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见林六娘也是已成婚的女子,想了想如实说了:“是生完孩子的老毛病了,这一有便意就憋不住,让你见笑了。”
“但我闻嫂子身上有些血味……”林六娘有些担忧。
妇人从林六娘手上接过孩子,见她长得乖巧又同是女子,便忍不住对她敞开了心怀,“诶——你是不知道,这女人生孩子呀,就犹如鬼门关前走一遭,就是成功过了这一遭,也元气大伤,不比从前……我见你已经嫁了人,但是看你年纪还小,应该还没有生过孩子吧。”
林六娘摇了摇头道:“还没有。”
妇人叹了口气,“你年纪还小,晚几年生也好,我呀就是太早生了孩子,唉,可是已经嫁了人,婆家催得急又怎么能不生……我婆婆也是个难处的,不肯叫我清闲,生完孩子便叫我去干活,因此叫我落了许多毛病……”
妇人如今二十又五,孕5生3,她道:“生前两个孩子的时候还好,这一胎还在肚子里的时候胎相就不好,又因着前两个是女儿,我婆婆对这一胎十分紧张,还到处求药,叫我喝下去,说是喝了之后能生出男孩来……”
妇人叹了口气:“或许是有用的吧!我这一胎生出了儿子,但是也异常凶险,如今孩子出世七月有余,仍有恶露不止……”
林六娘不免问:“既是如此,你刚才为什么不叫神医给你看一看?”
以林六娘看,妇人这毛病并不比她怀中小儿的毛病轻,甚至说更加严重。
小儿的毛病是自限性的病,吃了解热药,等待热退疹消,便可恢复,且不易留下后遗症。
但是妇人这病若是不加以重视,日后可发展成恶疾。
妇人道:“不过是些小毛病了,凡是女子生产皆有,我娘,我嫂子也有,忍忍便是了……”
“若是治好了,又何必忍受这痛苦?”林六娘不理解,哪有人放着大夫不看,光靠自己忍的。
妇人只好说出真实想法:“神医虽是神医,但他也是男子,教我如何好开口?左右这也是咱们女人的命,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林六娘默然。
温乐游不介意她的女子身份收她为徒。
然而有时候病人比大夫更在意男女之别。
林六娘心生不忍,“你这事不可疏忽,再说久为疾病所困扰,你也痛苦。你我同是女子,你如果是信得过我,不如就把你的症状说给我听,我替你诊治如何?”
妇人惊得往后一退,仔细地打量了面前这个说要帮助自己的年轻女子。
她见林六娘年纪虽小,周身却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气质,眉眼也长得温柔,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意味。
刚才又听林六娘称神医为师父,诊出了自己儿子的病症,和神医所说无二。想来确实是有些本事的。
妇人被这旧疾困扰已久,痛苦不堪,自然是愿意治的。
只是……
妇人嗫嚅着嘴唇:“我没有什么钱。”
不好意思找男大夫看诊是一个缘由,另一个则是,若是叫婆婆知道她拿钱去给自己看病,定要骂她娇气浪费钱,多少女子不是这么过来的?就她忍不得?
林六娘看出了妇人的忧虑,道,“大嫂子且放心,我和我师父一样,是义诊,不收钱。”
妇人这才答应下来。
林六娘先是诊了妇人的脉相,发现她尺脉弦涩,是气滞血瘀之相,是生产时亏损太多所致。
林六娘问:“你自这次生产之后,可有什么异常?”
妇人道:“这次生完孩子后,恶露一直不干净,而且有臭味,腰也酸胀,有时候突然肚子疼得厉害,还会出血……”
林六娘:“如今月信恢复了没?”
妇人摇了摇头:“至今还没恢复。”
林六娘又让妇人进屋躺下,关好屋门,撩起她的衣衫,用手掌掌侧按压妇人脐上下,触到柔软圆形轮廓。
妇人见她这一套井井有条的样子,不自觉也对她多了些信任,心道这小大夫是真有些水平。
林六娘把妇人从床上扶起来,等她整理好衣衫,这才说道:“大嫂子怀这一胎时,吃了太多药,虚不受补,反而对自身有害,对孩子也无益。生完孩子之后,又过早下地,导致子宫没有复旧完全,所以恶露不止,是因为子宫没有回到正确的位置上去……”
“也因为子宫下坠,压迫到膀胱,因此大嫂子你才会经常觉得尿急难忍……”
“那,那我还能好吗?”妇人似懂非懂,只是听林六娘这么一说,好像不是小毛病,一时紧张起来。
林六娘安慰了几句:“大嫂子回去可以在睡前的时候多按摩腹部,早上起来的时候多深吸气,深呼气,有助于子宫复旧……”
林六娘详细教了妇人具体如何做。
妇人千恩万谢:“好好,多谢你了,小大夫。”
林六娘想了想,又道:“大嫂子这病根落了有一段时间了,最好还是用点药……”
林六娘考虑到妇人的家境,道:“可用黄芪三到六钱,益母草六钱到一两煎茶,加适量水煎煮,去渣取汁,每日一剂,分两次服,吃上一个月,对你的症状会更好。”
妇人一听都不是什么价格高的药,自然知道林六娘是为她考虑,连连道谢。
林六娘把妇人送出去,嘱咐道:“你这恶露不止的事情,可不是小事情,还是要重视,要不然老来更加难受。”
妇人其实也头疼这个毛病,她还有没好意思说的,因为这件事情,她生了这一胎之后,她相公对她愈发冷淡。
于是妇人不免担心她相公会被外头的女人勾了兴趣。如今林六娘给她看了病,给出了方子,妇人这些日子悬在空中的心好像也有些落在实处了。
林六娘回到温乐游的义诊棚子里,如今天色不早,温乐游也准备收拾东西回去了。
林六娘帮着把东西收到里面。
天冬问:“师妹,你刚才去了那么久,是去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