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浮现的这个字在是有些猝不及防。
林渊走上前,熟练地在机械键盘上敲打了好几下。
屏幕立刻跳出一楼到五楼的医院地图，半圆形的扫描红光一圈圈扫着，看上去没有任何目标点。
“这个区域的怨灵在除了刚才被解决的以外。”林渊说,“应该已经没有任何怨灵了。”
刘看他操作系统的样子，又把眼睛眯成条缝。
“之前你说过，想要完成任务，就要怨灵和操控系统缺一不可,全部销毁是吗？”林渊转头问刘。
“的确是这样。”刘看上去也在回忆，“把这里的怨灵消灭干净,就等于清除了扭曲镜门线的阻碍，也不会再发生任何异变。”
“异变？”
“这里是一个集合体,仅仅就这里而言。”刘盯着被林渊抹去血液的那四个数字，“你刚刚输入的是6，4,1，4……”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瞳孔一缩,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就在这时，操控屏又开始滴滴吵起来。
【检测到异常情况】
【请在5：00内重新修复,逾期系统会自动开启保护程序,进行终端清扫】
看上面出现的句话，林渊皱起眉：“清扫程序？终端清扫”
“就是同归于尽。”刘说着,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十分肯定,“等于把这里的一切夷为平地。”
话音未落，周围又瞬间被屏幕发出的巨大光亮吞噬。
渐渐地，熟悉的红灯警报声在他们耳边响起。
还是在这个屋子,屏幕上依旧是5分钟的倒计时。
红色警报灯依旧嘟嘟转着圈，门外怨灵的怒吼着，伴随电锯的滋滋响声，把门撞得哐哐作响。
刘环顾一圈，喊了句诶哟卧槽。
林渊依旧站在屏幕前，伴随着撞门声和刘惊恐的大叫，陷入了考。
既然刚才说的是，系统未完成任务99.9%，那么就说明6414这个密码是正确的，系统是在进行清扫程序的启动过程中才出现了未完成问题。
考间，他的余光又瞥了眼卡纸，微微皱起眉。
行希风看他一眼，银枪上了膛。
就在这时，大门再次被攻破，怨灵前仆后继涌进来，呲牙咧嘴朝他们扑过去。
砰
砰砰——行希风又开了枪，再次全部一一爆头。
还有3分钟，系统就要开启自动清扫，将这里彻底夷为平地。
时间十分紧迫。
屏幕在被林渊输了6414后，任务条又直接拉到了99.9%。
操控室里仍旧弥漫着刺鼻的腐臭酸味，粘稠的黑血渐渐漫到他们脚边。
“还有一分半。”行希风把最后一个怨灵爆头。
但99.9%的进度条没有任何变化。
“看来不是清缴怨灵的问题。”林渊看向行希风，“可能是其他原因。”
行希风紧抿着唇，下意识攥紧了手/枪，骨节泛白。
【倒计时：1:00】
最后一分钟，屏幕上的数字晃了下，提醒时间所剩无。
“一定有什么被我们漏了。”林渊皱眉快速敲了个字，正要继续查看屏幕时，身后却传来刘的声音。
“我知道最后一个0.1%是什么了。”
不同于之前的惊恐，他的语气此时意外的镇定冷静。
“那百分之零点一未完成的任务条……”刘顿了顿，朝他们伸出手，“说的应该就是我。”
林渊和行希风一下怔住，转头看他。
只见刘的大拇指处正在慢慢渗黑血，沿着手掌流下的同时，又像被强酸腐蚀，留下一道道蜿蜒的伤疤。
林渊忽然想起刚才他拿枪后的扭曲表情。
“之前我说过，黑血可以腐蚀同类。”刘叹了口气，“所以我应该就是最后一个怨灵。”
之前他就疑惑为什么从没有想要出去的念头。
现在想想，可能因为他早就成了它们其中的一员了吧。
而之所以被那些怨灵追杀……
也许仅仅只是他带了它们无法拥有的人类良知。
“你在说什么胡话。”林渊抓住刘的手，眉头又皱紧了分。
