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鹤轩走的时候,胡又晴并没有明面上答应他,她知道世上男子多薄幸,所谓承诺,不过是情浓时的谎言。
然而胡又晴却还是在心里做好了等他的准备。
“若他没有考取功名呢?又或者考取了功名却不回来呢?”
胡又晴收下了罗鹤轩的玉佩,在这个年代就算是私定终身了。
林六娘怕胡又晴最后会伤心。
虽说罗鹤轩算是自己的堂哥,她也相信罗鹤轩不是薄情寡义的人。
但是罗家是大家族,罗鹤轩未必能扛住他爹娘的压力。况且,胡又晴这样做……这个世道到底是女子吃亏。
又晴也不是糊涂的人,怎么这一次就这样冲动?
不料胡又晴的笑容中带着一丝透彻,“他不回来就不回来,反正我也没有打算嫁人,谁说我是等他了,就算他回来找我,说不定那时候我还瞧他不顺眼,不愿意呢!”
胡又晴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林六娘看出她心里的沉重,赶紧岔开话题道,“又晴这样好的女子,多的是男子求娶你,只怕到时候罗公子回来了还得过五关斩六将呢!”
胡又晴和林六娘聊天的时候,周鹤川就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周小牛和眇眇。
周小牛自从眇眇来了周家以后,无论眇眇在哪里,周小牛必然围在眇眇旁边。
就连迎神庙会上这么多热闹新鲜的事物,周小牛都没有乱跑,乖乖地守在眇眇旁边。
胡又晴看着那边静静站着的周鹤川,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和你聊了这么久,你家那位该吃醋了……诶?这小姑娘是谁家的?”
胡又晴认得周小牛,知道他是孙二翠的儿子。
只是这小姑娘?总不能这几天林六娘就给生出了一个吧?
但是胡又晴总觉得这小姑娘有点脸熟,在哪里见过吗?难道是跟着家里大人在云裳楼买过东西?
林六娘道,“是年三十的时候,在集市上遇到的,她说家不在这里,也记不得家里人了,我也不好把她扔在街上,就带回去了。”
“又晴,你平日里都做的是女子的生意,可知道哪家最近丢了人?”
虽说眇眇自称不是休宁县的人,但有时候小孩子的记忆有偏差,因此林六娘还是要确认一下。
胡又晴摇了摇头,“看这小姑娘的样子,家里非富即贵,若是休宁县的人,我不会没有印象……她看着确实不像休宁县的人……”
胡又晴这话说的不夸张,她的云裳楼是休宁县最大的成衣首饰铺,售卖的东西无一不是用的最好的材料,由良工巧匠打造,城里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在她这里买东西。
林六娘看了一眼在那边乖乖玩着狮子灯笼的眇眇,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踏实。
“那看来,我还是年后去县衙报案吧,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家人。”
就在这个时候,周鹤川从小贩手上接过两个新做的面人,把女子面貌的面人递给了林六娘。
林六娘转过头,有些惊喜地接过来。
这两个面人,看得出来是依照她和周鹤川的样貌做的。
万家灯火似乎在此刻寂静下来,旁边的人潮汹涌也在一瞬间成了他们二人的背景板。
林六娘握紧手中的面人,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你,鹤川,我很喜欢。”
周鹤川看着面前的女子笑若春花灿烂,小鹿一样纯真美丽的眼睛绽放出千万种光辉,他心跳也莫名加速。
周鹤川心念一动,突然伸出手。
林六娘楞楞地看着他伸出手,似乎扶着自己的头发簪了一个钗子进去。
“别动。”周鹤川柔声道。
“好了。”
林六娘这才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摸到一个像是鸟雀形状的东西。
“是什么?”林六娘问。
周鹤川道,“是前年的时候,我在街上看到的钗子,当时买就买了,也没想过会送给谁,后来一直想送给你,却一直没有机会……”
昭文十五年,周鹤川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院试,成了休宁县最年轻的秀才。
得了消息的那一天,几个同窗约他一起出门。其中有一个同窗要娶心爱的姑娘,其他几个人就陪着这个人到了云裳楼选首饰。
当时不知怎的,周鹤川就买下了这支金雀缠枝钗,后来被他一直放在书架的盒子里。
林六娘嫁给他后,他多次想要送出去,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今日此时,气氛恰好,周鹤川终于鼓起了勇气,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人,把这支金雀缠枝钗送给了心爱的姑娘。
“这不是……”胡又晴看着这支熟悉的金雀缠枝钗,小小地吃了一惊。
随即,胡又晴附在林六娘耳朵旁边悄悄说了几句后,就后退一步,朝她挤眉弄眼道,“算啦,你们夫妻恩爱,我就不凑热闹,在旁边当这个大灯笼了——”
“诶,又晴——”林六娘还为刚才她说的话震惊,没回过神来,就见胡又晴跟她打了招呼之后,飞快地消失在人群中。
林六娘只好放下手来。
牵上周小牛和眇眇,林六娘和周鹤川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着,旁边是舞狮子舞龙还有各种杂技表演。
林六娘有时候会停下来看一会儿杂耍,周鹤川就半侧着脸看她,目光柔和。
过了一会儿,周鹤川状似无意地问道,“刚才胡小姐和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