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丐早骇得呆了,到这时方才惊呼着齐齐后退。仰在桌上的程和璋哀号一声,抬双手捂住了脸面,索性就仰在桌上装死。
“起来!”持刀客转过刀刃,凉嗖嗖一刀面卡进他脖子:“承你引路之恩,我不杀你,回去给聚宝盆的人带个话,以后再见到我们俩个,要么就规规距距跪下求饶,要么,就有多远滚多远别叫我们看见!办得到吗?”
“是-是是是龙大爷,龙大侠!龙爷爷!小小---小的一定办到,一定办到!”
“给我滚出去!”一声喝斥,程和璋被一杆子抛到地上摔得蛤蟆啃地,他却是如蒙大赦,屁滚尿流朝众罗喽嘶吼道:“滚!快给龙爷爷滚出去!快滚出去!——”
看这一伙大汉拖伤拉残手脚并用地跌爬出去,楼下暴起如潮般的欢呼喝彩。想见这伙人平日结下的民怨不菲。
里外食客有撵赶着去瞧热闹的,也有乘乱开溜逃账的,轰乱得一片。方才骇得钻下柜台的金掌柜惊魂未定地探出头,看着堂上七零八落几桌饭菜号啕大哭。
高个小厮田六儿一边拦截着趁乱逃散的食客讨要饭钱,一面无措地呼喊楼上的全福帮忙。
全福乐颠颠看完热闹,正要应着声下楼,抬头却见边上满目惊恐的白玉郎抬手掩嘴,干呕着跪倒地上;上官云凤手抓楼栏浑身颤抖;陆少秋更是怆惶地环视着周围,不住地自言自语:
“不可能……不可能的!龙啸天……龙啸天不是已经死了吗?我亲手埋的,亲手埋的!”他一把揪住全福急切问道:“你说,你刚才说这究竟是什么地方?难道大白天的也能见鬼?---”
“客倌,您别慌,这儿是玄天界,来这儿的人,都---都是一样的啊。”全福见得他三人这般模样,吓得全身发麻,慌乱应付了句,挣脱而去。
此时食客已逃去大半,楼下店堂清冷一片,持刀客却仍不紧不慢地往柜台向掌柜索要着酒水。
“小流星,你不如……叫叫他,也许……也许他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龙啸天~”云凤双手似已无力放开护栏,双眼直直地瞪着楼下。
方才那人自报名姓时,云凤脑中闪过无数的杂乱画面。想起自己醒来时脑中残存的片段,想起她们三人从街边醒后所遇的种种,突有种森寒的恐惧网罗了全身。
龙啸天已经死了,这是他们亲眼所见,可他此时,分明就在他们眼前!
刚刚那只断手,和着血迹,一起消散成烟了!
这个通兑冥票的地方不属任何官政管辖……
这儿的人不爱身着素装,只为“着孝”的忌诲!
而这儿的“人”竟与他们“一样”!
“我明白了。”白玉郎突然森然道:“我们是到了幽冥界,我们----我们都早已死了!----”
“不可能,我不信!”陆少秋再也受不住这荒诞的惊吓,窜起身朝楼下大喊道:“龙啸天,你认不认得我?”
正坐在田六儿重新收整的饭桌上独酌的执刀客听得这声喊,执杯的手蓦得一震:“小流星?”
他朝南楼抬头,一立而起惊道:“小流星,云凤,玉郎?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时已近午,日影斜照窗棂,吹进檐栏的风渐转和暖,天光一片靓朗,几只麻雀迎着阳光,在窗台上欢快地跳跃。
楼下店堂内,忠厚的田六儿默默收拾着残乱的桌椅,碎损的盏碟扫砌成堆。掌柜正津津有味地拨弄着楠珠算盘——方才白玉郎又打赏了一百两银子,赔付完损坏的杂什,还余下一笔可观的“小钱”,这才止住了他的嚎啕。
店面收整完毕,陆续又有用膳的食客到来,一切似又回复正常。
“这么说来,你们喝完那盅蛇羹,就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了。”龙啸天撩过桌角的酒壶替他们一一斟了酒,冰冷惯常的声音总算冲破了厢厅内的沉寂。
“呵,太荒谬了,一觉醒来,就说我们已经死了,而且,还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死的!--”白玉郎苦笑着收回痴望天窗的眼,操过杯子一饮而尽,噼一声捏碎了,反手抛了一楼板的碎磁。
“今早上醒来的时候,我们三个就脏兮兮湿淋淋地躺在街角的菜市口,刚才看到你,才知道,这儿不是人间---”上官云凤幽幽叹了口气道。
龙啸天看了看他们此刻光鲜整洁的衣着,眨眼道:“刚才‘锦华阁’和‘沁玉池’伺候来的衣裳和汤浴,是你们叫的?”
“唉,说来也怪,那些还真不是我们叫的!他们都说,是一个有钱的老员外叫他们送来给我们的呢!”坐在云凤对面的陆少秋摊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