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的客厅很大, 背阳的那面墙上挂了几幅水墨画, 正好对着周平安的视野。
刚看了一会儿画, 二楼走下来一个中年女人, 沈尧叫她徐伯母。
徐伯母一脸愁容,走下来看到徐伯父就先幽幽地叹了口气。
徐伯父眼皮一颤:“知墨他……又怎么了?”
“他非要去图书馆。”徐伯母闷声道, “你要不然你就把电脑还给他吧。”
徐伯父一听, 眉毛一竖似要发火,看到还有旁人, 只得强行忍住, 压着怒气道:“给什么给,不准给!他拿到电脑就跟走火入魔了似的,不吃不喝还不肯睡,迟早要死在电脑前。”
提到死这个字, 精神紧绷的徐伯母顿时柳眉倒竖。“难道你要关他一辈子不成!”
周平安本来竖起耳朵认真在听,结果越听越无语。
只能小声跟郁渊和沈尧八卦道:“我怎么感觉这形容更像是网瘾少年?”
沈尧只知道徐知墨在学校的事, 不知道他在家里是这样, 听完周平安的话, 居然觉得还挺贴切的。
玩电脑犹如走火入魔,可不就是网瘾少年嘛。
他只好干巴巴地解释道:“师兄以前没网瘾。”
周平安耸肩,不负责任地猜测道:“不是网瘾少年,那就是程序员。”
郁渊插嘴道:“程序员?那有什么用?”
周平安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群秃头,迟疑道:“……能掉头发?”
郁渊:“嘁, 垃圾。”
他的头发又多又长, 甩那个什么程序员不知道多远。
沈尧:“……”
不知道为什么, 好像一点也不害怕了,甚至还有点想给某鬼点蜡。
……
被妻子吼了一下,徐伯父也冷静了下来,给她介绍家里的来人。
看到齐守心仙风道骨的样子,徐伯母脸上的忧虑去了一半;听法困说了几句禅语,剩下的一半也跟着消散。
最后视线转到周平安三人身上,脸上就更加和蔼了。
“你们是知墨的同学吧?”她认识沈尧,看到周平安和郁渊的休闲打扮,只当他们是普通人。
打量完,徐伯母还悄悄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没想到自家儿子还是个颜控,交的朋友一个比一个好看。
见徐伯母认错,沈尧只好解释道:“徐伯母,他们是我找来帮徐师兄驱鬼的。”
“他们?”徐伯母一脸惊讶,忍不住重新看了周平安和郁渊一眼,显然并不是很相信沈尧说的话。
不仅是他,房间里的其他人也都不是很信沈尧的话。
齐守心和法困就对周平安的来历有些怀疑。
齐守心从小在长云观修道,擅长驱鬼除煞,虽然对道的心得体会不如其他师兄弟们,但驱鬼这方面他算是小半个行家。
他见过会驱鬼的同行,无论是道士还是和尚,道行再高的人,干活前也会把东西带齐,而周平安除了拎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了几根香烛外,根本就没带任何驱鬼的东西。
这小子难道以为几根香烛就能驱鬼不成?齐守心觉得好笑,外行充内行的假把式他见多了,最次的也知道批件假道袍跳大神。这小子倒好,拎着香烛就敢上门。
法困也是差不多的心情,看到周平安那个样子,只觉得装备这么简陋的外行,他还是第一次见。
两人都是名门正派,看到周平安这么不着调,连拆穿的兴趣都没有,只当他是空气。
齐守心看了周平安一眼便转过了头不再关心,还是眼前之事要紧,他得把徐知墨身上的鬼赶出来,并借此和徐知墨的父亲也就是南郡市有名的企业家徐诚申搭上关系。
如今末法时代,无论是佛教还是道教的信众比之从前都大大减少,要是能借这次驱鬼的机会,将徐诚申这样的人引为长云观的信众,定能为长云观带来不少好影响。
见徐诚申脸上有愁色,齐守心道:“徐先生,您请放心,你家中并无多少阴气,而且从您的描述来看,令公子身上的那只鬼并不是什么恶鬼,这种情况很好解决。”
法困也安抚道:“徐先生请无需多虑,不过是一桩小事而已。”
听他们说得这么肯定,徐诚申的脸色终于好了一点。
徐伯母脸上的郁色也淡去一些,正要跟着上楼,却被周平安拦了一下。
周平安:“徐伯母,您不拿电脑吗?”