“不可能的，镜门世界有强大的刻板规定。”刘断了林渊，语速变得很快，“不过，杀了我没有关系，我在这里也是虚影，是某种意念的集合体，你明白吗？”
林渊没说话，却绷紧了脸。
“所以我们还会见面，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找高程。”刘又安慰了一句，转头看向行希风，平静地说，“动手吧。”
屏幕上倒计时15s噗噗闪烁，行希风转头看了一眼林渊，把最后一枚血色子弹上膛
，举起手/枪对刘。
他看面前的中年男人，眼中带了复杂的情绪，似是尊敬，又似是敬佩。
好像在行希风的印象里，除了刘以外，还有一个和他高度相似的背影。
似乎之前每一次进分镜空间都会被他阻挠，然后失败而归……
屏幕上的数字永远停留在了00:01。
白光裹挟巨大的爆炸声响，霎时把整个操控室照亮，就如明镜局的白昼灯光，顷刻间将所有数据尽数销毁。
-
在刘的视野里，这一切却像按了慢速键。
他看那颗血色子弹打过来，伴随着周围亮起的光芒，自己又被黑暗尽数吞噬……
他并没有感到过多的痛感，也可能侧面印证了他是最后一个怨灵。
其实刚才说的虚影还有集合体，也只是安慰林渊说的话，他很可能早就不存在任何一个世界上了。
最后的那刻，在那一抹刺眼的白光里，他听到林渊对他喊了什么。
他又看到行希风微微启唇，用口型说了两个字：“谢谢。”
就在这一瞬，记忆忽然像潮水，全部涌过来。
他完完全全想起来了。
那是镜门线修复后的某个秋天，秋高气爽，红叶簌簌。
一丝一缕的白云挂在辽远的空中，连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都带了秋日该有的凉爽。
在那次镜门线大变动后，这里就来了很多闯关者，源源不断地送过来静养。
当时刘所在的布利斯关卡并没有太多影响，他只记得广袤黑夜中的极光比任何时候多要亮，就这样亮堂了一周后，他便从那里紧急调离，成为这里的负责人。
他这才了解到那一次镜门线变动有多严重。
那是和现实世界离得最近的一次，乎互相的平行两条世界线交叉在了一起。
而就在几乎快要重叠的那刻，不计其数的闯关者利用某关卡的漏洞成功脱身镜门，逃回到了现实世界。
至于是谁，又是如何引发那个漏洞，他不得而知，而明镜局里的所有人也都闭口不谈。
深秋过后，有一天刘跟高程来到了四楼，却发现了两间带锁的新房间。
一间房牌号是429，而另外一间写。
“这个是……”刘有些发愣。
高程给他两本册子，低声说：
“好好照顾他们。”
刘翻开后盯着“林渊”和“顾兆”的名字看了会儿，突然想起来：“这两人去过布里斯雪山的关卡？”
高程点点头，又叹了口气，神色看上去有些低落。
“等我把一个独立于所有之外的分镜空间修复了，再来接他们。”高程说，“他们两个……总镜使那边我没有上报，所以知道他们存在的不过寥寥数人。如果还是之前喝酒的弟兄，就帮我这个忙，先在你这儿避避风头。”
毕竟也是多年的交情，刘也不好意思拒绝，他哦了一声，咕哝了句：“我这人还是挺靠谱……”
不过他虽然答应下来，却还是心存疑惑。
但看高程比菜还绿的脸色，他也没好开口继续问。
-
在高程走后，刘推开429的铁门。
此时林渊正坐在床上，他穿着不合身的宽大白衬衫，双手抱膝，正对天窗发呆。
忽然，他像是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刘。
林渊盯着刘一会儿，忽然笑了，朝他招呼道：“你好。”
浅色碎发下的那双眼眸依旧清澈明亮，但没了正常人该有的情绪浮动。
刘盯着他的眼睛，心中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记得高程说过镜门线影响记忆这事，于是抱紧了手册问：“知道自己是谁吗？”
