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有何证据?”曹县令略带不满地的看了一眼宋大,这宋大竟半点不会看人脸色,还敢辩解!
柳灯这个时候也脸色微微一变,不知宋大到底留了什么证据。
宋大连滚打爬地爬到曹县令跟前,“是银票!那永乐酒楼拿钱收买我,给了我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现在就放在小人家中的枕头下!柳掌柜还说这是预付给我的钱,说等我办成此事,就把剩下的钱也给我。”
柳灯松了一口气,暗笑宋大脑袋愚笨,钱上又没写名字,何来证明是自己收买他?
曹县令听了宋大的话,脸色并未缓和,反而训斥道,“你这刁民,死不悔改,还在给不相关的人泼脏水!你如何证明那钱的来处?如何说是别人给你?或许是你偷窃也未可知!”
“不!”宋大绝望地发出一声哀嚎,他没有想到不过是贪些钱财为永乐酒楼办事,反而如今要把命搭进去了。
若是刺面流放,听说边关风沙满地,去那里的犯人都是穷凶极恶之人,自己若去了哪里能有活路!
“不是我做的!柳掌柜,柳掌柜!你说句话呀!”宋大走投无路,扑过去抓住柳灯的腿,“明明是你叫我做的!是你用招人的幌子把我骗去,我到了之后又跟我说另有差事给我,派我去丰乐饭馆做奸细……”
柳灯嫌恶地把腿抽出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从未见过你!”
在一旁的林六娘看宋大痛哭流涕的样子,有些许不忍,但想到这是他自作自受的下场,又狠下了心。
林六娘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柳灯,柳灯说他不认识宋大,可是他一进来第一个看的就是宋大,在宋大说有证据的时候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紧张之色……
柳灯跟这件事情绝对脱不了关系!
可是看曹县令的样子竟像是想要包庇他!
林六娘不愿让柳灯这个背后恶人就这样逃脱惩罚,开口道,“曹大人,宋大面对棍杖之刑也不曾改口,看这样子并不像是撒谎,曹大人一口断定宋大不曾受人指使,是否过于草率?”
曹县令笑道,“林掌柜还是太心软。本官在休宁县这么多年,断过这么多案子,见多了这样满口谎言,死不悔改的人,林掌柜不要被他这可怜的样子给骗了。”
曹县令其实也不想把宋大逼得太过,毕竟现在孙固言因为回乡省亲,还在自己的地盘上,若是自己重判宋大,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曹县令心里又知道这件事情必然和柳灯有关系,暗骂柳灯找人不仔细,竟找了这么个蠢货,被林六娘抓住手脚。
曹县令很快想到了一个自认为的“两全之法”,对林六娘道,“这宋大确实是可恶,按律该判他刺面流放之刑……只是今天是年三十,不宜见血,不如和气生财,叫他在休宁县里做苦劳两年,林掌柜觉得如何?”
宋大是被人指使,且没有酿成严重后果,这个刑罚刚好合适。
林六娘也无意要置宋大于死地,对于对宋大的刑罚并无异议。
只是……
林六娘道,“曹大人还未审问宋大和永乐酒楼的关系,就匆匆结案,是否过于草率?”
曹县令吃了一惊,“难道宋大和永乐酒楼有什么关系?不是这个刁民故意栽赃吗?”
“是不是故意栽赃,还请大人明察。”林六娘道,“若是有人指使,按照大梁律法,也该和宋大同罪……”
“况且,大梁律法规定,同行业不得恶意相争,若是因为采用非法手段来竞争谋利的,官府应责令三月不得开业,并罚数金。”
林六娘也看出来了,曹县令和永乐酒楼狼狈为奸,利益一体,若是刚开始就知道宋大和永乐酒楼的关系,恐怕曹县令都不会受理此事。
如今曹县令也不打算处罚永乐酒楼,甚至想把永乐酒楼从这件事情中摘出去。
因此曹县令才装糊涂,一口咬定宋大是故意栽赃永乐酒楼。
然而林六娘一个平民百姓,又能拿这些官商勾结的贪官有什么办法?
林六娘只觉得心中燃起熊熊怒火,不自觉握紧了双手,她这个人不是什么性格强硬的人,但是涉及到她家人的事情,她绝不会轻轻放过!
就在这个时候,从门外传来一阵哈哈大笑,“说得没错!这是大梁律法中第三章第四十七条。”
曹县令一慌,忙从座位上下来,迎上去道,“孙大人,您怎么来了?”
怎么也没人通报?曹县令暗骂,这群不中用的酒囊饭袋!
不料孙固言没有理会曹县令,反而摸着胡须看向林六娘,语气里十分赞赏,“想不到这小小地方,一个女子也有如此学识。”
孙固言从前在朝廷就是掌管律法的官员,为人刚正不阿,从门外听见有人竟然能将大梁律法记得如此清楚,还是一名女子,不由得起了好奇之心。
见到孙固言进来,大家忙忙给他行礼。
孙固言作为徽州府学政,可以说是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见到过的大官。
孙固言扬了扬手,“大家不必多礼,我如今回乡省亲,不是什么学政,和大家一样,都是休宁县的百姓。”
孙固言看了一眼曹县令,意味深长道,“想不到今天曹县令还在处理案件,实在是勤勉啊。”
“哪里哪里……”曹县令摸了摸脑袋上的虚汗,“为百姓服务是下官的职责。”
“不错,你说的很对,曹县令继续审吧,不必在意我,就当我是旁听的普通百姓。”
孙固言往旁边一坐,曹县令直接吓得背后冒冷汗,哪里敢再说出刚才的话,于是硬着头皮继续问道,“宋大心怀鬼胎,故意在丰乐饭馆的菜里下药,意欲陷害丰乐饭馆的名声,被撞破后竟对五岁小儿下手,实在可恶!现在判他杖刑二十下,刺面流放边关……”
“可有人有异议?”曹县令因着孙固言在旁边,改口了对宋大的处罚,想要讨好孙固言。
不料孙固言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他是犯了什么罪?要做如此的惩罚?”
曹县令的马腿拍到了马屁股上面。
孙固言虽说是刚正不阿,执法严厉,但也不是那种滥行苛刑的人,听见宋大被判了这么重的刑,反而开口询问。
在孙固言的观念里,律法是用来维护正义,引导百姓向善的工具。但是重刑更要谨慎考虑后再施行,不能随意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