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住不了几天。”李青说。
“李叔你又要去哪儿?”
“交趾!”
“啊?”朱婉清惊诧,“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去那儿了?”
李青道:“我在那儿有桩生意,风险几乎没有,无非是辛苦了点,隔三差五跑一趟。”
“什么生意,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李家的生意。”
“不是李家……是大明的生意?”
李青点点头,问:“你还记得朱祁锦吗?”
朱婉清愣了好一会儿,道:“是当初陪那位太爷爷的少年?”
“记性挺不错嘛。”李青颔首。
朱婉清讪讪道:“当初宏哥还吃醋来着,我印象就深了点, 李叔你去交趾……可是和他议定了海商补给的事?”
“好家伙,脑袋瓜子转的够快啊!”
“咱们家经营着海商,我当然知道。”朱婉清道,“这几年商船出海,比前些年顺畅太多了,不仅高效,成本也有所降低,就是不知这是李叔你努力的结果。”
顿了顿,“他在交趾说得上话?”
“太说得上了,他现在可是交趾的一把手呢。”李青点头,“这次去,就是兑现我许诺的好处,大概要半年左右。”
朱婉清不解,“他都是交趾一把手了,李叔你能给他什么好处?”
“你猜?”
朱婉清怔了下,震惊道:“难道说……长生?”
“勉强算吧,”李青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允诺,能让他活到八十左右。”
“这样啊,那也挺多的了。”朱婉清恍然,“也是,他这样的人啥都不缺,就跟个土皇帝似的,能吸引他的也就是这个了。”
“不用羡慕,你们两口子也可以。”李青笑道,“宏儿虽在武道上没有天赋,但我把能教的、适合他的,都教给了他,还给他弄了颗天师丹,至于你……”
“我怎么样才能长寿啊?”朱婉清问。
她儿女双全,有爱她,且她爱的丈夫,侯府生活又优渥,她当然想活的长久。
“我之前教你的那套养生之法,你勤加练习绝对可以。”李青笑道,“前提是你不偷懒。”
“当真?”
“骗你做甚!”李青翻了个白眼儿,“我还想让你们多陪我一段时间呢,不过,也只能到这儿了,长命百岁……太难了。”
“这已经很好了。”朱婉清很知足,想了想,道:“宏哥比我大七岁,他活到八十……那我活到七十三好了。”
李青:“……”
有心说:这岂是你能做得了主的?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和爱的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大抵是人生最幸运的事了。
朱婉清见他神色有异,敏锐意识到自己惹的,忙改换话题:
“李叔,宏哥现在海宁,距离不算太远,他现在又不忙,要不我给他去封信,让他回来住几天?”
“不用,这次从交趾回来,我五年之内都在大明待着,有的是时间重聚。”李青笑笑,“我也住不了几天,何苦让他奔波?”
“那好吧。”朱婉清轻叹,“李叔,从交趾回来后,你要不就住永青侯府吧,别再走了,你不是要把重心放在海商上吗,江南海商之发达,远不是北方能比的,你说呢?”
她补充说:“这一年你几乎都在忙沈家的事,想来也差不多了,就住下吧。”
李青沉吟了下,点头道:“嗯,我会把重心放在江南,不过,我却不能一直住在永青侯府。”
“下人我换得勤,没人会发现你的特别之处,再说了,仅几年不发生改变,根本不会引人注意。”朱婉清劝道,“你四处奔波了如此久,也是该歇歇了。”
“我也想啊,奈何……琐事缠身。”李青苦笑摇头,“不过你放心,我会常来看你们的。”
“李叔,我就想不明白了,充当领头羊的事我在做,新帝登基也有数年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不放心的多了,只是有些不好跟你明说。”
“连我都不能说?”朱婉清受伤,“你不信任我?”
李青好笑道:“不是不信你,只是……有些事还是不让你知道的好。”
顿了顿,“其他不说,你大哥身体不好你是知道的,他的时间不多了,我要常看着些。”
朱婉清沉默。
好一会儿,她问:“李叔,我大哥他……还有多久?”
“不知道。”李青摇头,“别真把我当神医了,我可没神到那个地步,说实话,我医术也就还好。”
朱婉清:“我才不信呢。”
“真就一般,我就是胆子大而已,不管是皇帝,还是皇后,亦或太上皇,对谁都敢扎针。”
李青自嘲道:“抛开这些,以及武道上的辅助,我医术真挺一般的,毕竟……李叔我啊,就学了十年医,且还是捎带脚学的,无非敢扛事而已。”
朱婉清默了下,说:“李叔,大哥真到了那时,你能不能带我去送他最后一程?”
