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请如来震天大圣,化天化地化乾坤,弟子手拿五佛震天地,拜法之时有原因,南无真德佛,释迦如来佛,南海观世音!”</p>
何真人手捧一尊巴掌大小的金佛,摇头晃脑,不住地念诵。</p>
不同于之前,感觉舰桥上处处有如沼泽地般泥泞湿滑,如今尹秀只觉得狄杰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要快出花来。</p>
这当然是一种视觉上的“错觉”了,因为在任七眼里,不是狄杰快了,而是尹秀慢了。</p>
也不是单纯的速度慢,而是节奏和时机的把握上好像出现了什么问题,迟了一截。</p>
尽管不致命,但足以叫尹秀感到难受。</p>
影武者!</p>
桅杆上,红色武者出现,五十米的范围内,尹秀得以免疫任何负面状态,不受攻击特效影响。</p>
一看到桅杆上的身影,狄杰立即皱眉道:“一对一?”</p>
“没错,一对一!”</p>
尹秀应了一声,又是一拳挥出。</p>
然而,即便已召唤了影武者,那种叫人混身不适的迟滞感还是如影随形,仿佛就附着在骨头上。</p>
“呵,摆风水阵,改别人的命数,这种阴德损完了的事情你也做,怪不得没落着一个全相啊。”</p>
刘半仙慢悠悠走过来,对何真人的手法颇为不屑。</p>
“怎么,你们卧龙岗刘家,祖上帮这个枭雄那个皇帝寻龙点穴,不也是改人家的命数,怎么没见你们阴德损完啊?”</p>
“不是已经折损了吗?”</p>
刘半仙摊手,“不然怎么如今会只剩我一个呢?”</p>
顿了顿,他问道:“刘家的其他人,那些分支你有见过吗?”</p>
何真人虽然极度讨厌刘半仙,但却是有问必答。</p>
“之前见过两个,其中一个是你的堂弟,哦对你的堂弟众多,可能你也不知道是哪个。</p>
就是那个不看风水,喜欢舞刀弄枪的,在南卢的时候,白莲教攻陷了那里。</p>
他作为当地的军官,本来想乔装打扮成农民跑路的,谁知道他舍不得那个风水罗盘,走街上的时候掉出来了,被白莲教抓到了。</p>
农民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藏一面镜子,一把梳子也就差不多了,风水罗盘,那些人连字都不认识的,要它做什么?</p>
所以当即就被拿下,和别的大官一样,被吊死在了城楼上,没人敢收尸,叫他在上面挂了足足一个月,白莲教败走了之后才被当地善堂给收殓了,随便裹张草席,也不知是烧了还是埋了。”</p>
“嗨,那罗盘,是我送他的。”</p>
刘半仙摇头,“我跟他说,虽然你不爱看风水,但怎么说也是刘家的儿郎,带个风水罗盘在身边当做纪念吧。</p>
其实我是看出他命犯邪煞,怕他命薄,所以送了那个祖传的罗盘给他防身的,没想到反而是这罗盘害了他的性命。”</p>
“嗨,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p>
何真人摇头,“有些人注定落水死的,就是喝汤也注定呛死。”</p>
“还有一位呢?”刘半仙问道。</p>
“哦,那个是你的三叔,你及冠宴上我见过他的,潇洒风流的很,我记得当时他戴着一顶镶嵌了绿翡翠的毡帽,云纹马褂,手上是云绢的扇子,扇面上画着山河湖海,好不气派。”</p>
何真人一只眼睛闪闪发光,好像想起了之前的辉煌时光。</p>
那时候,算命先生出尘脱俗,为人所敬重,哪个员外大官新建物业,迁坟修陵的,不找他们这些人去看风水啊?</p>
叹了口气,何真人继续说道:“你三叔,当时人家都说他得了你祖父三分功力,有他当年的半分风采,因此人送外号病凤雏。</p>
哦对,你祖父当时还健在,但他立过誓言,一生只帮人算五百卦,之后绝不会再出手,所以后来别人有什么需求,都是找的你三叔。”</p>
“最后一卦,祖父留给了我。”刘半仙说道。</p>
“这我不清楚,但我当时只觉得你三叔确实是咱们算命先生的荣耀,门面,要是能追随他,我就是折寿十年也甘愿啊。</p>
可是几年前,我又与这位故人重逢了。</p>
不是在九州,而是在南洋,不算命了,他在那些鬼佬开设的橡胶园里做苦工,一天赚一角钱,头脑也不似以前清楚了,连自己名字都说不出来,只是干活吃饭,多的不会。</p>
我那时候只觉得他或许是受到了某种因果的牵连,等过段时间就好了。</p>
后来时隔半年,我再去南洋的时候,听说那橡胶园里发了疟疾,工人全死了,你三叔也在其中,尸体我没见着,说是全被堆一块烧了。”</p>
刘半仙站在那里,良久没说话,最后才摘下墨镜,冲何真人鞠了一躬,“多谢!”</p>
“没什么。”</p>
何真人摆手,“我虽然视你为仇寇,可你得意的那会儿,确实是咱们算命先生最好的时代。</p>
如今,宴席散了,当年在宴会宴饮达旦的高人贵宾们也不知所踪了。</p>
我不是说狄大人不好,他是人杰,是英雄。</p>
然而作为一个算命先生,我终究是想辅助一位帝王,指点江山,而不是被当做可有可无,混一口饭吃的幕僚。</p>
刘半仙,哦不对,那是你的外号,刘杰荣,如今已不像往日了,你我老了,风水堪舆也落寞了。</p>
如今就是真的成了一番事业,得以入了大内,在钦天监任职,也再无少年时的意气风发了。”</p>
何真人的语气里充满悲戚,有一种郁郁不得志的烦闷和愤慨。</p>
刘半仙则只是感叹:“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p>
两人沉默一会儿,刘半仙掏出一根香烟递过去,“抽一根?”</p>
“我记得你好像不抽烟的。”何真人问道。</p>
“三十岁之前,我只有三项恶习,喝酒,与女人厮混,往来于赌坊之中。</p>
三十岁后,家财散尽,没钱喝酒,之前的朋友知己都消失不见了,自然也没钱去豪赌一场。</p>
于是有了这抽烟的习惯,当然也不是经常抽,因为这烟草也是要钱的,只是喉头发苦的时候才来上一只。</p>
所以,我如今可以一个礼拜都不抽一支,没有所谓的烟瘾。”</p>
“呵,有意思。”</p>
何真人掏出火柴,划拉一下点着,先给刘半仙递火。</p>
刘半仙双手护着火,在何真人的手背上轻拍两下,表示感谢。</p>
之后,他也接过火柴,反过来给何真人点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