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但林慕自己也没看过这种东西。
别说看,连想都没想过。
何况还是在这么个环境里面。
何况旁边还有人。
他握着这薄薄一卷书籍的手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稳,但他现在骑虎难下,也只能强作镇定,把书放在曲起的腿上,翻开一页。
直白的图画撞入他眼里。
“………”
林慕差点把书丢出去。
他在心里默念,顾随之还在旁边看着。
就在他脖子旁边,距离他还不到半尺,轻而易举就能把他的一举一动都收在眼底。
现在露怯,就是给顾随之反扑的机会。
林慕把颤抖发烫的指尖压在书页上,想借着这个动作强行止住这阵颤栗。
结果一按就按到了不该按的地方。
就跟故意指给顾随之看一样。
林慕感觉自己好像是在作茧自缚。
他高估了自己。
也低估了顾随之。
顾随之被绑起来吊了一会儿,自己给自己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剑柄半靠在林慕肩膀上,嗅着美人黑发间沾染上的幽香,凑过去津津有味地跟着看。
还催促道:“翻页啊,别停在这。”
林慕不动声色收回手,合上书,冷静地说:“这本不好看,换一本。”
“哪里不好看了?这不是挺生动形象的吗?旁边还有批注,我觉得挺好的。”
顾随之想了一会儿,“也对,这好像是一男一女的,确实不好看,要不你找找有没有……诶,我好像看到了,你看这本怎么样?”
一本书从书架上飞出来,飘飘忽忽停在林慕面前。
“与龙同归,书名也很契合,你快看看,要怎么与龙……”
林慕抬手,一把把身旁的剑给捏住了。
说个不停的剑立刻消音。
林慕的体温一贯是偏低的,触手如温玉,但此时一握上来,掌心温度简直滚烫。
单以一把剑的体型来说,他这会儿握住的地方算是脖子那一块,而不是嘴。
就算是嘴,他也没办法把剑捏扁,完全不影响顾随之继续说话。
“……或者你要找一人一剑的也行,不过剑应该也比较少见,你可以看看有没有道具什么的……说起来你会吗?”
林慕猝然转头,和他对视。
顾随之笑意悠悠,“或者你放我出来?”
林慕握着书的手不断用力,险些沿着书脊把书生生捏成两半。
他深吸口气,眼尾浮起的浅淡绯色被硬压下去,云淡风轻地说:
“前辈真是经验丰富。”
“?”
事关清白,顾随之立刻澄清,“冤枉,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我哪里来的经验?你不要乱说。”
林慕才不管他:“前辈懂得这么多,看来也不用学习了。”
顾随之心生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缠着他的蔷薇藤蔓飞速生长,把整把剑牢牢实实捆了起来。
四周一片黑暗,顾随之没有放出神识去查看情况,但他能感觉到,这些藤蔓把他从空中转移到了一个温暖柔软的地方。
纤细指尖隔着藤蔓点在他身上。
“这样吧,我自己看,学完之后,再来跟前辈讨论。”
轻柔声线从头顶落下。
“…………”
林慕把剑放在腿上,一手拿着书。
没了人在旁边干扰,他终于能定下心,继续翻开下一页。
虽然书名叫与龙同归,但好在里面的画并不是一人一龙,让林慕稍微安心了一点。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主角从一男一女换成了两个男子,里面的内容比上一本还要露骨,而且是越翻越不堪入目。
无论是配图,注释,还是里面穿插的对话。
看着上面写出来的各种狎昵称呼,林慕闭了闭眼,心跳一路从胸腔传递到指尖,连耳朵尖都在发着烫。
林慕攥紧手指,缓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一件事。
他是想收拾顾随之来着。
现在顾随之的眼睛都被蒙上了,只有他自己在看,这究竟是在收拾谁?
林慕被手上的书震得发懵的脑子冷却下来。
他当即把书倒扣在一边的小桌上,推离得远远的,再也没有去看它一眼。
顾随之听到动静,调笑道:“你这么快就看完了?看出什么来了?这么短的时间,该不会是草草翻了一遍吧?”