“嗯。”林渊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伸手捡起掉落在一旁的小徽章，“刚才那个人告诉我，说我叫林渊。”
刘连忙说对，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其他的呢，还记得多少？”
林渊的动作稍顿，半晌，他笑笑：“不记得了。”
刘心一沉，刚想安慰几句，却听见他说：“不过，我印象里好像有一个人……”
“是谁？”刘试探着问。
林渊歪头考了会儿，摇头说道：“好像也没有，大概是我搞错了。”
秋天的阳光透过天窗洒进来，带着微摇的树影，斑驳陆离。
刘看林渊的样子，内心叹了一口气。他例行公事惯了，靠一把年纪混到了明镜局的总务职位后，渐渐地对于这些事也不太上心。
但不知为什么，对于林渊，他却想要尽其所能去帮助他。
刘盯着林渊看了会儿，转身轻带上了门。
他在门口站
了些时候，又推开了隔壁428的铁门，一个年轻男生闭着眼安静躺在病床上，带着氧气管子，面色苍白，没有一丝生气。
刘依旧能从记忆里找出他的样子，他取下床尾写“顾兆”的病历卡，忽然轻轻啊了一声。
他忽然想起件很重要的事。
那个和林渊一起的长发男人去哪了？
-
从那一天起，刘就像着魔了一样，日夜泡在房间号为315的操控室里，想要找寻那个男人的踪迹，却始终一无所获。
这里的操控权很大，能够监控所有的分镜空间。
前负责人听说是个外国人，从挂在办公室的照片能看出他长发微卷，眼睛又是漂亮的湛蓝色。
唯独就是名字被打了叉，刘只能依稀看出一个“九”。
刘想了半天，依旧记不起来他的名字。
包括那个长发男生的样子，在记忆里也逐渐变得模糊……
之后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刘被一直盯着的同僚抓住了把柄。
把他藏林渊和顾兆的事情捅到总镜使面前，又添油加醋说了很多他之前所犯下的过错。
他记得高程受了重罚，被迫隔三差五下放分镜空间以闯关者的身份进行生死考验。
而他也跟被罚的镜使一起，被迫永远留在这个废弃点度过漫长的日夜。
最后见林渊的那次，是一个萧瑟的寒冬。
枯木枝丫直指阴沉沉的天空，自从病院被废除后，无数黑色的怨气包裹着楼外，觊觎着想要侵蚀进来。
刘收到了高程的邮件，说他刚从某一个分镜空间闯关出来，要把林渊和顾兆接走。
还没等他在电脑上回复，楼里的哭声夹杂尖叫涌进办公室。
“不好了！楼外的怨灵破了这里的门！”
“救命啊——那个银枪在哪儿？？”
“快！快去求求总镜局里的人！我还不想死——”
一片嘈杂声中，刘匆匆披了件外套，冲出门往429奔去，他看到428病房的门开，顾兆在混乱中早已不见踪影。
他连忙推开429的门，却见林渊安静坐在桌子前，正对一本相册发呆，对周围置若罔闻。
“走吧。”刘走过来把册子合上，“接你的人来了。”
林渊没有起身，眸光轻落在两个写了壹的徽章上，忽然开
口说：“我想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刘一愣，疑惑地看向林渊。
“那个人的长发到肩膀，似乎比我还要高一些……却永远板着个脸。”林渊说着抬手比了下身高，像在努力回忆。
刘这才反应过来林渊说的是谁。
“他每次都特立独行，说话也冷冰冰的从不顾别人感受，没人喜欢和他组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
林渊顿了顿，笑轻叹说：“我好想再见他一面，非常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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