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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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的热气带走了防寒服上的水分,苏木一裹着一件长外套倚在树上,神色安静地垂着眼睛,似乎在沉思。
高陆也一样只裹着件外套，正大喇喇地蹲在架着两人衣服的木架子后望着她发呆。
苏木一原本整个人的皮肤就是偏冷质的白色，从水里走这一趟回来后，她现在看上去又白了一个色度，每一寸肌理都是泛着幽幽珠光色的细腻苍白。
她赤足站在雪上,两条修长的双腿微微交叠，火光在脚裸上镀出一弯柔和的弧度，红发披散，莹绿的双眸半垂着,眉眼轮廓精致得不像话……
像只雪里孕育出的精怪。
高陆一眨不眨地望着,看痴了，完全移不开眼睛。
苏木一站了一会儿，忽地抬手，伸向身侧的树干。在触碰到那棕褐色的树皮时，她的指尖一下子亮起了一缕微微的蓝光。
那蓝光顺着她的指尖慢慢地流淌下来，水滴一般轻轻滴在了树皮上。
刹那间,枯木逢春。
这株——似乎是桦木的树木肉眼可见地在短时间内完成了抽枝发芽、蹭蹭蹭拔高数米的过程，枝叶利剑似的四散伸开的同时,树皮蠕动、树叶颤抖……
苏木一往后退了几步，注视着眼前这棵完全变了一副模样的树木，反手拔出腰间匕首朝着树身疾劈而去。
“锵！”
寒光一闪间，匕刃与树皮相撞,发出的竟是一声类似金石碰击般的刺耳闷响。
“哇。”高陆干巴巴地发出一声惊叹。
苏木一回头瞥了他一眼，收起匕首走过来，微微俯身伸手探了探架子上的衣服。
高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黏在她晃动的、弧线漂亮的长腿上，拔都拔不下来。
“干了。”苏木一对迎着他的目光微微挑了挑眉，伸手把架子上裤子毛衣拿下来，顺脚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下：“穿上，走了。”
从高陆那表情来看，不像是被踹了一脚，倒像被亲了一口似的。
两人重新换好衣服，便继续向着这颗星球的另一边赶去。
以悬浮车的速度，路途变得不再遥远。
唯一的耽搁点大概就是高陆对自己的身体的新强度不太适应，跑起来老是容易砰一下撞到树上去。
两人花了几个小时顺着河流跑出森林、翻越山脉，一直到了一片望不到头的宽广草原上。
积雪一堆一堆地分布着，地面有的地方有灰绿的草露出来。空气中是冰水和软趴趴的烂泥沼泽混合成的一股闷而冷湿的腐腥味儿。
“……真疯狂。”高陆喘着气，回头望了望来时的方向，神情有些恍惚：“一一，说真的我有种不真实感，我们是不是还在湖底下做梦？”
苏木一没有回答他这个蠢问题，只是静静凝望着黑暗中的旷野，轻声道“你闻到了吗？”
高陆回过头，闻言一愣：“什么？”
“鹿的味道。”苏木一轻声道，往前走了一步，“这里有鹿群。”
高陆惊讶地看她一眼，随即更惊讶地察觉到自己好像是真的能闻到什么味道……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气味，但很特别、能区分，特别而清晰，夹杂在烂泥、草、雪和风的气息中间，像海上的灯塔一样明显。
他瞪大眼，下意识地顺着气味来源的方向看去。
“我去生火，你去抓一头鹿回来。”苏木一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好叻。”高陆点头，很听话的拔腿就去了。
苏木一看着他的身影转瞬消失在夜色里，回身找了一块相对干燥的石头坐下来，开始生火。
高陆回来得很快，肩头扛着一只灰色的长毛鹿。
“一一，我回来了！”他眉飞色舞地道，嘭一声把鹿扔在地上，一边活动着肩膀一边在苏木一对面坐下来：“一拳，一拳我就把它打死了。”
苏木一抬眸对他笑了笑，“过来坐吧。”
“一一，你说的星核到底是什么？”高陆撑着下巴眼巴巴地望着火上滋滋作响的烤鹿腿，一边问道：“我们变成……呃，这样，是它的原因，对吗？”
苏木一坐在旁边，枕着手臂靠在石头上，望着黑梭梭的天际。
“对。”
“其实当时我的父亲拿到它时并不知道它是什么。”说到这时她沉默了片刻，随后淡淡地、垂下眼道：“他只是知道它很重要。”
接着，苏木一开始说起了那段著名的、任何一个地球公民都不会感到陌生的往事。
寂静的、只除了偶有的火星爆鸣声外再无它响的森林里，少女轻柔温和的嗓音在火光里潺潺流淌：
“新纪00年9月12日，和平条约签订，地球智慧生物人类将在其领导组织联邦政府的管理下正式纳入星际联盟管辖范围。”
“条约内容有三。”
，
“一，银河系设置并接入星盟跃迁地标，附加正式更名为‘陌罕’。二，整个陌罕星系范围将受到星际联盟法律的管理。三，陌罕星系默认参与‘改造计划’。”
通常，苏木一说起话来时要么温和带笑，要么是一种偏冷的淡漠，高陆还没有听过她像这样平静而镇重的口吻。
她问：“你了解星盟吗？你知道改造计划吗？”
“……知道一点，他们帮我们改造星球，这个我知道。”高陆望着她，茫然道：“啊……当时我才四岁，还是五岁？”
他像现在绝大多数的每一个普通民众那样，困惑中不自主的带着点对“国家大事”事不关己式的漠然。
苏木一看着他的目光有点空远，像是透过他看到了什么别的地方。