林慕垂眸看着他。
黑色长剑躺在他腿上,和他的衣袍几乎融为一体,只是衣袍上的金色绣纹和剑身上的红色细线的微妙差别。
顾随之还在试图教导他:“看这种深奥的书可不能囫囵吞枣啊,要细细的品鉴,体会作者的深意,最好是……”
一只手挑起缠绕在剑身上的藤蔓,指尖钻进层叠的枝条,落在剑鞘上。
指腹上的软肉温热而柔软。
“最好是什么?”林慕轻声问。
顾随之不说话了。
林慕笑了一声,指尖缓慢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
明明只要心念一动,就能把上面的遮蔽物全部除掉,但他偏偏要用手,艰难地一层层剥开上面缠绕的藤蔓,朝剑柄探去。
“我都差点忘了,哪里还需要看旁的书去学?前辈不是身体力行地教过我吗?”
纤细的手指贴着粉白蔷薇,在藤蔓和剑鞘间艰难地穿行,终于摸到了剑柄。
指甲插入剑鞘和剑柄之间的缝隙里。
轻轻一用力。
剑鞘脱出。
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蔷薇藤蔓立刻收紧,把黑色的长剑严丝合缝地包裹起来,花藤上还带着沾染露珠的蔷薇,粉白一簇,开得热烈。
藤蔓直接接触在剑刃身上,二者都是
如出一辙的冰冷。
唯一不冷的只有林慕的手。
“前辈上次不是还要告诉我,被我踩到的是什么地方吗?这次怎么不说了?不告诉我,我现在摸到的是哪吗?”
这要顾随之怎么说。
他说不出来,那手指便由上到下地、虚虚沿着剑身滑动。
目光似一泓清水,和寻常剑修观察自己的佩剑没什么区别。
细致,认真,一丝不苟。
指腹隔着一层藤蔓,沿着中间那条细细的红线,从剑柄一路勾到剑尖。
手下好一会儿没动静。
林慕轻挑一眉,“前辈?怎么不说话了?”
这问题问的真好。
顾随之心说我现在要是还活着,这问题就问的更好了。
“在记仇。”顾随之道。
林慕:“嗯?”
顾随之不紧不慢道:“你不是要复活我吗?”
林慕:“所以?”
“我在想复活之后的事。”
顾随之轻轻地笑起来,剑内狭小的空间也不影响他躺着,他一手支着脸颊,笑吟吟道:“你觉得这样如何?”
林慕:“?”
“嗯……海螺半个时辰,珍珠一个时辰,小鹰一个时辰,哦,我忘了你还喜欢吃鱼,再给你加一个时辰,其他七零八碎地就给你算两个时辰好了,还有这次。”
顾随之说一件事就压下一根手指头,叹息:
“没有个半天,我感觉这件事很难过去。”
林慕乍然听懂了他在说什么,眼睫倏然颤了一下,贴着剑身的手指就想拿开,却被一股莫名的压力死死按住。
顾随之问他:“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有木灵根?”
“……”
藤蔓反卷,把林慕的手一并缠住。
牢牢捆在剑身上。
冰凉的剑身都被紧贴着的手指染上了温度。
林慕感觉,自己手背上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
把他的手包了进去。
顾随之明明被关在剑里面,声音却在林慕耳边响起。
“记得好好修炼,如果你不想让自己喘不上气来昏过去的话。”
“还是……要哭来威胁我?”
“哭吧,迟早让你连一声完整的哭都哭不出来。”
一句接一句。
林慕压着嗓音,“那我要是不复活你呢?就让你一辈子这样。”
“你舍不得。”
“……”
手背上的压力一松,藤蔓从剑身上散开,飞速回退,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林慕立刻把剑收回剑鞘里面。
起身下楼结账,离开了这个地方。
耳边传来愉悦的轻笑声。
林慕装作听不见,快步离开城门,“把注意力放在正事上一点吧,前辈。”
“哦,原来是我没把注意力放在正事上。”
林慕继续装聋。
“我们该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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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慕原本准备留在这里,等到凤凰破壳的时候再离开。
现在他是一秒都不想留了。
虽说同为妖族,凤凰和九尾狐所在的地方隔了十万八千里。
走的方向和颜芜不相同,同不同行也就无所谓了。
林慕从商行里取出了当初打劫来的那匹马。
一段时间不见,这匹杂毛马在商行的照料下过的十分滋润,毛发油光水滑。
林慕骑上马,朝着沧浪海而去。
……
菩提秘境里的人陆陆续续出来,等候在外面的人也大都接到了自家的弟子。
出门历练,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是有所收获。
而忧虑的那一些,没有收获或者收获较小都算是比较好的,最惨的是,好端端一行人进去,最后一个都没出来。
早在几个月前,这里就发生了一场闹剧。
“……怎么可能?宗主明明给了少主那么多宝贝!”
