业的bj是bj的约稿,杜代新又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倒也不是天方夜谭这么离谱。
“你们,还认识啊?”方松林很意外地问。
自己科室的研究生说这位杜代新是他同学,但是是胸外科的。
胸外科的普通硕士和骨科的住院总还蛮熟,这本身就不寻常,略有些诡异。
方子业主动解释起了两者的关系“嗯,方老师,之前我们在一个实验室,这是胸外科洪字礼教授的学生,我老师是邓勇教授。”
方子业虽然解释了,但方松林也不知道邓勇和洪字礼之间什么关系。
开玩笑,全院那么多教授那么多副教授,谁与谁存在合作,没有任何人可以完全通透,如果不是邓勇曾经是创伤外科的行政主任。
方松林可以连邓勇是谁都不知道,至于普外科的科研高手副教授,在没有成为行政带头人之前,除了科室内和同级别的,别人也不认识他啊。
方松林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示意方子业随意。
方子业带着两个师弟,阅片一阵后,脸色就变得纠结起来“杜代新,你是看了创伤外科哪位老师的门诊?”
“他说你没有肩关节脱位?”方子业的语气变得格外诡异。
“啊?”
“我看的是袁威宏老师的门诊啊。”杜代新闻言,满脸担忧起来。
方子业“……”
这该怎么办?怎么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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