“到时候看情况,有可能我就带上你。”李青叹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他自己都看的很开,你又何必伤感?”
“爹爹走后,我就剩这一个血亲了,我们兄妹相处不多,但,大哥人很好。”朱婉清忆起往昔,“当初老妖婆搞滴血认亲,把我手割开一个大口子,还是大哥给我包扎的呢。”
说到这,朱婉清有感而发:“唉……那时我才十来岁,转眼,儿子都快要成亲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有时候我也觉得时间过得快,可有时候……又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太慢了啊!”李青疲倦的说,“有时候啊,真想一觉睡他个五百年!”
“一觉睡五百年,别说我了,从我往下数,我九族的骨头都烂没了。”朱婉清没好气的说,“人家都是想向天借五百年,你可倒好,一觉睡五百年,咋,能活就是任性?”
“你还教训起我来了?”李青失笑。
朱婉清气鼓鼓道:“你这思想很危险,我可不得说说啊?”
她正经起来,严肃道:“李叔,你可别想不开啊!”
“……真若想不开,早就想不开了。”李青仰脸望着屋顶,幽幽说,“羁绊太深了,放不下了,我……也还想再看一眼那个璀璨盛世。”
“什么盛世?”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李青起身道,“麻溜准备酒菜去,我四处走走。”
…
永青侯府很大。
李青漫无目的散步,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池塘边,当初,他挺喜欢在这儿钓鱼来着,记得有次没钓到,他还去菜市场买了好多活鱼放进去,结果立竿见影……
二月春,江南阳光很暖。
李青起了兴致,找下人取来鱼竿,迎着阳光开始垂钓……
浮漂点点数下,猛然没入水中,李青手腕一抖,鱼线左右摇摆片刻,一条数斤重的鲤鱼飞出水面。
这一幕似曾相识,却又少了点什么……
“呀,好厉害!”
清脆声响起。
李青身子一震,猛然回头。
是李浩、李雪儿兄妹俩。
“是你们啊,”李青说不出的失落,强挤出一个笑,“来找我?”
“酒菜好了,娘亲让我们来唤你。”李浩上前拿起鱼篓,笑呵呵道,“刚好,再让厨子加一道鱼羹。”
李雪儿走上前盯了鱼儿一眼,惊叹:“好肥呀!”
“改明儿哥撒一网,咱们吃全鱼宴。”
“败家玩意儿。”李青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你要不看看这是哪儿?”李浩气坏了,“好歹我也是小主人,你怎能如此辱我?”
“……我习惯了,你习惯一下。”李青撂下一句,施施然离开。
“欺我太甚。”李浩愤懑不已。
李雪儿劝道:“大哥你别生气了,又不疼。”
“你咋知道不疼?”
“你脸都没红。”
李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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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肴丰盛,酒水绵软,李雪儿都浅饮了两杯。
离家一年之久的李浩,开心之下,很快就喝高了,开始话痨。
“娘,我都十七了,也不是读书的料子,现在接手生意上的事,也确实早了点,要不……”李浩舔了舔嘴唇,“我娶个媳妇儿,帮咱老李家传宗接代?”
朱婉清:“……”
“大哥没个正形。”李雪儿吐槽。
李浩反驳说:“大哥还不是为了你,我这当哥的不成家,你如何成家?啊?”
“大哥你真讨厌,明明是你……非要拉上我。”李雪儿又羞又恼,脸蛋通红。
朱婉清瞪了儿子一眼,骂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娘,你就不想早些抱孙子?”李浩嘿嘿笑着说,“等着嫁我的姑娘,从金陵排到苏杭都富余,不知多少大家闺秀等着做你儿媳呢,你总得给她们一个机会吧?”
“哎呦呦…疼疼疼……”李浩大呼小叫,“我也是为了咱老李家的香火啊!”
朱婉清又狠狠拧了一下,这才撒手,转而看向李青,“李叔,你怎么看?”
“我能咋看?”李青翻了个白眼儿,“我又不是他娘。”
“……”朱婉清满脸黑线,“我是说,小浩现在成亲,是否早了点?”
“也还好吧,比他早的多了。”李青笑道:“总不能让他跟他爹似的吧?”
朱婉清:“……”
“那,李叔你得把把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