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代举着萤石,走在最前头。</p>
尹秀则在中间,身后跟着手举三色亮光法尺的马玉。</p>
这是春代的建议,在无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过于耀眼不是什么好事,他们把光亮控制在足以看清周围事物的范围内便已足够。</p>
只是他也清楚,真要是到了空旷的地带,恐怕就是几公里外,都会有人能看见这抹光亮。</p>
不过这会儿是在狭窄的矿脉内,隐蔽性什么的远比不上照明的需求。</p>
“以前我曾在远处看过一处山脉,当然是在地底下,它闪闪发光,好像银河一般。</p>
我很是痴迷,几里每都过来,远远看上一眼。后来有,岩壁改了动向,被什么东西阻挡后,我便看不到了。”</p>
春代的声音在这幽深的隧道里产生回响,一下下像打鼓一样,震颤着几饶耳膜。</p>
刚开始这种声音叫人晕晕乎乎的,难免有些烦躁,在渐渐熟悉后,这种声音便不再叫人烦闷,反而有种奇异的感觉。</p>
尹秀将手摸上周围的岩壁,手套上便立即沾染了一些亮晶晶的粉尘。</p>
显然这水晶矿脉还在持续不断地“生长”,早晚有会将所有的空隙填满,这些通道将不复存在。</p>
不过这件事要以万年为单位,眼下尹秀看到的是什么,千年后的人看到的场景恐怕也大差不差。</p>
毕竟“千年”在地质学上也是个极的单位。</p>
“春代,你去过的地方,好像没你所的那样少。”尹秀道。</p>
“可也没那么多。”</p>
春代转过头来,“我们现在就像是在树根之中穿行的虫子,以为自己摸到了大树的枝干,其实那不过是它庞大根须的一部分而已,还是极的一支。”</p>
“我知道,如同蚍蜉一样嘛。”</p>
尹秀点头,将手臂从岩壁上收回来,抖了抖甩下粉尘。</p>
蚍蜉也好,蚂蚁也罢,都没什么关系,尹秀并不因此产生某种畏惧或者感叹的情绪,他只是慢悠悠走着,同时注意着岩壁上方的动静。</p>
在那里,一些岩洞的空隙里,他看见连绵不绝的水晶桥梁中,有几个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p>
显然,马玉也看到了。</p>
她将一只手贴住尹秀的后背,柔软的手指有意无意动几下,正在传达某种只有他们两个才懂的暗号。</p>
尹秀没有开口回应,他的步伐照旧,呼吸也还是那样稳定而又舒缓,只是全身的肌肉在行动间都已悄然做好了准备。</p>
他们静观其变,那些位于上方的黑影似乎也很有耐心,并不急于动手。</p>
春代这时候突然低声道:“在无间,大家都是不得拜的邻居,少有见面的时候,就算见了面,也互相当做看不见。”</p>
尹秀咧嘴,“我确实只想当他们是路过的,可似乎这些人跟我的想法并不一样。”</p>
春代顿时脸色一变,“冲着我来的?”</p>
“反正是冲着我们来的就是了。”</p>
尹秀清楚,他们应该是牵动了这条隐龙的人,不然不至于这么凑巧,会在这里撞见他们。</p>
这一架,似乎是非打不可了,只是什么时候打,在哪里打,还得由对方来决定。</p>
顿了顿,春代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悠悠往前走,只是不由竖起了耳朵。</p>
终于,在经过一处洞窟的时候,原本灰色的岩洞顶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水晶所替代,一个个黑色的影子在半透明的穹顶上留下痕迹。</p>
春代站定,叹了口气后,他高声道:“朋友,一路相伴许久,有什么要指教的不妨直,以免大家伤了感情。”</p>
他的声音在这空灵的山洞中回响了几遍后,顶上的水晶穹顶出现了裂纹。</p>
随着破裂的声响越来越大,像是蜜蜂摩擦纸窗,春代的呼吸也逐渐沉重起来。</p>
终于,穹顶破裂,几个身影带着碎片从而降!</p>
马玉率先跳开,同时袖子一鼓,几管符纸已被她握在手里,发出异光。</p>
尹秀和春代紧随其后,站在她前头,成倒三角阵型。</p>
春代怎么也是个能在尹秀手上过几招的人,这种时候自然没有退缩的理由。</p>
在他们三人站好阵型后,从穹顶上落下的几个黑影也终于站稳,无声无息。</p>
那些遮掩面目的黑袍之中,领头的人开头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地底特有的低沉和沙哑。</p>
“你们是钦监的?”</p>
尹秀摇头,“你什么时候见过钦监的人这样时髦?我们是本地人,而且没有恶意。”</p>
黑袍人不依不饶,“证明给我看。”</p>
“好。”</p>
尹秀看向春代,后者立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抛给了领头人。</p>
领头人接过纸袋,拆开一看,发现那是块被切过一段的牛油,他将鼻子凑近用力闻了闻,随后才点点头。</p>
“很好,是块上好的牛油,钦监的人不懂这样的规矩,也不屑于遵守规矩。”</p>
看了看手里的牛油,最终那人还是没把东西还回来,而是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p>
“你们既然不是钦监的,为何来探查地气?”</p>
尹秀冷淡道:“在问别人问题之前,先自报家门,这是基本的礼貌吧?问道还做半截揖呢。”</p>
领头的人顿了一下,随后发出一阵沙哑的笑声,“好,这么还是我失礼,不懂规矩了。”</p>
他似乎并不生气,将双手从袖子中探了出来,那是一对苍白光滑的手。</p>
随着他将斗篷取下,一张同样苍白,带着些岁月痕迹的脸出现在了尹秀面前。</p>
他大概有四十岁,面露菜色,眼睛深陷入几乎没有一丝肉的眼眶里。</p>
这样的面容,显然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缺乏光照导致的。</p>
那人将两手手背靠在一起,食指碰着中指,无名指挨着拇指,做出了一个古怪的手势。</p>
“福生合一,心网菩提。”</p>
在他的背后,其他人也做出同样的手势,异口同声。</p>
尹秀回头看了一眼,马玉的眼里也是同样的茫然,显然她未曾听过这样奇怪的咒语和手势。</p>
他又看向春代,那位见多识广的私家侦探,似乎也是第一次近距离跟这些人接触,此刻呆若木鸡。</p>
就在三人不知所措时,领头那人又道:“我叫渡尘,算是这里的负责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