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楼。
大抵是今年的题目太难了,大部分贡士还在金銮殿上考试还没出来,就是出来的也没心情吃饭。
所以即使到临江楼的时候正是饭点,林六娘一行人没提前约位置也有空位。
感谢李掌柜之前的帮助,林六娘还特意把李掌柜一起叫上来吃饭。
李掌柜一见到他们先拱手道贺:“周老爷,我在这里提前道喜了,恭喜恭喜啊!”
林六娘说:“李叔快请坐,之前的事情还没有感谢你的帮助,快请坐下,今日多喝几杯酒。”
酒过三巡,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便谈起林六娘要开铺子做生意的事情。
林六娘说:“我先前做的卤水和绿豆糕,还有玉带豆腐卖的都不错,只是现在要开铺子,卤水算肉食,绿豆糕和玉带豆腐算甜食,不知道要卖什么好。”
罗鹤轩建议道:“我看京城的糕点铺不少,家家都卖绿豆糕,糕点的花样早就玩遍了,而且糕点铺卖糕点,酒楼也卖糕点,茶楼也卖……要不咱们还是先开卤水铺子吧?”
罗鹤轩说:“不过六娘你要开什么铺子,我都是支持的,你要是想都开,我名下也不止一间铺子——”
林六娘说:“我从前也没开过铺子,还是先开一间吧,这开铺子和摆摊不同,成本要高多了,若是都开,只怕到时候亏损的太厉害——”
罗鹤轩倒是很大方,“做生意亏损很正常,试一试也无妨的。”
胡又晴略有些无语的白了他一眼:“我总算知道你那些铺子为什么亏损的那么厉害了,有你这样一个老板,真是不亏也难。”
罗鹤轩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子,胡又晴早就知道罗鹤轩名下有几件铺子,但是也没多过问,最近一问才知道亏损得岂止是厉害,胡又晴看到那入不敷出的账目的时候,简直是惊呆了,赶紧叫罗鹤轩把铺子关了,再开下去,只怕罗鹤轩要喝西北风了。
从前罗鹤轩还没和家里闹翻的时候,他作为罗家的小少爷也不缺钱花,自然也不指望着这几个铺子,有时候甚至拿钱出来补亏损。
胡又晴后来翻账目也觉得奇怪,照这亏损程度,早该关门大吉了,怎么反而每个月恰到好处的略有盈余呢?
胡又晴好不容易给罗鹤轩掰扯清楚了这笔账后,罗鹤轩也迷惑了,后来把掌柜拉出来一问,才知道是罗鹤轩他娘偷偷贴补着。
罗鹤轩自尊心受挫,觉得很没面子,就把这些铺子都关了,不想再受亲娘的贴补救济。
罗鹤轩现在也是痛定思痛,想要自食其力,开始学习起店铺经营。
罗鹤轩不服气的说:“六娘又不是别人,她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之前摆摊的时候不是赚了那么多钱?开铺子又有什么不同的?之前六年不是还开过饭馆吗?我瞧着开着也挺成功的,我把我的铺子都给六娘开,说不定从此就不用愁了!”
不得不说,罗鹤轩在某些方面真的有些傻白甜,就是林六娘听了也很无奈,一方面对于罗鹤轩的信任很感动,一方面对于罗鹤轩就这么把自己的铺子送出去,也觉得堂兄这性格有些不靠谱。
林六娘说:“这开铺子和摆摊还是不同的,从里面的陈设摆布到外面的大字牌匾,还有在京城所处的位置,它旁边的商铺,甚至请几个人请什么人都是有学问的,这京城里每隔一段时日就有新铺子冒出来,可长久的只有那么几家,不能太过冒险。”
林六娘说:“我们摆摊子挣钱,可是开店之后成本大大增加,再加上新招牌不一定有客人买单,能不能回本还是未知。虽说我之前开过饭馆,也不过是沾了前人的光,丰乐饭馆本就有人气在,我才把它开起来了,说起来还是我捡了个便宜。”
罗鹤轩说:“那既然李掌柜也在这里,不如请李掌柜和我们一起吧?”
胡又晴打了他一下:“你倒是想一出是一出,如今李掌柜是临江楼的名厨,难道要去做你铺子里的小厮?”
胡又晴看向李掌柜:“李叔莫怪,他这个人说话不动脑子。”
罗鹤轩却有些不服气,他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说:“李掌柜来自然不能让他做小厮的,那自然还是让李掌柜做掌柜!”
林六娘一直没有说话,其实听到这个建议她也有些心动,李掌柜的经验无疑比他们丰富多了,若是能得到李掌柜的帮助,一定会顺利许多。
不过正如胡又晴所说,李掌柜是临江楼的名厨,何苦要和他们一起从头再起。
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谁知李掌柜却一拍大腿,道:“你们既然不嫌弃我一个老翁,我和你们一起!”
这真是个意外之喜!
胡又晴也惊了,李掌柜作为临江楼的名厨,那待遇也不一般……如今竟然真答应了!
殊不知李掌柜也有满腹牢骚,他酒喝多了,不自觉吐露:“这临江楼一天到晚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每天只叫我把东西做新做漂亮,简直是本末倒置,这做吃的,新奇固然重要,但味道才是最重要的!”
李掌柜说:“这京城里的贵人也奇怪,他们有时候根本就不是来吃东西的,而是来看热闹,看新奇的!我也受够按照他们的要求来做了!”
李掌柜举起杯中酒,说:“你看这酒也是,装着这酒的器皿这么华贵,这酒却做的不行!不够味!”
林六娘想起李掌柜的香米酒,说:“确实如此,我还记得李掌柜的香米酒,一口入喉,后味无穷,叫人痛快!”
李掌柜摆摆手,他明显有些喝多了:“烈酒有烈酒的滋味,甜酒也有甜酒的美,可这酒——”
他摇摇晃晃的指了指杯中酒:“不行!这酒就像兑了糖的水,不像酒!腻腻歪歪的——”
林六娘和胡又晴对视一眼:“李叔好像喝多了——”
李掌柜突然把酒杯放下,趴在桌子上痛哭了起来:“早知道就不离开休宁了!京城的规矩繁琐的让人头疼,一点也不自在!”
林六娘安慰说:“如今和儿子儿媳妇在一起,也能享天伦之乐了。”
谁知道这句话,却像是戳到了李掌柜的痛点,他哭得更厉害了。
“不成啊,不成啊,来京城之前只晓得这里是梦里仙境,来了之后才知道这里是销金窟,在这京城里走几步就是达官贵人,就是得罪不起的人,读书读得好有什么用,做了官又有什么用?要是没钱打点,就只能干最苦最累的活,还不如那守城墙的士兵呢!”