“魂珠已碎,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这菩提秘境只让合体期以下进入,我们就连想进去查看情况都不行。”
“……若只是碎了少主的魂珠,说不定其他弟子……”
“你在胡说什么?若是其他弟子还活着,怎么会让少主遭遇不测?”
最显眼的一行仙车边,两个白袍修士负手而立,望着不远处闹成一团的人。
两人均是气息沉凝,实力深不可测。
其中一人皱起眉头,“这次的菩提秘境危险到了这样的地步?忘澜宗进去三十人,最后竟然一个也没能出来?”
另一人也面露不忍,摇头道:“带队长老未免太过失职。”
两个宗门地位天差地别,但论起祖辈,还算有些关系,是以他们多关注了一些。
“既是少主,也该多当心一些,怎么能只用魂珠?”
魂灯和魂珠不同,魂灯只能安放在一处,不能轻易移动,不像魂珠可以随身携带,但是魂灯可以记录下弟子生前所见最后一幕。
若是魂珠碎了,外面的人只能知道这人已经不在世上,却无法得知他生前经历了什么。
一般来说,各大宗门都更倾向于用前者。
不过也有例外。
魂珠的使用要求相较于魂灯更低,魂灯必须要筑基期极以上的弟子才能用,而魂珠则没有这个限制。
在有些宗门之中,如果财力足够雄厚,会在弟子筑基之前使用魂珠,筑基之后替换成魂灯。
若是死在里面的那位少主的修为连筑基都不到,也就说得通了。
可要是连筑基修为都没到,就进入菩提秘境,未免也太过心急,还会给同行之人带来不知多少危险和麻烦……
二人都同时缄默下来。
到底不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正当他们感叹
完,天边忽然飞来一只通体雪白的白鹤。
正正好落在他们身边。
两人转头望去,看到白鹤背上的一人,不由惊讶地问:“云归长老,抚崧长老,你们二位怎会来此?”
难道是知道他们负责送弟子入菩提秘境内历练,路过此地,特地过来看看?
但又为何是这样气势汹汹的模样?
云归脸色十分难看,强压着心中的火气,向二人打招呼,“观微长老,渡难长老。”
观微长老:“你这是……”
云归冷静了一下,开口道:“半个月前,负责看守魂灯殿的长老反映,魂灯殿内,此次进入菩提秘境的弟子,除了少主之外,魂灯全数熄灭,特派我们前来查看情况。”
“什么!?”
二人瞠目结舌。
这次一起进去的可还有一名出窍期巅峰的修士,可谓是秘境内最高的实力。
怎么会!?
“发生什么事了?”其中一名长老当即喝问。
云归道:“根据看守魂灯殿的长老检查弟子生前记忆,是此次同行的弟子之一,棠溪聿风,在秘境内突然走火入魔,对同门动手,张松执事一时不差,被他偷袭,又因此人在剑上下了毒,没能将他制服,其余弟子也……”
说到这里,他沉重地叹了口气,没有把那几个字也说出来。
但那两位带队长老已经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除了少主墨知晏以外,其余弟子全军覆没。
他们刚才还在感叹其他宗门怎么如此不小心,一至于弟子死伤如此严重,转眼间,自己也落到了同样的境地。
“……那,那少主呢?”渡难颤抖着声音问。
云归双目一冷。
其他弟子尽皆横死,这人的第一反应却只是关心那个不成器的少主。
此次进去的弟子,不论身份,单论天赋,哪一个不比他……
云归及时止住自己的想法。
既然是他们宗门的弟子,无论成不成器,只要没有触犯根本性的原则,就该一视同仁,他实在不该这样想。
但他能忍住,抚崧可没那样的心胸。
“你在说什么胡话?其他弟子无端遭此横祸,你就只关心墨知晏一个人?”
渡难长老也是个火爆性子,“抚崧长老何出此言?我当然也心痛其他弟子,但死者已矣,我关心活着的人,有什么错?再者,你怎么能直呼少主的名字?”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云归及时止住身边的人,“少主还活着,我们此次前来,就是带来了少主的魂灯。”
云归广袖一展,掌心中出现一盏古铜色的油灯。
上面的火苗正稳定地燃烧着。
此物不能随意移动,他们也是借助了特殊的法器,才能暂时将它带离魂灯殿。
看到这盏魂灯,两位带队长老才算狠狠松了一口气,转而才想到其他弟子,心中不免又升起哀凄。
他们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来的时候还好的一行人,怎么现在就成了这样。
更让他们煎熬的是,他们还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继续等在外面。
直到几个月后,菩提秘境再次开启。
悬浮在半空中的玉色光晕一闪,一个人跌跌撞撞跑出来。
头发散乱,衣袍破烂沾满血迹。
身上尽是深深浅浅的伤痕。
云归站起身。
其他三人也早就绷紧了神经,从菩提秘境开始往外放人,就都把目光放在了入口处,眼睛一秒都不敢离开。
眼看其他人都一个个出来,唯独墨知晏不见踪影。
要不是魂灯还好端端地燃着,他们真要担心,墨知晏是不是也出什么意外了?