徐伯母皱眉:“拿那东西干嘛?”
之前是儿子缠着要,现在玛莎个就要驱鬼了,还要电脑有什么用。
周平安一本正经道:“那万一要是个程序员鬼呢?我听徐伯父的描述,感觉还挺像的。”
听到他这个说法,徐伯母心里不免看低了他一分,齐道长和法困都说的那个肯定,这个小周却一副靠猜的样子,实在是不靠谱。
但既然沈尧把人带来过来,她也不好意思直接将人赶出去,只好皱着眉头拿起电脑赶紧上楼去。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一会儿看到齐道长他们捉了鬼,就该知道自己的斤两了。
……
徐家住的是独栋别墅,徐知墨的房间在二楼。
那是一扇比较特别的房门,里面是一层牢固的防盗栅,外面则是一层钢化玻璃,既能能看到里面的情况,又能拦住里面的人。
周平安小声感叹:“这个安保比我们鬼屋的大门都好。”
他们鬼屋的大门目前就一道铁门,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
“门很重要吗?”郁渊看到周平安眼神羡慕,傲然道,“有我在,谁敢擅自闯入。”
周平安静静地听他装逼,意思一下地给了个笑脸。“哇,哥你真棒。”
吹啊吹啊,你的骄傲放纵,吹啊吹啊,你赤脚不害怕 = =
徐诚申没注意到这边的小插曲,和齐守心他们解释了起来,“这道门是最近才装的,我实在是没办法,稍一不注意他就要跑出去,只能暂时把他关在家里。”
把儿子像关犯人一样地关起来,徐诚申也很难受,只希望齐守心和法困能早点驱鬼,结束掉这件荒诞的事情。
他们说话的间隙,周平安朝房间里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身影背对着众人坐在办公椅上,肩部手部不时动着,一副非常忙碌的样子。
周平安试着喊了一声“徐知墨”,房间里的那人却充耳不闻,没有半分回应。
徐伯母伤心地解释道:“没用的,除非是给他电脑或是让他们出门,不然他都不理人。”
齐守心看了周平安一眼,心里很是瞧不上,居然连基本的常识都不懂就敢出来混饭吃。
他淡淡道:“鬼上人身,就好比鸠占鹊巢,除非将其制服,不然难以驱使。”
说完,齐守心便起了两道黄符,两手捏着复杂的咒法,朝着徐知墨大喝了一声:“天门开,地门开,千里童子送魂来,失魂者徐知墨还不快快醒来,天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那声音犹如雷霆震耳,果然震得房中人影一晃。
见齐守心抢了先,法困只好待在一旁等待,齐守心念的是招魂咒,等到徐知墨醒来,驱除邪鬼之后,肯定需要安魂养神,他倒时候在动作也不迟。
徐诚申见徐知墨身影站了起来,心中一喜,正要向齐守心道谢,却看到一本书被砰地一下砸到了门上。
徐诚申:“齐道长,这、这是怎么……”
法困也手捻佛珠,念起了咒:“南无萨怛他.苏伽多耶.阿啰诃帝.三藐三菩陀写……”
周平安正疑惑时,却听到一旁的郁渊嗤了一声,“不过是普通的游魂野鬼,竟也要用楞严咒?”
法困一怔,没想到这人看上去什么都不懂,竟然还知道楞严咒。
一旁的徐诚申听了,也转过头来,重新打量起周平安和郁渊。
周平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悄悄用手指戳了戳站在旁边的郁渊,让他上。
郁渊扫了齐守心和法困两人一眼,神情似嘲似笑,懒散地靠在墙壁上,嘴唇轻动,叫了一声:“徐知墨。”
这声音不大也不小,但要是和刚才齐守心的那声大喝相比,简直就像是细微的蝉鸣一般。
但就是这样轻轻一声,徐知墨却转过了头来。
“知墨……”
徐伯母惊讶地睁大眼,齐守心和法困两人也跟着瞠目不已。
这、怎么回事?
不用符也不念咒,只是叫了一声名字就起了作用?