“条约规定在星盟里，237号星系‘陌罕’归属次二系级，地球作为系内唯一的一颗诞生自然智慧生命行星，定为陌罕系主星，级别也是次二星级。”她道，笑了笑：“我知道你没听过这些，不止你，大多数人都一样。而了解这些的人要么不开口，要么被要求不开口。”
“星盟里包括的星系一共分为三级，主系，次主系，次系，次二系。具体这些等级如何划定，实际上整个联邦都对此知之甚少。”
“我们就像一方宇宙角落的浮岛，突然有海舰从破水而来，而我们对对方一无所知，孤立无援。”
“当时有的人赞成，有的人反对。最终的联盟公投中，和平条约以六十一的结果通过签订。可以理解，战争打了两年，谁都想要和平。”
“我父亲是当时的反对者之一。”
“这么多年来，除了不断涌入的移民，这些系外人他们不跟我们交流、不互通语言和社交网络系统，他们拥有独立的法律审判、享有特权、叫我们‘土著’……”苏木一的话音到这里轻的彷如耳语：“高陆，你觉得这像不像是一种，殖民？”
高陆张了张嘴。
“你是不是想说他们帮我们完善星球改造技术，还帮助我们多了十四颗可居星球？”苏木一微微挑眉。
高陆把嘴巴闭上了。
“你知道代价吗？”她笑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个。”
高陆又张了张嘴。
苏木一似笑非笑：“不是我的头，我说星核。”
高陆又把嘴巴闭上了。
“没人知道它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系外人不肯告诉我们，但谁都知道它一定很重要。奥戴尔——我的老师，疑心所谓的改造能源，很可能就是来自于它。”
“合约签订后，星盟派遣星舰队前来，与人类合作共同寻觅它——他们叫它‘核’。按照条约，我父亲是当时的联邦方负责人之一，这支两方组成队伍一共寻觅了两年零六个月。”
“最终位置确定后，星盟开始在大范围在人类中寻找‘核载体’。据他们说，一个星系的‘核’无形无色，且处于不定时移动中。只有某一群特定的本星系的智慧生命体，才能感觉并触碰到它。”
“按照条约，星盟将带走这个‘核’和选出的‘核载体’。”
烤熟的鹿肉散发出油汪的焦香，苏木一一刀割下一块，随手插在刀尖上递给高陆。
“载体寻觅的过程持续第三个月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奥戴尔发现我就是那群特定的、可以作为‘载体’的人之一。”
“那段时间，我父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后来，他死了。”
高陆嘶了一声：“……很遗憾。”
“那倒不必。”苏木一笑了笑，“他虽然是我名义上的父亲，但世界上我们一年也不一定见一次面。”
“奥戴尔回来找到我，把我带上了星舰，他让我尝试去带走‘核’。”
“我成功了，星核到了我的体内。他们无法发现。”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监视控制起来，包括我在内。但因为我‘将军遗孤’的身份，有奥戴尔从中斡旋，我成功在家里过到了17岁。”
“我和奥戴尔研究过。我能感觉到核，它呆就在我的胸口里，十年来也没有变化也没有反应，对我本身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直到前段时间，奥戴尔没有再回家，我就知道出了事。我在桌上的书里发现了他给我的最后讯息，仓促间写下的一个‘D’。”
“我领会了他的意思，在接到法庭传票的那一刻。后来我在书桌下找到了地图。”
高陆无意识地嚼着口中的鹿肉，望着对面轻描淡写讲述的苏木一，心里忽然就生出了茫然。
他在迪罗特尔靠拳脚打出一席之地，以为幸运的找到一个美丽姑娘，打算这一生就这样过了。
将军、人类、星盟……短短几句话，她口中的名词对他来说哪一个都遥不可及，她的世界是那样辽阔浩大，她的来历、她的去处、她谈论的话题，都太高，太远。
我高陆，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红月星乡下的小混混而已。而她……
高陆第一次像这样深刻的意识到，即使他们坐在一起，但他和自己爱上的这个女孩儿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他虽然没读多少书，但是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这几句话里符合的名字不用思考就能确认出来。
八大功勋将军之首，星战年代联邦总军事部长，前华夏区名誉区长——苏盛云。
高陆还有印象，在这位将军去世那天。上小学的自己和所有人一起站在操场上默哀，悲乐放了一整天。
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以这种方式。
高陆大口大口地咽下肉，仰头咕噜噜地往喉咙里灌水。
放下壶，他抹了抹嘴，迎着苏木一望过来的莹绿双眸，浓眉敛起、用自己能做出的最镇重最认真的语气道：“我不知道你要往什么方向走。”
“但一一，我愿意做你脚下的石头。”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世界背景开始描了～
_(:з)∠)_太忙了，又忙又卡，我跪在地上道歉。一有空就双更补！网,网,,...：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