他们当然不知道,墨知晏故意拖到最后一刻,就是为了躲开林慕一行人。
经过之前那一遭,他现在已经不敢去赌了。
谁知道林慕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现在正是敏感时期,他不能让这些人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
一看到人,墨知晏眼底暗光一闪,眼泪说来就来,踉跄两步,哽咽地叫了一句,“观微长老,渡难长老……”
话说一半,眼泪就掉了下来。
墨知晏再难支撑住身体似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两位带队长老连忙上前把他搀扶起来,仔细感受他身上的伤势。
发现只是一些皮外伤之后,两人悬在半空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观微长老从身上掏出一瓶瓶丹药,往他嘴里喂去。
墨知晏感受着暖流沿着喉咙往肚子里汇聚,身上故意留下的伤痕快速愈合。
他紧绷着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谁知一抬眼,撞进了一双微冷严厉的眼睛。
墨知晏心里咯噔一声。
云归?还有抚崧,这两个老不死的怎么会在这?
墨知晏脑子一转,很快明白了这两人的来意。
这么多弟子死去,华弥仙境必然会派人前来查看情况。
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两个人?
墨知晏低下头,掩盖住眼底的冷意。
观微长老冷静一些,问他:“少主,里面究竟发生了何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墨知晏双手捂着脸,再抬头时,已经是一脸的痛不欲生,“长老,聿风师兄突然走火入魔,其他的师兄,还有带队的张松执事……”
他哽咽不成语:
“他们……他们……都没了!”
“都怪我,要不是我太弱了,我就能救下他们的……对不起!”
两位带队长老连忙安慰他:“这和你有何关系?谁能预料到这样的事?”
“棠溪聿风是何等修为,岂是你能阻止的?少主不必自责。”
云归忽然道:“少主突破金丹了?”
两个带队长老刚才一心检查墨知晏的伤势,这时才发现他修为突破,惊喜道:
“少主已经到金丹中期了?”
墨知晏进去的时候还不到筑基后期,这次出来,竟然直接跨了一个大境界。
墨知晏勉强从自责的情绪中抽出心神,修为提升也没能让他的精神振作一点,只是惭愧地说:
“不过是些许际遇,若是我能早点提升,也能助师兄们一臂之力……?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哭得肩膀都在颤抖。
引得两位长老又是一阵安慰。
云归一言不发,久久望着他们,花白的眉毛沿着眼角垂下,目光微凝。
抚崧用手肘拐了拐他,“你发什么呆?”
云归把他手推开,低不可闻地传音:“他的修为不太对。”
“哪里不对?”
“气息太浮,根基不稳。”
抚崧见怪不怪,“他一下子提升了那么多,气息不浮才怪了。”
云归摇摇头。
这么说也不是说不通。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两名带队长老一直把墨知晏视作自己的晚辈子侄,自然不会起疑,但是在他眼里,这位少主可不是全然纯白无辜的形象。
一个能无缘无故派人去杀害一户凡人的人,真的会因为同门惨死哭成这样?
若真是有这样伤心,又怎么能安稳下来提升修为,在几个月内,仅凭着自己一个人,就把修为从筑基中期提升到了金丹中期?
这可是菩提秘境,出窍期修士都必须小心戒备的菩提秘境。
筑基到金丹还要过一趟心魔考验。
莫非墨知晏身上真有天运不成?
云归道:“回去之后,你再陪我走一趟魂灯殿。”
抚崧道:“干嘛?”