他们仅仅盯着郁渊,先看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可郁渊喊完人便斜靠在墙上,懒得开口。
徐诚申最先从惊讶中回神。
看到“徐知墨”顶着两个黑眼圈站在他面前,一脸阴气森森,他连忙叫人。
徐诚申:“道长,大师,你们快看知墨这是怎么了?”
离近了一看,齐守心和法困才看到徐知墨额心似有红印,当即表情变得不好起来。
寻常的鬼上身倒是好驱除,但要是碰上鬼和身体原主魂命宫相同的,那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法困委婉道:“徐先生,令公子的情况……有些特殊啊。”
这种情况下的鬼上身,野鬼和身体有了联系,并不能用常规办法驱除。
齐守心看了眼“徐知墨”似有怒气的双眼道:“这鬼必定执念很深,寻常办法怕是不能驱除。”
寻常办法不管用,那就只能用比较狠厉一点办法,可这种情况下要是用狠法子,一不小心就会伤到徐知墨的人魂。
最好的办法,就是和这只鬼谈判,让它自愿从徐知墨身上离开。
齐守心收起黄符,摆香坛,烧香插上,打算和鬼讲条件。
谁知道条件还没来得及提,他刚插上三炷香,眼前的香就被人齐齐掐断。
徐知墨阴沉道:“别想了,在我满意之前,是不会离开的。”
齐守心被噎得一怔:“……我还没提条件呢。”
徐知墨并不理他,只当他是空气。
见齐守心吃瘪,法困捻着佛珠走上前:“施主,人鬼殊途,你为何不放下执念早早离去……”
他话没说完,只见徐知墨直接捂住了眼。
法困:“……”
不愿意听捂耳朵就行了,捂眼睛是什么意思,他长得很伤人吗?
沈尧在一旁没看太明白,悄声道:“周老板,这、这个是不是有效果了?”
虽然捂眼也不像是在害怕,但好歹是有了反应。
周平安看了眼法困锃亮的头顶,说出自己的猜测:“我觉得他可能只是单纯地不想看头发少的人。”
沈尧无语,刚想说怎么可能,就看到徐知墨表情珍惜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头顶。
沈尧:“……”
齐守心和法困不死心,见徐知墨有反应,干脆也不走劝降那一套,改成了利诱。许出了各种条件,只要这只鬼愿意离开徐知墨的身体就行。
但可惜的是,附在徐知墨身上的鬼不仅不同意,还嘲了他们一下。完全不为各种优厚的条件所动。
齐守心咬牙,这野鬼也不知生前是什么人,居然连交流都不肯。
但既然那野鬼不肯离开徐知墨,他也只能跟徐诚申说明情况。。
“徐先生,这野鬼执念太深,不肯离开令公子的身体,我只能用一些非常手段才能将其驱走。”
徐诚申不是蠢人,一听就明白了他话里面的潜藏意思,问道:“那……非常手段会对知墨怎么样?”
“怕是会小病一场,一个月不能剧烈运动。”齐守心道。
神魂受伤影响到人身体的精神气,就好比身上动手术后,人得好好养一样刀口子。
听到会损害到自己儿子的健康,徐诚申不禁有些犹豫。
他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不清楚,有些担心齐守心话没说全。他就徐知墨一个儿子,哪怕是小伤,也觉得很严重。
徐诚申看向法困,想从他那儿听到别的方法,但可惜的是,法困也和齐守心一样,建议强行驱鬼。
法正:“虽然不是恶鬼,但是鬼上身越久,对令公子的神魂影响就越大,还是尽早驱除为好。”
徐诚申沉默,难道真的要用非常手段了?
这时,周平安走到他面前。
周平安:“徐先生,我想问一下,要是我能把徐知墨身上的鬼赶走,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徐诚申没有别的选择,此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他道:“知墨是我唯一的孩子,就要你能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驱鬼,我定有重谢。”
说完,他看向周平安,只觉得自己看走了眼,没想到最后要靠的竟然是看上去最没有高人样的周平安。
这个周平安虽然年轻了点,但看上去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难道有什么特殊的本事?徐诚申想着,认真看了起来。
只见周平安慢慢走上前,抬起手,从一个印着福运超市的塑料袋里拿出了一根香烛来。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