云归远远望着浑身是伤的墨知晏,“我想再去看看那几名身死弟子生前留下的记忆。”
……
沧浪海边,林慕在一间客栈住下。
经过这段时间的孵化,凤凰蛋已经变了个模样,从金红色变成了纯粹的红色,上面遍布金色的纹路,而且这颜色还一天比一天深。
终于,在半个月后,蛋壳里面传来了笃笃的声音。
里面的小凤凰在啄蛋壳。
四周的温度在升高,不需要提醒,一层水膜张开,把房间包裹起来。
凤凰蛋顶上被啄开一个小孔,稚嫩的鸟喙从里面探出一个尖尖,又缩回去,继续笃笃地啄周围的蛋壳。
直到凤凰蛋顶上的小孔有成年人大拇指大。
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从里面钻出来。
看起来还没有手指头大,通体呈现出肉粉色,稀疏的几根羽毛也是湿的,紧紧贴在身上,看起来瘦巴巴一小个。
黑豆豆眼四处咕噜噜地转,打量着四周,直到对上一双同样漆黑的双眼。
那双黑豆豆眼呆住。
林慕小心地摸了摸它的头顶,被手心里细嫩的感觉惊了一下。
他想收回手,那刚刚破壳的小崽子已经贴了上来,用自己秃秃的头顶使劲蹭林慕的手。
蹭了好一会儿还没停,林慕想把手拿开都不让。
刚离开一点,小凤凰就着急地想要挣脱蛋壳的束缚,奈何半个身子都还被关在里面,只能着急地啾啾叫。
“好丑啊,知道这玩意儿刚破壳的时候丑,没想到能丑成这样。”顾随之感叹。
小凤凰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嫌弃了一通,软嫩的小爪子扒拉着盒子里被吸干了火元素的石头,扭动小身子,费劲巴拉地把自己从蛋壳里挤出来。
林慕看着眼前还不到四分之一个手掌大的小鸟崽子,“它要吃什么吗?”
顾随之:“你喂两滴血,然后丢两块火晶给它就行了。”
林慕在指腹上一划。
血珠溢出来。
小凤凰好似闻到什么绝世珍馐,伸长了脖子,啾啾啾叫个不停。
林慕把手指递到它面前。
小凤凰立刻用两个小翅膀抱着他的手指喝起来。
“可以了,认个味就行,别让它喝上瘾了。”顾随之道。
林慕把手抽走。
小凤凰急得不行,原地拍打翅膀,鸟喙一张,喷出一小丛火星子。
直接烧掉了一把凳子。
要不是林慕闪开得快,一并被烧的就还有他的衣服。
林慕按住它的脑袋,不让它再张嘴。
小凤凰扭了两下,没能挣脱开,索性不挣扎了,两个没长毛的小翅膀抱住肚子,一屁股坐在桌子上,两个爪子舒张开。
没一会儿,它身上亮起一圈金色的光晕。
光晕褪去的时候,刚才还秃得能看见肉的小凤凰已经长出一身浅黄色的绒毛。
……看起来就像一只小鸡仔。
不过比起落水秃鸟的形象刚才已经好看多了。
顾随之挑眉,“行了,带上这蠢货,咱们去勒索凤凰。”
林慕点点头。
第二天,他退了房离开,联系上之前就找好的黑船。
花了十来天,终于到了传说中的妖族。
这是一片荒芜贫瘠的土地。
目之所及全是压抑的、粘稠的、仿佛被鲜血浸泡出来的暗红色土壤,奇形怪状的巨石和灌木丛错乱地堆积着。
天空中阴云堆积,但也就是堆积,像一潭死水,连一点波动都没有。
天地间一片阴沉压抑。
顾随之回到这片久违的土地,除了一点微不可见的怅然,莫名还有点怪异。
他总觉得,他好像忘了点什么东西。
但专门去想又想不起来自己疏忽了什么东西。
直到前方摇摇晃晃出现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化为人形的妖族。
好巧不巧,正是一只杂血龙族。
这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林慕身上有他的气味,以这些龙族的实力,不会发现他的人族身份。
语言也不是问题。
他教过林慕,之前在幻境里,这些龙说的全是妖族和龙族的语言,林慕不也听懂了?
等等……
语言……
龙族的语言……
他教林慕说的……
顾随之想起来他忘了什么东西了。
之前过年的时候,林慕闭关那会儿。
他好像,似乎,大概……夹带私货,教了林慕两句奇奇怪怪的……
正心神不定,他就听到林慕同样望着那龙族,语带笑意地问了他一句:
“前辈,你说,在龙族的语言里,‘带我回去’和‘带我过去’,这两句话发音差别大吗?”
正常情况下差别是不大。
但是按照他教的那两句而言,这差别可海了去了。
顾随之:“……”
这。
顾随之陷入沉思。
林慕垂在身侧的手曲起,轻轻扣了扣剑身,垂眸道:
“所以前辈,这句话到底该怎么说?快告诉我,不然我真的要说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